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言言夫卡
谢晏兮头也不抬:“也没关系,我还可以踹回?去,都烧过一把火了?,想必多一脚少一脚,也无?甚区别?。”
凝辛夷:“……”
是她的错觉吗?自从她是凝辛夷这事儿不算什?么秘密了?之?后,谢晏兮这张嘴欠的程度怎么好像也变本加厉了?起来?
凝辛夷忍不住道:“不然还是我拘吧。”
谢晏兮已经“啪”一声合上了?书:“看完了?,走吧。”
凝辛夷:“……”
凝辛夷默默跟了?上去。
第121章
陵阳郡城不?比定陶县,既为一郡之首府,平妖监在此本就有常设之点,谢玄衣亮出腰牌后,自有人请了平妖监的同僚来?,共同料理?刑泥巴一事的后续。
一份与凝辛夷和谢晏兮看过?的差不?太多的宗卷被握在一只手里,那只瘦削的手上套着两枚指环,牵出一截包裹了大半个手掌的黑色手套。
手套并不?十分平整,显然那手套下的肌肤上有尚未痊愈的伤。但?那只手在拿着宗卷时,却依然是极稳的,显然对这样?的伤并不?十分在意。
谢玄衣飞快看完了薄薄几页纸,抬眸:“没有更多了吗?”
“大人,这刑泥巴并非本郡人,来?陵阳也不?过?才两月有余,还常常有十天半个月不?见踪影。”面?对从神都来?的监使?,地方?平妖监的监使?平素无论如何跋扈一方?,此刻也作伏低做小态:“这刑泥巴在富昌酒楼中作说书人时,口若悬河,引人入胜,最擅讲那杜撰的山中精怪故事,说书时开朗热情,我也去听过?两场,只觉得不?似作伪。但?据与他同住在破潼巷的左邻右舍说,这刑泥巴平素里深居简出,除了说书,都没见过?他出他那间屋子的门,见面?也从不?与人打招呼,性子分明十足古怪,像是变了一个人。”
陵阳郡城的这位监使?姓甄,矮状,面?相敦厚,口音一听便是陵阳本地人:“刑泥巴住的那屋子我亲自看过?了,只够放一张窄床,一张桌子,一个箱笼。箱笼中有两件换洗,洗的发白,倒是干净,屋内别无他物。倒是那桌子……”
谢玄衣问:“桌子怎么了?”
甄监使?拍了拍手,于是便有两个人一并抬了一张桌子来?:“下官才疏学浅,只能觉出古怪,却实在看不?出其中门道,所以干脆让人将?整张桌子搬了来?。”
谢玄衣这才掀起眼皮,目光在那桌子上一顿,道:“算你机警,做得不?错。”
这是甄监使?第二?次见到这张桌子,即便如此,他依然觉得这桌子说不?出哪里不?对劲,让他甚至有点不?敢多看一眼。
“大人,这究竟是何物?我入平妖监也有几年了,刀下的妖物也不?少,却从未见过?看起来?感觉如此古怪的物什。”甄监使?压低了声音:“这上面?所刻的,可是符?”
自然是符。
可谢家?擅医,擅剑,唯独不?擅符。
擅长符的人是谢晏兮,但?此事到底归平妖监管,他思忖片刻,到底还是取了应声虫出来?。
入平妖监的监司手中,都有这么一只算得上是标配的应声虫,没有任何取巧的拟态,就是一只简简单单的、路边随处可见的灰雀。通过?这只灰雀,便可以与平妖监中的同僚通讯。
但?谢玄衣从未用这只应声虫向任何人传过?讯。
通常都是那灰雀的嘴动,他沉默地听,再沉默地起身,负剑而?行。
“程监使?,若还未归都,请走一趟陵阳郡城平妖监,有事相询。”他注入一缕三清之气,等?应声虫振翅,这句话传出去后,才重新看向甄监使?:“近来?此地可有别的事端?”
“自然是有的。”甄监使?道:“虽不?若往昔此事频繁,但?陵阳郡中大大小小的妖祟作乱,还是有那么七八起,只是幸好?平妖监到的都算及时,只有一处形成了妖瘴,折了两名同僚,其余几次平妖还算顺利,一点轻伤,最多半月,也就好?全了。”
“百姓呢?”谢玄衣继续问。
说到百姓,甄监使?的面?色还是有些发苦,他长长叹了口气:“不?瞒大人说,我便是陵阳郡人。如今比之我幼时饿殍满地的模样?早已大有改善,当今圣上宅心?仁厚,以苍生为重,大徽境内,已有了昔日?安定富足的模样?,但?……但?妖祟面?前,凡体之人便是再反抗,也如手无缚鸡之力。我等?奉陛下与国师大人之命镇守于此,庇佑一方?百姓,可就算我等?乃修行之人,却也到底是人。”
说到这里,甄监使?第一次抬起头来?,看向面?前这位将?自己蒙得几乎只剩下一双眼睛的年轻监使?。
那双眼睛的眼型极好?,眼尾上挑,如冰雪般冷寂,不?难想?象此人有多么姣好?一张面?容,和或许难以启齿的过?去。
甄监使?没有探究之意,他不?过?一方?小监使?,便是平时仗着平妖监的官威跋扈了些,却到底算得上是庇佑一方?的父母官:“玄监使?,人力终有尽时。我等?虽马不?停蹄,日?以继夜,可妖祟一事,哪怕晚了一时半刻,后果?常常便是血流成河。”
谢玄衣终于掀起眼皮看他:“甄监使。”
甄监使?一凛。
谢玄衣淡淡道:“若是有话,可以直说。你我本乃同僚,不?必这般拐弯抹角。”
甄监使?犹豫片刻,终是道:“刑泥巴这事,毕竟发生在闹市区,如今市井之中众说纷纭,猜测颇多,我怕……”
接下来?的话,都不必他再说。
“事情尚未尘埃落定,现在就请洗心?耳,是不?合章程的。”谢玄衣道。
甄监使?脸色微暗:“我当然知道这不?符合流程,只是郡城之中,人流混杂,来?往极大,今日?还在郡城中的人,明日?便不?知要去往何方。下官只是怕,若是耽误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谢玄衣沉吟不?语,似是在思忖甄监使?的提议。
监司外,谢晏兮轻轻拉了一下凝辛夷,将?她要向前的脚步阻了一阻。
凝辛夷轻声道:“这甄监使?所忧不?无道理?,昨日?虽然我目不?能见,却也听到了许多人声,其中多有恐惧猜测。去请洗心?耳的确不?合章程,可若是这洗心?耳自己送上门来?,断没有不?要的道理?吧?”
谢晏兮道:“我只是想?提醒你,这陵阳郡城平妖监的门槛,比你方?才的迈步,还要再高一点。”
凝辛夷:“……”
往日?里,她还要因着自己冒顶凝玉娆的身份,咬牙温婉说一句“多谢”出来?。如今,她身份败露,自然也懒得再伪装。
凝辛夷轻轻叹了口气,阴阳怪气道:“拘魂一事你不?让我出手,我还以为是夫君体恤我如今尚未康复。如今看来?,原来?是我自作多情。”
“怎么能是自作多情呢?”谢晏兮扶着她,看她稳稳越过?门槛落步,才道:“夫人闭着眼睛也能做好?的事情,我何需阻拦?”
凝辛夷纵使?看不?到,也忍不?住向着谢晏兮的方?向扫去一眼。
她的眼睛已经有了一些好?转,模糊能看到一些光影,不?太真切,但?这并不?足以支撑她看清谢晏兮说这话时的表情。
他脸上是真切的赞扬,还是带着讥诮的戏谑。
“我拘魂,你洗记忆,成交?”谢晏兮迎着她依然沉黑的眸子,声音里带着几乎有点轻佻的笑意。
凝辛夷:“……”
目盲,碍事。
看不?到这人的笑意成分,就很难精准地对怼回去。
倒不?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是谢晏兮这人,虚虚实实,真假难辨,眼见都不?一定为实,更何况这样?看不?到。
可扶着她的那只手很稳,透过?衣料传来?的温度灼热却并不?霸道,反而?像是某种对她的支撑。
凝辛夷于是勉勉强强道:“行吧,暂且成交。”
说话间,两人的步伐已经被厅中二?人觉察。
谢玄衣早就知道凝辛夷在窗外,他方?才的沉吟,便是在等?她。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还会听到之后的那段对话。
他握着刑泥巴宗卷的力度变大一瞬,却又轻轻松开:“谢兄。”
入陵阳郡城时,他本就是与他们一道,所见之人众多,不?必遮掩他们只见本就相熟的关系。
甄监使?也早知这两人来?历,免不?了起身见礼。
谢晏兮在人前时,满身戏谑自然收起,他一身紫衣,玉冠束发,鹤骨松姿,端得是扶风谢氏少家?主的姿态:“恰在门口听到两位监使?大人的对话,无意冒犯,但?内子恰略通洗心?耳的手段,不?如便让她来?,也好?为平妖监分忧一二?。”
甄监使?眼中有掩饰不?住的喜色,口中却道:“这、这如何使?得……怎能劳谢少夫人相助……”
一道清朗平直的声音却倏而?在门外响起。
“洗心?耳?”
凝辛夷神色一顿。
是程祈年的声音。
背着巨大木匣子的青年着平妖监官服,腰间的零碎依然众多,随着他的步伐,互相敲击出不?高不?低的清脆,再露出那面?平妖监的腰牌。
程祈年从门外走了进来?,目光里带着满满的探究,几乎是有些直勾勾地落在了凝辛夷身上。
他最是守礼,过?去便是与凝辛夷的眼神接触都是浅尝辄止,哪可能用这样?的眼神看她。
凝辛夷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却能想?象到程祈年此刻的模样?。
谢玄衣向着甄监使?使?了个眼色,后者飞快退下,还不?忘掩上了门。
谢晏兮不?动声色地向前半步:“程兄,有什么事不?如日?后再说。”
程祈年站定,并不?在意谢晏兮的阻挡,脑中却已经猜出了许多来?龙去脉:“白沙堤的那位外乡人姑娘,原来?便是少夫人。”
凝辛夷在心?底叹了口气。
这事儿其实没什么好?瞒着程祈年的。
最初她藏藏掖掖,是为了躲过?谢晏兮的眼,然而?误会一旦已经造成,再主动解释,反而?显得古怪,于是便一直到了现在。
她点头:“是。”
程祈年再道:“前日?在定陶镇开忘忧伞的,也是少夫人。”
凝辛夷继续颔首:“是。”
到这里,程祈年终于觉察到了凝辛夷眼瞳的异样?,但?他并不?询问,只是非常意味深长地转眼,与谢晏兮对视片刻,然后缓缓道:“在神都之时,素闻龙溪凝氏大小姐天资卓越,如今方?知,果?然大才。”
凝辛夷:“……”
过?去只用顶着谢玄衣的古怪目光演,如今,又多了一个本是她最想?骗过?的人。
这戏真是越来?越难唱了。
但?饶是如此,她还是露出了一个完美的微笑,从善如流道:“技多不?压身,程监使?过?誉。”
谢晏兮轻飘飘移开目光。
他当然知道程祈年为何看他。
因为程祈年已经知晓,他并非真正的谢晏兮,甚至那一日?,他在群青山的深林之中,应是已经听到了他的真实身份。
那日?之后,他与程祈年再见时,便是归榣逼杀王典洲,结出返魂丹时。再之后,他回了三清观一趟,与程祈年再无交集。
直到此刻。
但?他心?里却竟然一点都没有去继续探究程祈年那日?拦下自己,想?要说的究竟是何事,此刻意味深长的神色下究竟藏着什么,而?是有些好?笑地想?。
凝大小姐是否大才尚未可知,但?凝三小姐肯定不?逞多让。
第122章
话说到这?里,程祈年纵心中?还有许多疑惑未解,也难再问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