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藤鹿山
盈时惊喜的抬眸, 便见到梁昀又是蹙起的眉心。
他凝望着自己, 好似又是一副思忖着什么的模样。
“多谢兄长。”盈时唯恐他又是后悔,连忙拂了拂跪皱了的衣裙,便领着守候在屋外吓傻了的一双婢女匆匆走了。
梁昀眸光望着前方, 神色如常。
他看着那道身影消散在他视线里,才缓缓收回视线。
梁昀的眼底映起一层若有若无的笑意。
……
“前院什么事儿,将娘子天没亮就叫走了?”桂娘从廊庑下匆忙迎出来问盈时。
桂娘鲜少踏出昼锦园,自然是不知晓昨日盈时犯下的事儿。
盈时不想叫自己做的糊涂事说出来叫她平白操心,只含糊着编说:“有人送去的寿礼礼单弄错了,叫我去瞧瞧呢。”
桂娘并未怀疑,反倒追问起盈时昨日送去的寿礼。
“昨夜您回来的晚,忘了问,给老夫人送的寿桃摆件老夫人可喜欢?”
盈时听了这话,自然是笑说:“我们商讨许久的东西,老夫人能不喜欢?”
桂娘听了,这才长松了一口气:“这是您嫁进来头一年,礼物总要送的贵重一些才不叫旁人看轻。”
送给老夫人大寿的寿礼,原是桂娘从盈时嫁妆里选的一块品质极好的粉玛瑙,手掌大小沉甸甸的一块。后又送出府去请了京中巧匠将其雕刻成一尊寿桃模样,金丝托底,翡翠雕出栩栩如生的叶脉。
工匠做好送回来后,众人瞧见了都惊叹不已,当真是耀眼夺目,都满心盼望着叫盈时在这回寿宴上出风头呢。
只是盈时知晓,好东西确实是好东西,只不过放在昨夜那成山的寿礼里便显得平凡极了。
好在盈时不会管这些,人生哪有事事如意?她的心意到了礼物也不比旁人的差,就已经很好了。
再说了,今天的事盈时到现在都觉得自己是捡回了一条命,凭着自己三寸不烂之舌和自己说落就落眼泪捡回了一条命。
盈时如今庆幸都来不及。
不过,她倒也没有愚蠢的以为自己已经熬过这一关了。
方才梁昀只是叫自己回来待着,看自己日后的表现?
谁知他究竟是什么意思?若是日后自己再做错一回他就翻旧账的意思?
盈时心跳的厉害,偏偏她方才也窝囊的紧,不敢多问一句唯恐那人反悔。
……
说来也是奇怪,梁府奴婢众多许多事压根瞒不过人,可许多事情却又罕见的一点风声都不漏。
就比如盈时这回犯错跪在清正堂的事儿。
除了自己身边的人,没人知晓自己被梁昀天还没亮就‘请’去了清正堂。盈时亦是后知后觉,早上领路的嬷嬷是梁昀的人,一路上自己好像还真没见过任何一个奴婢了……
时辰还早,她风平浪静的在自己院子里坐了一会儿,仍旧静悄悄的没有一丝涟漪。
她像是一个躲进壳里许久的乌龟,试探过外边风平浪静过后,便开始小心翼翼的探出脑袋。
盈时去到老夫人院里时,老夫人正吩咐人往多宝阁上摆东西。
她昨日送去的寿桃儿竟也在其中!
盈时心中惊诧,老夫人见盈时过来,便是直接夸赞她一句:“你这玉桃儿颜色选的极好,是里头最漂亮的一个,可见是耗费了一番心思。”
这可当真是十分给盈时面子。
她也知晓老夫人这是有意抬举自己,便笑吟吟的说:“能得祖母的喜欢,孙媳的心思便算不得耗费了!”
她这话说的讨巧,偏偏人生的模样娇俏,并不显得奉承,倒显得像是撒娇一般,叫老夫人夸赞她嘴甜。
萧夫人韦夫人来的早,早在聊起昨夜宴会上的事儿。
萧夫人一脸心疼的神色,朝老夫人半是抱怨半是告状:“直儿昨夜因那虫子遭了好大的一通罪,我昨晚去瞧了,脸上脖子上都被咬的不成样子。原本我叫他朝官署里告了假修养两日的,谁知方才就听说被他大哥叫去清正堂罚跪去了……”
萧夫人恰时的欲言又止。
盈时听了心中一跳。
梁直何时过去清正堂的?与自己一前一后不成?梁昀也叫他过去跪下了?
对着悲惨的现在还在跪着的梁直,盈时难免有些心虚又有些庆幸,庆幸自己的口舌厉害。
却忍不住升起一个又一个的念头。
盈时第一个念头是梁昀把她的话听进去了,这才叫梁直过去罚跪的?第二念头则是……梁直真同女子厮混了?
试问要是梁直没犯错不承认就得了,梁昀罚他跪,他就真跪?
那是梁直自己承认了?还是梁昀查到了?
那个女子……究竟是谁了?
盈时满脑子的疑惑,又听耳畔萧夫人继续念叨,萧夫人心疼自己儿子伤了还要被罚跪着,可偏偏萧夫人也知晓这是梁昀发的话,再是心疼也只敢喃喃两句:“也不知究竟直儿犯了什么事儿,叫他带着伤跪着的……”
老夫人虽心疼晚辈,可也深知何谓慈母多败儿。
梁昀身为长兄,惩罚底下的弟弟们是常事,梁直、梁冀自小到大都没少被罚跪。
这两年梁直成了婚了才好些……
这回是因为什么事儿?总不会平白无故。
老夫人淡淡道:“等他跪好了,叫他出来自己说。”
盈时余光划过萧琼玉,萧琼玉仿佛仍是万事不知。
谈起梁直的伤,这便不得不提那些该死的飞虫。
昨夜后山闹出的动静算是天灾难以控制,可到底发生在韦夫人筹备的宴会中,是以韦夫人一早便开始收拾昨夜的残局,打听好了各家消息,朝着各个府上送礼。
她朝着老夫人道:“昨儿晚上好几家在我们府上受了伤,儿媳连夜差人过去问候送礼,今儿一早也备上了礼,待会儿叫前院套一辆马车送过去。”
老夫人听此深深蹙眉,叹道:“这事儿算来都是我们府上责任,好端端的怎的就出了这事儿……”
盈时手指绞着衣袖。
萧夫人则怪罪起来,道:“府上人少,那些水渠池塘往日便藏着许多蚊虫,我经过瞧见几回了也都与底下人说了,定也是那群仆妇们将我的话当耳旁风,糊弄着我!清理少了这才闹出这事儿来!叫我说那群人都该罚!”
盈时听了,赶紧道:“如今都出了事儿再说罚不罚的也是晚了。金翅虫要是落在脸上搞不好是要落疤的,若是未出阁的姑娘脸上落了疤,可怎么是好?”
她边说着边看向韦夫人,征求韦夫人同意:“母亲,备上重礼不如多备上几瓶去疤痕的膏药,再带个郎中过去,这般才有诚意不是么?”
韦夫人自打上回跟盈时闹得不愉快,简直再不想见到盈时,看见她心里就烦。这等厌恶的情绪在得知盈时没有听自己的话给老夫人送上绣品,反倒送了个什么玉雕之时更是厌烦达到了顶峰。
她只觉得这媳妇儿就是懒,惯会哄着老夫人转头忤逆自己。
今儿听了盈时这话,韦夫人更觉得盈时是刻意在老夫人面前上自己眼药,当即便是冷冷一笑:“你倒是懂得多,只是昨儿前院受伤的都是些公侯名门之家,谁家还欠了郎中,欠了几瓶膏药不成?你这说出去也不叫人笑话。”
盈时登时讪讪道:“是我想的浅了,那我……”
韦夫人凉飕飕的打断她:“要显得有诚意,合该是亲自登门拜访才是,你若是想帮忙,你便去吧?”
盈时眨了眨眼睛,万般不情愿的从韦夫人手里接过这个苦活计。
韦夫人偏偏还要佯装不乐意的继续说她一句:“以你的身份,是不好登人家的门的,这回既然你有心便算了。”
盈时是什么身份?
她是孀妇。
不过好在她是梁府的孀妇,宰相门前三品官,她背靠着梁家,亲自去给外府女眷送礼,还真没哪家敢嫌弃。
……
盈时从容寿堂里出来时已经快到了正午,她却一点也不想歇息。
一出来便有些迫不及待赶去前院,拿到了详细的礼单,将昨日受了伤的五位女眷一一挑出来询问前院的管事嬷嬷。
管事嬷嬷见盈时问的详细,也只当是这位少夫人第一回接手这些活儿,心中害怕是以才事无巨细仔细盘问。
她哎了一声,便连忙朝着盈时细说起这些女眷:“两位姑娘伤的颇重,少夫人只怕要好生过去慰问一番。一位是安远侯府的六姑娘,昨夜额头上好大一片红,哭哭啼啼的走了。另一位是苏姑娘……”
盈时精致的唇角弯起,掀起一丝怪异的笑:“苏姑娘?”
旁人家都称家中郎君官职爵位,这位倒是直接称苏姑娘?
管事嬷嬷叹息一声,道:“您这就不知了,这位苏姑娘原是少监家的女郎。苏少监当年还给两位爷教过书。去岁少监去了,府上三位爷都去吊丧过,可惜他家没郎君,就那一个姑娘,婚事还一直耽搁着……”
盈时玉笋一般的手指轻轻划过手中的礼单,淡淡道:“这么说来,苏姑娘还是二爷三爷老师的女儿?”
“去套马,今儿我便先去见见这位苏姑娘吧。”
第37章 躲雨
苏家住在平阳坊, 与梁府足足隔着六条街,颇有一段距离。
听闻梁府少夫人亲自来拜访,苏家人很是重视, 连忙吩咐人叫染了病的苏姑娘叫起来出来接待。
盈时去到时, 只见宅院门前显得寒酸,她扶着春兰的手下了车,宅院内一应也都有些败落荒芜。
很快, 一个清秀的身影便出来迎接盈时。
女子年岁看起来不小了, 约莫十八九的年纪,这个年纪早该婚嫁,如今依旧待字闺中, 本就是一桩稀奇事儿。
隔着帷幕,盈时瞧见那位姑娘额上戴着抹额, 纵使敷了厚重的脂粉也遮掩不住面上脖颈间四处的红疹,瞧着很是吓人。
盈时唇角微弯,一来便是真心实意朝着苏姑娘赔罪,道:“昨儿宴会上惊扰了苏姑娘,是梁府的不是。祖母与母亲特意吩咐了叫我备上了礼,过来赔罪。”
苏姑娘想来受过良好教养,嘴中说着不敢,欠身请盈时落座,又唤婢女去给盈时沏茶奉上。
“这是今年新茶, 少夫人尝尝。”
盈时端起茶来小抿了一口, 喝出来是雨前龙井。
都夏末了, 雨前龙井还保管的如此新鲜,想来是耗费了一番功夫。
盈时这是才发觉苏府只是外边瞧着有些败落,室内一应摆设布置都不差。
花厅芙蓉纹路的窗扉对开, 金丝楠木的高几上摆着汝窑青白釉梅瓶。又见那位苏姑娘穿的是一件雪缎织锦裙,七重锦的绫罗纱衣,站在那里杏眼桃腮,尖尖细细的下巴,实在是一副很容易叫人怜惜的长相。
至少盈时带着再多的心思而来,如今见到这位苏姑娘这副模样性情,也都不好多挤兑她。
不过显然,苏姑娘不是个省油的灯,盈时倒是还没来得及旁敲侧击,反倒是苏姑娘胆子颇大,盈时打量她的同时,苏姑娘也偷偷打量着盈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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