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藤鹿山
萧季礼是梁昀一手提拔起来的大将,此人颇为能打。
可也正是上一回平叛河洛,他为前锋,梁昀将梁冀交给了他,特意叮嘱要萧季礼亲自带着头一回上沙场的弟弟历练,原本以为魏博与朝廷这几年间受各方势力左右,第一战只会小打小闹——确实也是小打小闹,可谁知呢?
萧季礼领着前锋乘胜追击,却中了埋伏。他侥幸跳河活了下来,水里泡了几日捡回了一条命,梁冀却没那么幸运,被射成了刺猬。
战场中局势瞬息万变,有败便有胜,着实怪不来萧季礼。
奈何朝廷要拿他问责,梁家没了儿子,自然也不会替他求情。
将他从三品武威将军的官职一撸到底,爵位统统作废,送去南边最苦的地方守值。
原以为萧季礼这辈子都不可能回朝,谁知如今穆国公不计前嫌,替他求情了?
少帝略加思索,心中清楚这是梁昀同他的妥协。
梁家不再会阻止他勋封爵号给徐贼,可要换自己要将他两个亲信放去中军的位置。
还能如何?
少帝自然只能咬牙应允下来。
他只能劝慰自己,反正中军早就是一盘散沙,朝廷世家许多二世祖都在里头混日子,若是梁家接手这个烂摊子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梁昀亲眼看着少帝在圣旨上加盖了一道道章印,面色才好了几分。
少帝几乎是被胁迫着做完这些,当真是吃了一顿饱饱的窝囊气,再见梁昀那副清冷肃穆的模样,心里气的紧。
他咳了咳,忽而顽劣道:“听闻梁卿前不久才大婚?”
梁昀闻言,果不其然两道长眉蹙紧。
少帝一见他如此,便知晓有戏。他继续笑道:“恭喜梁卿,怎么也不同朕说一声?朕好去爱卿家里喝喜酒去,顺便拜访一番嫂夫人。”
太监在一旁怯生生提醒:“陛下,国公爷是替弟弟兼祧,那位不是他夫人,是他、是他……”
少帝立刻佯装惊讶:“啊?这、还有这么一回事啊……”
梁昀缓缓抬眸,默默看着少帝表演。
少帝咽了咽口水,有些表演不下去了,还是强撑着继续下去:“这也能算是喜事儿吧——是不是?如今虽隔了两个月却也不迟,朕叫小忠子去开库房给爱卿补上赏赐。”
“如今虽然是……虽说是,哈哈,可该少的却也不能少。朕是不是也该给梁卿放几日假才是?”
周遭太监们听了少帝这话,偷偷去看穆国公,却见穆国公没事儿人一般,垂眸根本不搭理皇帝。
梁昀只是捏过旨,朝少帝拱手道:“多谢陛下抬爱,陛下日理万机,当以朝政为重,属实不该将心神放在臣子们的闲情别事上。”
语罢,梁昀请退。
独留下一群小太监们与少帝面面相觑。
小太监们陪着少帝长大,私底下也没什么不敢说的,一个个都劝他:“国公最重规矩不过,陛下明知兼祧非国公爷所愿,何必故意挑穆国公的家事儿说呢?!”
少帝耸耸肩,干脆承认:“朕实在忍不住。”
“看那样寡淡古板的人,往日里对朕是规矩来规矩去,朕只是玩只鸟儿被他瞧见了,就暗骂朕玩物丧志!说是老师给朕布置的课业少了!转头他私底下还干这种事!哈、哈哈……”
……
时光一晃便过去了半个月。
入冬时节,上京迎来的第一场雪。
冷风横扫,细雪慢卷,一整夜寒气逼人。
相国寺为大乾的护国神寺,据传无论是求儿女亦或求平安,皆颇为灵验。往日香客络绎不绝,更有各地百姓不远千里前来参禅拜佛。
恰逢年末,梁家又要祭祖,老夫人早早便打算好了,这日要带着家中女眷去相国寺捐香火,顺便为家中众人求一道平安。
冬日里,暖阁四处都烧了地炕,暖意如春。
饶是如此,最难的依旧是起床。
到了往相国寺的这日,外头的天还黑的厉害,婢女们隔着门窗,便来唤盈时起床。
四更天本就是睡得最沉的时候,被窝里暖意融融,刚被叫醒的盈时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拿着被褥裹紧自己,人是艰难的慢吞吞的坐了起来,可整张脸都缩在被褥里,眼睛还是紧紧闭着的。
盈时稀里糊涂的一如既往叫起春兰,她鼻音浓重的厉害:“去帮我擦擦脸,我……我起不来了……”
床外有簌簌地轻响,一张沾了温水的帕子剥开那只藏着少女的茧被,轻轻覆在那张睡得粉红的小脸上。
于此同时,盈时感觉到自己脸颊似乎被揪了揪。
不疼,有点痒……
奇怪的触感,可不是自己婢女敢做的事。
盈时后知后觉,摆开被捏的脸蛋,眼睛睁开一条缝。
她眨眨眼,看着眼前的人,只觉有些不可思议。
这还是盈时头一回见到同床共枕十来回,却从没在早上仔细瞧清楚的枕边人。
每回见到都是晚上,昏黄的烛火,也不好意思仔细瞧,后来更是幔帐一拉,黑灯瞎火的怎么能看清?
梁昀很忙,白日里几乎从不回府。更何况二人的这种身份,便是白日里见到想必也是要避着人。
时日久了盈时甚至对着这张脸,都泛出些陌生感。
他的脸上还带着洗漱过后的微微濡湿,他垂眸敛目时,眼窝很深,睫毛也很长。
梁昀原来很白,他的唇色原来是肉蔻色的。
他冷刻的五官在这个清晨竟显出几分温和的柔软。
盈时没看错的话,梁昀是在笑?
他的唇角微微勾起,幽深的眼睛里氤氲着笑意。
他似乎是在笑她,笑她这个瞌睡虫可是真真能睡。
“实在困,你就不去了。”他道。
第56章 温泉
“实在困, 你就不去了。”
清冷的嗓音盘旋在她耳里。
盈时睡眼惺忪的瞳仁尚且未曾恢复清明,就这般带着点迷蒙呆滞的模样,乌亮亮的看着他。
“不行……”她软乎乎的摇头。
“这回是老夫人早早提醒过的, 要女眷们都去。”
男人们上朝, 自然抽不开空陪着,女眷们却要一个不落的跟随。
便是连有孕在身的二嫂都要一同跟去。
虽没一个人对盈时明着说,可满府的人谁都心知肚明, 这回去烧香就是为了三房求子息去的——为了给她和梁昀求孩子去的。
如此, 她这个正主怎能不去?
盈时说完,便挣开了被子,慢慢挪去床榻边。
她一时间仍回味在方才暖和的被褥里, 睡梦中的惬意使她意识醒了,身体却懒散的不想离开床。
盈时总是这般喜欢赖床。
被下的她穿着一身水红色寝衣, 一双白嫩嫩的足搭在床榻边上,手里还拿着罗袜,却是不穿。虽是睁开了眼,依旧呆愣愣的坐在床边双眸失神。
少女乌发如云,雪肌似瓷,脊背停止的端坐在帷帐里,她身后大片水红色的凌乱被褥里,泛着靡乱的麝香气息。
仿佛一座上了白釉色的玉雕,像是一朵盛开到极致, 悄无声息引诱人踏入, 采撷的曼陀罗。
梁昀后退一步, 眼帘垂下,将手上仍带着她余温的帕子丢回铜盆里。
他背朝着她套上玄色大氅,平静直白的解释:“这些时日宫中有事, 我离不开,你若是有事要寻我,便去找章平。”
他这话说的没头没脑,盈时却是慢慢清醒过来,明白过来。
梁昀的意思,是说他这段时间又有事不能晚上过来了?
上回是十几天,这回又是几天?
每回都是这样……盈时难免有些生气。
这些时日,盈时心里早早对着自己的未来有了主意。
两世了,她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没有血脉相连的亲人。哪怕知晓种种难堪,盈时每每想着日后能有一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总觉得一切都不难熬,甚至日子也有了盼头。
并非是一定要生孩子,也并非是要报复。
是她……太期盼着这个世界上能有一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了。
劝说二嫂的那些话又何尝不适用于自己?这样的世道,她们都是囹圄于内宅的女子。
既挣脱不了,总要为我所用,若是能叫梁昀对自己生出几分情那是最好,即使他对自己只是尽到任务那般,那也无所谓。
老婆不是他的,孩子却是他的。
若是像前世那般他再也没有别的孩子,自然就会对她的孩子好……
这辈子与前辈子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一直以来围困她的所有困难,随着一个孩子的到来都会迎刃而解。
怎奈梁昀很少过来,回府更是寥寥数次……他又不怎么喜好这种事,每回晚上都是冷着脸一声不吭的。
他很寡欲,极度寡欲,每晚都是一回。
孩子的事可不耽搁下来了?
盈时止不住着急起来。
本也不该这般着急的,可许是周围人无意识间对她的催促,总叫她想到前世梁昀一直没孩子的事儿。梁家子息少,会不会是梁昀很难有孩子呢?
亦或者,自己会不会有问题……
他们间如今的这种样子,本就算是偷来的。要是自己一直不怀孕,这种畸形的关系就还要继续……满府面子上都不好看。
若是再不怀孕,只怕老夫人都有话要说了。
再说,若是她迟迟没有孩子,等梁冀回来了她该怎么办……会不会比上辈子更悲惨?偷鸡不成蚀把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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