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绵绵
午后的阳光铺洒在长长的走廊。
章韵宜走在前面,陈阔手插裤袋,落后几步,目光却一直停在她身上。
阳光在她的发梢跳跃,镀上了一层耀眼的光芒,闪到了他的心里。
整个高三分批来拿毕业证,虽然高考成绩还没下来,但大家都很兴奋,老赵抱着厚厚一摞毕业证进了教室,班上课桌都没几张,来了的同学们都挤在一块儿。
她打量着学生们,眼睛被刺疼了,特意点了几个最调皮的学生,“何远,沈明睿,你俩是准备当信号灯呢?”
沈明睿染了非常显眼且骚包的红发。
何远直接顶着一头黄毛。
两人被老赵取笑,还特别骄傲地撸了一把头发,这就是时尚,这就是潮流。
章韵宜笑得直不起腰来,都不忍心提醒他俩,别祸害头发了,沈明睿还好,九年后何远的发际线不提也罢。
“行了。”老赵自动忽略了班上几个女生也烫了头发,“发毕业证了,我喊一个就来拿一个。”
陈阔跟费世杰挤在一张课桌上,他随意坐着,跟身旁的好友说话,脸上也带了些笑意。
老赵发了几张毕业证后,喊道:“陈阔!”
他还没走到讲台,紧接着老赵停顿几秒,嘴角弯起,又喊,“章韵宜!”
章韵宜微微愣住。
然后班上有人故意重重地咳嗽,有人嘿嘿笑,还有人探出脑袋对她挤眉弄眼。
她恍若未闻,面色如常地起身去讲台,眼看着就要跟拿了毕业证的陈阔擦身而过,谁也没想到,他会突然伸手,把他那本证书递给她,她强装镇定的面具都要裂开了。
他一句话都没说,但意思很明显,他今天没背书包,这证书他也不知道往哪放,弄丢了也有点麻烦,让她这个女朋友帮忙放在她的帆布包里,这不过分吧?
讲台上的老赵哭笑不得,行吧,都毕业了。
讲台下的同学们被他这操作也惊住了。
这么勇的吗?
显眼包,显眼包!章韵宜心里的小人叉腰在骂,却也没办法,匆忙接了过来,又去拿自己的那本毕业证,两本一起放进包里,回了座位后,她被热得鼻尖都沁出了汗。
学校太抠门了,怎么还不装空调嘛!
陈阔神色自若地回了费世杰旁边,有男生戳他的后背,一回头,齐刷刷一排大拇指,男生们眉飞色舞,“阔哥,你是这个!”
费世杰环住手臂,呵呵两声。
爽死谁了。
三班也不是所有同学都到了,有的没在江州,拜托关系很好的同学帮忙拿,不过二三十个学生的谈笑声,也快把房顶都掀了,老赵被吵得头疼,随手拿起黑板擦拍了拍讲台。
她余威仍在,几秒后教室鸦雀无声,她清了清嗓子,点了十来个学生的名字,“你们跟我来一趟办公室,其他人没事就散了吧。”
章韵宜瞪圆了眼睛,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指了指自己,用嘴型问徐诗诗,“我?”
怎么还有她呢?
沈明睿也在队伍中,他开始吆喝,“一姐,走,我感觉是好事!”
章韵宜看了陈阔一眼。
陈阔思索过后,也猜不到是什么事,无声地点点头,示意自己就在教室等她。
…
章韵宜跟沈明睿一起去了老师办公室,他们来得比较晚,正好碰上从里走出的何远,她都被何远的一头黄毛刺得睁不开眼。
何远手里拿着一本武侠小说,嘿嘿笑道:“我都忘记这事了,没想到老赵还给我留着呢。”
原来老赵叫他们来,是想把过去没收的东西物归原主。
章韵宜一头雾水。
她隐隐约约记得,上辈子好像没有这一出吧?老赵有没收过她什么东西吗?反正她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进了办公室,陆陆续续有同学拿了自己的东西离开,到最后只剩她跟沈明睿。
老赵拉开抽屉,从里翻找出一个火柴盒,挑了挑眉,递给沈明睿,“看看,你的东西有没有丢。”
沈明睿困惑地接过,打开火柴盒,瞥见里面有几枚耳钉时也傻眼了,“您没扔啊??”
“又不是我的。”老赵失笑,“赶紧拿走。”
这小子当初还骗她说耳朵上是痣,还真把老师当傻子忽悠。
沈明睿感动,“要不,送您当纪念?”
老赵跟撵狗似的挥了挥手,“走,赶紧走!”
沈明睿小心翼翼地把火柴盒塞进牛仔裤口袋,顶着一头扎眼的红发走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章韵宜和老赵,老赵笑眯眯地看着她,问了个这段时间以来没人敢问的问题,“高考考得怎么样,还行吧?”
章韵宜唇角微扬,“一般一般,世界第三啦。”
老赵忍俊不禁,松了一口气,四十多个学生里,章韵宜绝对能排得进她最忧心的几个学生行列中,毕竟也带了两三年,对章韵宜的性格还有底子她算了解。
关键时刻从不掉链子,既然能说得出这话,一定代表着她已经全力以赴。
这就够了。
“你最好是世界第三。”老赵不再跟她说笑,将被复习讲义压在最下面的本子抽出来交给她,“这个给你。”
章韵宜一脸怔忪。
她自然认出了这是她写下过好几次保证书的本子。
“拿着吧。”老赵含笑望着她,“其实你不是在跟我保证,是跟你自己保证。章韵宜,未来也要好好的。”
章韵宜呆呆地接了过来,她想翻开看看,老赵伸手拦了一把,“回家再看,他们是不是还在等你?”
…
教室里还剩十来个人。
他们商量着晚上一起玩,本来前几天就计划着要在今天请老赵吃饭,可老赵不答应,她几乎从来不参加谢师宴,这是她自己的习惯,作为学生也只能选择尊重。
留下来的都是过去关系就很不错的同学。
一人掏一百交给陈阔,算是今天的聚会基金,多退少补。
陈阔一直注意着走廊那边,远远地看见章韵宜拐了个弯,朝着三班教室走来,他顾不上回答孙凯旋的问题,大步走过去迎她,“怎么了?”
“没。”章韵宜摇摇头,冲他笑笑,“老赵还我们一点东西,对了,我应该有跟你讲过,每次考试后都给老赵签生死令吧,她把那个本子给了我哎。”
陈阔身躯一顿,神色微变,“……本子?”
“对啊。”章韵宜感慨,“老赵真的好好哦!”
是她在学生生涯中遇到的最好,最棒的老师!
“这样。”
陈阔说完这两个字后,陷入沉默。
此刻,办公室里的老赵给自己倒了杯温水,喝了口润润嗓子,微微一笑。
…
一行人三五成群,热热闹闹地走在校园里,时不时放声大笑,只是在路过实验楼、宿舍楼、操场外围时心里会轻轻地怅然一会儿,他们终于也成为了母校的过客。
学校后街有很多物美价廉的店。
一路走走停停,与其说是找饭点,不如说是想牢牢地记住这条驻守在记忆里的街。
“章韵宜,喝不喝雪顶咖啡?”路过水吧时,费世杰扭头,挑眉问道。
这话一出,陈阔跟章韵宜都笑了起来。
陈阔不客气地踹了费世杰的屁股。
章韵宜举手,“喝!”
“让阔哥买~”
陈阔大方也抠门,他请几个女生喝了东西,那几个起哄的男生只能过眼瘾。
章韵宜喝了口雪顶咖啡,被齁到了,“好甜。”
戴佳上学时不敢喝,怕睁眼到天明,现在不怕了,考完了通宵很爽,便凑了过来,“让我试试。”
“好!正好我一个人喝不完~”
陈阔静静地看着两个女生共享一杯咖啡,移开了视线,费世杰勾住他的肩膀,幸灾乐祸地笑,“她俩特别好,是吧?没你什么事,是吧?”
“话多会被毒哑。”陈阔懒得搭理他。
最后几乎走遍了整条后街,来了家小餐馆,十来个人挤在包厢里,每个人都点了爱吃的菜,吃饭也没闲着,你一言我一语,吵吵闹闹,章韵宜瞬间理解老赵为什么不愿意来了。
“再过几天就可以查成绩了,你们有想好去哪里念书吗?”任思敏苦恼地说,“我爸妈想让我留在江州念大学。”
“我绝对不会在家门前上大学,多烦啊!那跟高中有什么区别,才不要。”
周安琪干了一杯啤酒,眼眸明亮坚定,“我是一定要学医的,到时候看是去京市,还是去申城!”
章韵宜托腮看着她,笑了笑,“听说有一句话,劝人学医,天打雷劈,当医生好像很辛苦。”
二十七岁的周安琪就被折磨得不轻。
在朋友圈发疯是常态,跟现在的她,判若两人。
坐在她旁边的陈阔也难得地开了口,搭腔跟他无关的事,“我爸妈都是医生,确实很累。”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周安琪慷慨激昂,“宜宝,实现理想的路上,当然是疾风骤雨,电闪雷鸣啊。”
轻轻松松,舒舒服服就能实现的,还能称之为理想吗?
章韵宜若有所思,伸手转了转圆盘,够住一瓶啤酒,抵着桌子边缘,眼睛不眨地用力一磕,利落开了瓶盖,面不改色往杯子里倒满了酒,要跟周安琪碰杯。
陈阔惊讶地抬眼,侧过头看她,目光沉静而专注,忽地笑了。
第87章
小餐馆的洗手间很狭窄, 章韵宜打开水龙头,弯腰洗了个脸,又用双手接了点水漱漱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