作者:林绵绵
她只好看向他,随口问,“以前都没看出他们有不对劲,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今天。”
“成岩跟你说的时候,你不惊讶吗?”
“不惊讶。”
章韵宜听着他平静的语气,暗自感慨,这就是人跟人之间的差别?如果她什么都不知道,成岩突然找上她说喜欢周安琪,她肯定会大吃一惊,上蹿下跳,他倒好,这么淡定吗?
陈阔见她还想聊成岩,可他不想听,便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你不懂的题,老肥跟你讲明白了没?能听懂吗?”
“肯定——”
老肥好歹也是排名前三的学霸。
突然不知道从哪冒出一声“老师来了”,她眉心一跳,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有力地圈住她的手腕,她被这股力道带着拔腿就跑。
不知道目的地在哪,脚下是塑胶跑道,耳边是风声,随着奔跑,心跳越来越快。
晚上十点多的校园空旷又安静,操场有好几个出口,陈阔带着她去了更为僻静的一角,渐渐地,静到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他们急促的呼吸声后才停了下来。
他喘着气。
她也上气不接下气。
可是很奇怪,都这样累了,他还是没有放开手,她也没有挣扎,虽然他被她攥着有点点疼了。
两人看着彼此狼狈的模样,躲在星空下相视一笑。陈阔攥着她的手腕,也清晰地感受到了她的脉搏在他的手掌之下跳动,一下一下,很快,几乎跟他的心跳同一节奏。
她也在紧张。
这个发现令他心情莫名愉悦。
但高涨的情绪在她试着想要挣脱时,被按下了暂停键,他脸上的表情也凝滞了,如梦初醒,以为自己的举动让她生气了,他缓缓松开了手,喉咙也后知后觉地艰涩起来。
“对——”
剩下的两个字卡住。
章韵宜再度握住了他的手,没有丝毫迟疑,和他十指紧扣,他明明还没回神,已经下意识地更用力回握,不让她再躲,仿佛是一种本能。
她很少见他露出这样的神情。
跟傻了似的,一句话都不说,眼睛却很亮,直直地看着她,那么,他也看到她心里的那只活蹦乱跳的小鹿了吗?
时间不早了,刚才是他带着她在逃跑,现在是她牵着他往宿舍楼走,两人都没有说话,所有的感受都在那交握在一起的手上,这一路彼此都慌张而又僵硬,终于放松自然时,也到了女生宿舍楼下。
陈阔不想松开手,抗拒分开。
章韵宜眼神飘忽,声音很轻,“到了。”
“嗯。”
他嘴上说着“嗯”,手一点都没松。
“那个,要熄灯了。”
“……哦。”
陈阔就连放手都是慢倍速的,她踏上台阶,快到门口时回过头来,他还站在花坛边,低头似是在研究右手,听到她的笑声,他循声抬眼望过去,沉默几秒,若无其事地抬起手挥了挥。
章韵宜再也忍不住了,开怀大笑。
好傻!
…
陈阔又是最晚回宿舍的,室友们都已经见怪不怪,费世杰对成岩的事情很感兴趣,离高考越近,每个人的神经都紧绷着,这么一件小事都变得有意思了,他从上铺下来,走到水池前,悄声问道:“成岩怎么回事啊?”
“走了。”
“我说他大晚上的回来学校做什么?”
“别人的私事,别打听。”
费世杰撇撇嘴,不是私事他还不稀罕打听呢。
他白了正在刷牙的陈阔一眼,敏锐察觉到这个画面有违和感,视线又挪了回来,定睛一瞧,“你干嘛要用左手刷牙,右手怎么了?”
陈阔刷牙刷得很认真,从不敷衍,闻言眼皮都没抬一下,“我左撇子。”
费世杰“哈”了一声,“你什么时候左撇子的??”
“今天,怎么了。”
第80章
成岩究竟跟周安琪都说了些什么, 章韵宜使出浑身解数都没撬开她的嘴。
十八岁的女高这样倔强的吗?
但自从那天以后,周安琪每天晚上都会在阳台上接电话,通话时间不长, 最多也只有几分钟,她话也不多,都是在听对方说,章韵宜晾晒衣服时,冲她挤眉弄眼。
可能电话那头的成岩都不知道。
周安琪在听他说那些很无聊的事时, 语气不耐烦, 眼睛却盛满了笑意。
时间在周安琪的一个又一个的电话中往前走,好像一眨眼, 黑板上的倒计时从两位数就到了个位数,徐诗诗后来都不太愿意去改, 以两包妙脆角为酬劳, 把这个活推给了她的助理章韵宜。
“怎么了?”
陈阔从老师办公室回来, 看到她站在后面的黑板前在沉思,便走过去低声问道。
“就是觉得倒计时很没意思。”
章韵宜指了指那个数字,“能不能擦了?让人看了心惊胆颤的。”
“擦吧。”陈阔平淡地应道。
“真的??”
陈阔笑笑,故意逗她,“假的。”
他要是说真的,她不一定敢擦,他要是说假的,她马上上手,勇猛地想全擦了, 擦不到的地方,陈阔挺拔地站在她的身后,扣住了黑板擦, 将边边角角都擦干净。
章韵宜手里拿着粉笔盒,从里挑挑选选,选了她喜欢的蓝色,在黑板上写下“章韵宜”这三个字,扭头扬声喊道:“诗姐,来,班长说,黑板报任由发挥,有事他顶着!”
陈阔一顿,“我没说。”
“你说了!”
班上其他人都被吸引,仿佛死人复活了,陆陆续续地回头,顿时来了精神。
徐诗诗放下手里的面包,一个箭步冲过来,很搞笑地抱拳,“班长,感谢!”
说着她也挑了红色的粉笔,大手一挥,她在这张黑板上挥洒了几年,当然也要留下她的名字。
有她们带头,别的同学也来了,笑嘻嘻地要签名,一时之间热闹极了,高考带来的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压力似乎也退散了些。班长最文静的学生深吸一口气,放下手中已经快没墨的笔,加入了队伍中。
陈阔拍了拍手上蓝色的粉笔灰,笑道:“行,有事我顶着。”
“阔哥最帅!!”
有他发话,大家都高声欢呼,惹得隔壁班的同学都好奇地偷瞄。
不一会儿,这张黑板上从一个名字,到两个名字,最后四十二个名字都在,仿佛是一张大合照。
老赵来到教室,站在讲台前,定定地看着新鲜出炉的黑板报,怅然地笑笑,清了清嗓子,笑容和蔼,“恭喜你们,马上就放假了。”
江州的中学都会作为考点来提前布置考场,有很多准备工作要做,学生们会提前放假,高考生则在家养精蓄锐。
以前每次放假都会特别激动兴奋的同学们,此时此刻脸上却不见半点喜色。
因为这意味着高考真的要来了,高中三年也真的要画下句号了。
老赵看着讲台下这一张张熟悉的,稚嫩的,青涩的脸庞,满怀欣慰地说:“你们是我带过的——”
调皮捣蛋的学生替她说了,“最差的一届!”
这句话让气氛一下就活跃起来,大家笑得前俯后仰。
“这可是你们自己说的,不是我说的。”老赵乐了,“总之,不管是最好的一届,还是最差的一界,我都预祝你们每个人前程似锦!”
希望你们能够全力以赴,飞越高山。
-
放假的第一天。
章韵宜的闹钟还是五点三十分准时响起,迷迷糊糊还以为自己在学校宿舍,关掉闹铃后,习惯性地起来,想要扶着把手,却摸了个空,一瞬间彻底清醒。
环顾一圈,是她的卧室。
她心里某个角落空荡荡的,就好像少了些什么,怔怔地靠着枕头,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揉了揉眼睛,好像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她掀开被子起身,就当还在学校,去了洗手间。
章志宽听到动静,从主卧出来,看女儿在洗手台前刷牙,呵欠连连,“闺女,六点还不到,你饿啦?”
“没!”章韵宜回,“我在学校就是这么早起来!”
简简单单一句话,章志宽险些老泪纵横,闺女念个书也太刻苦了。
其实对章韵宜来说,只是一种坚持了两百多天的习惯。她洗漱后回了房间,双手轻轻托着脸,目光从一堆书上游移,慢吞吞地挪到了一旁的手机上,她还有个习惯,之前几乎每天都会见到他,然后互道早安,以后呢?
他现在应该还没醒吧?
她随手拿起一本书盖在手机上,敛住心神,不再想这些有的没的,从书包里拿出一沓各科老师圈出来的重点,今天上午主要的任务是过一遍英语高频词汇,七点不到,妈妈就喊她吃早餐。
早餐丰盛到她还以为过年了。
“要不,我请个假?”家里有考生,谁都不愿意含糊,章志宽每年的这几天他也走不开,有关部门还要来他们单位派人帮忙,尹文丹便有了请假陪女儿在家的念头。
“不用!”章韵宜立刻拒绝,“我在家复习,有什么好陪的嘛,有不懂的,问你们哦?我复习,你们去上班!”
章志宽觉得女儿说得很有道理,“别说高三的题目,你现在让我辅导小学生功课,我都抓瞎,咱还是别给她添乱了,让她在家里好好复习。”
尹文丹没再勉强,“那要爷爷奶奶来给你做饭吗?”
章韵宜喝了口牛奶,摆摆手,“千万别,他们要是来了,每隔一分钟就会敲门问我要不要吃这个,要不要吃那个。”
“那好吧,有事记得打电话,钱不够,自己去饼干盒里拿。”
“嗯嗯嗯!”
吃过早餐后,家里只剩她一个人,她拿着还没喝完的盒装牛奶回了房间,抱着“我就看看现在几点了”的念头,移开书本,摁亮手机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