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剑匣 第4章

作者:言言夫卡 标签: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重生 正剧 先婚后爱 穿越重生

  家仆急急奔走相告,紫葵有些焦急地看向凝辛夷,却见她的目光穿过角门,落在了甬道延伸出去的方向。

  清晨的薄雾还没有散去,呼吸间尤有冷意萦绕。

  从薄雾中走来的那人身量极挺拔,生着一张莫约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漂亮的脸,一头鸦黑的发编起了一半入黑玉发冠,另一半则随意地披散下来。

  他穿着月白色交襟深衣,领口压着细密的金色暗纹,再以沉金色宽腰带勾勒出劲瘦腰身,分割出宽肩长腿,外罩一件石青色绣流云并貔貅纹的广袖外袍。

  时人喜佩玉,腰间常常环佩叮铛,坠下无数琐碎,更不必说素来喜浮夸的世家子们。

  但谢晏兮的腰间只有一柄剑,所以行路无声。

  他的一只手很随意地搭在腰间纯黑缠金纹的剑柄上,石青色广袖垂落的间隙里,露出一截肤色有些苍白,线条却遒劲有力的腕骨。

  少年执剑破雾而来,这本应是极赏心悦目的一幕。

  ——如果不是他手里提着一只被一剑斩断了半截脖颈,死状堪称粗暴的妖尸的话。

  他闲散搭在剑柄上的腕骨沾血,石青色广袖外袍染血,斑驳的血渍从他的下衣襟一直蔓延向上,几乎泼了半身,唯独那张脸干干净净,金风玉露,英俊出尘,仿若刚刚下凡的谪仙。

  薄雾让他的发梢染了一层朦胧的水色。如此对比鲜明的血色之中,那双过于漂亮的桃花眼里,偏又是一层带着恹恹笑意的散漫。

  凝辛夷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妖尸,轻轻皱眉。

  人面狗身无尾,乃是一只彭侯妖。

  妖牙如弯月,从已经乌黑的嘴唇里掉出来一半,观其长度,这妖至少也已经是杀过数十人,已经聚灵的妖祟了。

  彭侯嗜杀凶残,若是此妖作乱,谢晏兮连夜赶平的妖是这彭侯妖,倒也算是情有可原。

  管家慎伯刚刚赶来,就看到了自家公子如此姿态,有些颤巍巍问道:“公子带此物回来是何用意?”

  谢晏兮将手中妖尸随手扔在地上,姿容散漫地抖了抖指尖上沾染的血:“此物虽是妖祟,肉身却大补。”

  他的嗓音偏低,疏离且淡,许是连夜赶路的缘由,多了压着点儿疲惫的沙哑,却掩不住那一股像是天生带来的漫不经心的味道。

  “大、大补,然后呢?”慎伯茫然问道。

  “什么然后?公子连夜带着新鲜的妖尸赶回来,还不还快去烧水炖了。”谢晏兮身边的侍从元勘理所当然道。

  紫葵倏地睁大了眼,顺着他的意思联想下去,又看向地上那血肉模糊的狗身人脸,再也受不了这刺激,发出了“呕”的一声。

  谢晏兮似有所觉,眸光流转,挑眉落来一眼:“谁在那里?”

  凝辛夷却已经在同一时间收回目光,转身道:“走吧。”

  紫葵还捂着嘴,有点懵:“走?走去哪里?”

  凝辛夷摆摆手里的平面图:“当然是去主屋候着,摆足架子,兴师问罪。不然你觉得呢?”

  紫葵恍然大悟,深以为然。这些年她跟在凝辛夷身边,别的不说,兴师问罪这事儿,着实是熟练得不能再熟练。她忙不迭地追了上去,又想起什么,压低声音规劝:“三小姐,不然咱们还是忍一忍,毕竟您现在顶着的是大小姐的身份……而且你看这人如此凶残,竟然要烹那妖尸……”

  凝辛夷脚步不停:“怎么,这口气,你觉得凝家嫡大小姐就应该生生受了?”

  紫葵咬牙:“当然不!”

  “那不就得了?”凝辛夷勾了勾唇角:“阿姐脾气虽然极好,却也绝非你所想象那般,否则如何将偌大一个凝氏后宅整治得如此井井有条。”

  她眼波流转,似笑非笑:“若说这世上谁最了解她,那个人定然是我,还需要你来教我怎么做?”

  紫葵猛地跪俯在地:“是紫葵僭越!求三……”

  “嘘。”凝辛夷居高临下看她,竖起一根手指,止住了她的所有话语。

  白青色百迭裙边掠过紫葵的视线,凝辛夷的声音轻飘飘从前面传来:“别动不动就跪,倒显得我像是什么严苛刻薄之人。”

  紫葵哪敢再说话,从地上爬起来,小心跟在了凝辛夷身后。

  那一声“嘘”的意思,是警告,也是不耐烦。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三小姐虽然还是那个三小姐,却好似……和以前有了些细微的区别。

  元勘闻言,探了下脖子,却什么都没看到,他转了转眼珠,猜测道:“会不会是那位凝家小姐?”

  他边说,边偷看了一眼谢晏兮。后者的神色却没有什么变化,像是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反应。

  但前一日,这位凝家小姐用鎏金缎铺路,令侍从直接开中门的霸道事迹,当夜就已经通过应声虫传到了他家公子耳中,更不用说那些侍女垂眸捧出的那一箱箱碎裂的名贵瓷器。

  寥寥几句,便足以可见,这是一个多么不好相与的神都贵女。

  “慎伯。”谢晏兮接过元勘递出的丝帕,仔细擦着指间染上的血:“你再将昨日她说过的话,做过的事,给我重复一遍。”

  慎伯称是。

  这不是多难的事情。

  昨日那位凝家大小姐气势太足,掷地有声,别说是他,此刻从扶风郡街头随便拉一个人,恐怕都能将她那段话复述得七七八八。

  只是慎伯的复述里,多了一点细节。

  听到凝辛夷说,要给大门上的玄武辅首多刷两层瑞金的时候,谢晏兮脚步微顿,倏而回头看了一眼。

  红铜大门带着岁月的斑驳和厚重,穿透逐渐稀薄的晨雾,在四十九丈外静静伫立。

  那两只斑驳的辅首,却已经重新熠熠生辉。

  元勘还在一旁啧啧感慨:“照这样,府里有再多的宝贝,怕是也不够她摔的。公子这哪里是娶什么高门贵女,明明是迎回来了一尊祖宗,得好好儿供着才是。”

  谢晏兮收回目光,一脚踏过方才凝辛夷停留过的角门门槛。

  “你方才说,她现下住在栖雾院?”

  他脚步一转。

  元勘听懂了他的意思,愣了愣:“公子这是要……先去那边?”

  不是说受不了这一身血腥味道,要先去沐浴更衣补觉吗?

  谢晏兮的声音依然淡淡,不辨喜怒:“都说是祖宗了,不得先去上炷香?”

第3章

  说兴师问罪,自然要摆足架势。

  这事儿都不用凝辛夷多做吩咐,紫葵实在熟悉得很。待得有脚步声隐隐传来时,栖雾院上下的十八名侍女和三十六名侍从都已经各司其位,静默望向院门口的目光,多少都带了不善。

  凝辛夷端着一杯茶。

  主屋里点着从神都带来的白檀木香,正适合冷秋。

  茶是龙溪不夜侯,加了薄荷。

  凝辛夷只喝这一味茶,她睡眠不佳,几乎全靠这茶提神醒脑。

  沸水第一次冲入建盏时,院门口终于响起了脚步声。

  与她之前在中门甬道听见的一样,一道从容沉稳,一道冒失但轻盈,还有一道落脚很重,想来是布衣之下还着了甲。

  谢晏兮之前那件外袍实在有些渗人,他在来的路上换了件空青色对鹿纹外袍,遮掩几分血色,只是踏入栖雾院的时候,深衣的衣摆在走动间到底露出了一抹触目惊心。

  合院之内,一时之间,只有流觞曲水与这三道脚步声。

  行至主屋门前,两名侍女一左一右拦住了一行人的脚步。

  “请公子卸剑。”紫葵姿态恭谨,声音却强硬:“剑乃大煞之物,切不可带入主屋,冲撞了我家小姐。”

  元勘一愣:“诶我说,这是哪里的规矩?我寻思我没进错门回错府吧?怎么如今这谢府是彻底姓凝了吗?”

  紫葵仿若未闻:“卸剑后,请公子一人入内。”

  元勘倒吸一口冷气:“你家小姐怎地如此霸道?”

  他还想再说什么,谢晏兮却已经竖起一只手,止住了他后面的话。

  然后扬声。

  “凝小姐,非是我不肯,实是这剑我已经养了三年,一刻也未离身过。若是此刻卸剑,恐怕便要功亏一篑。”

  他边说,边掀起眼皮看向并未合拢的门内。

  一面十二扇山水刺绣屏风一字摆开,只隐隐绰绰勾勒出一道纤细的身影,并看不真切。

  少顷。

  一道曼妙女声响起:“既如此,自然不好再为难大公子。只是刀剑无眼,还请大公子千万小心。”

  这样轻灵婉转的嗓音,让聒噪的元勘都失神一瞬,讷讷闭了嘴。

  “大公子,请进。”

  阖府上下皆唤他一声公子,世人提及,也只称谢公子,毕竟如今扶风谢氏,也只剩他这一点血脉。

  唯独屏风后的这人,偏生要称他一声大公子。

  谢晏兮微微挑眉,提步。

  转过屏风,入眼是一张楠木茶案。

  少女梳着灵蛇髻,斜插一只金色步摇,垂首抬腕,衣袖滑下一截,露出一截皓白手臂和小半个线条漂亮的下巴,正在亲自点茶。

  脚步声渐近,她动作也未停。

  谢晏兮径直坐在了她对面。

  一时间,满屋只剩下了茶筅与建盏碰撞时的沙沙声。

  沫浡乍现,凝辛夷的手极稳,茶沫均匀细密,如松雪浮水。

  及她停手,那只乌金釉玉毫盏却被她自己举起,浅浅抿了一口。

  谢晏兮将要抬起的腕骨一僵。

  凝辛夷将他的动作看得明白,不禁一笑:“以我凝府礼数,本应亲手烹茶,以茶待客,然实而我才是客。更何况,大公子身上的血腥味也实在太浓了些,我这龙溪不夜侯虽不值钱,但若是染了血味,也恐难入口。”

  她嗓音柔美,这话说来自带一股婉转。

  但话中的意思,却分明是在夹枪带棒地诘问谢晏兮前一日的怠慢和此刻的姿容失礼!

  茶盏落桌,发出一声清脆,谢晏兮的目光也终于落在了凝辛夷那张芙蓉面上。

  金色步摇坠下镶着红宝石的流苏,流苏微摆,宝石流光溢彩,却又哪里及那双明亮潋滟如秋水的杏眼,少女桃腮樱唇,柳叶眉弯弯,似笑非笑向他看来,神色倨傲,眸光却分明清澈。

  四目相对,看清面前人容貌的那一刹,谢晏兮的眼瞳倏而一顿。

  竟是片刻怔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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