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剑匣 第49章

作者:言言夫卡 标签: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重生 正剧 先婚后爱 穿越重生

  ——“……夫君他天赋异禀,无师自?通,我与夫君琴瑟和鸣……”

  ——“……你这?册子,他早就看过了……”

  真是余音绕梁,久久不绝于耳。

  若不是他亲耳听到,决计没法想象这?是从素来在?他面前都一本正经、肃容端正的凝辛夷嘴里说出来的。

  实在?让人不禁遐想,他这?位已经过了门的夫人平时在?他面前的那些样子,到底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谢晏兮当时在?门口?面色古怪了许久,难掩心情复杂,生平第一次觉得进退维谷。如?此犹豫再三,还是没进去找她。

  至于后来,也确实忙了几日,一转眼,也就到了现?在?。

  “她账目看得如?何了?”谢晏兮问道。

  这?事儿元勘早就打听过了:“说是少夫人取了五年的账目,虽然不让人取拿,却没说不让人靠近。慎伯随凝三贴辟尘符的时候,悄悄扫了一眼,说少夫人看的,大多是谢家药铺子这?一块儿的账目和生意往来。”

  这?也合理。

  谢家医剑双绝,医字在?前,剑字在?后。

  扶风谢氏连家徽都是金钗石斛,世代出了不少名扬一方的神?医。医者仁心,体恤百姓,每逢初一十五,都会?设义诊点,不仅不要?诊费,连药费都一并免了。

  这?也是扶风谢氏在?民众之中声名素来极好的原因之一。

  想要?振兴谢家,捡起昔日那些生意,的确从药铺和医馆开始下手最为合适。

  谢晏兮心下有了数,看了眼元勘:“你倒是消息灵通。”

  元勘搓了搓手,嘿笑一声。

  虽说初见之时,他的确和紫葵姑娘多有冲突,但那不是双方各自?都想给对方个下马威嘛。后来,他画符那一夜,紫葵姑娘在?他窗外守了大半夜,却也没有催促一声,元勘对这?位姑娘的观感顿时好转许多。

  更不必说……

  谢晏兮见元勘的眼珠滴溜溜转,心知这?家伙脑子里肯定?又不知道在?想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了。

  他素来不感兴趣,也不会?追问。

  但事关凝辛夷,他到底心下蓦地一凛。

  “说。”谢晏兮言简意赅。

  元勘又搓了搓手,神?色荡漾,眼角眉梢都带了贼兮兮的揶揄之色:“虽然那夜我守在?外边儿,但院子里可?都传开了。说师兄你龙精虎猛,天赋异禀,战况激烈,连床帏和……和少夫人的衣服都、都未曾幸免。”

  谢晏兮:“……”

  这?事儿在?外已经变成这?么离谱的说法了吗?

  再联想到那日凝辛夷含羞带怯的声音,谢晏兮觉得,这?事儿流传成这?样,凝辛夷应该多少起了带头作用。

  元勘一边说,一边窥探谢晏兮的脸色,然后便见他师兄提步向院外走去,凉飕飕留下一句:“我看你挺闲的,上次说的符,再多画一倍吧。”

  元勘:“……!!”

  元勘:“???”

  *

  从西苑到主院,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也足够凝家侍女正好遇见谢晏兮,然后拔腿一路,想要?先行?通报一番。

  到了书房院内,却被拒之门外。

  棠意低声道:“小姐正在?面见几位管事,这?会?儿不许任何人打扰。”

  那侍女也急急道:“可?是姑爷向着这?边儿来了!紫葵姐姐不是说,这?些日子姑爷都没来了,若是来,可?千万要?第一时间通报。”

  棠意虽是凝辛夷身边的二等侍女,性子却要?机敏稳重许多,稍一犹豫,已经定?了主意:“小姐说不能打扰,就是不能打扰。姑爷来了要?进去,是姑爷的事情,我们做下人的,什么都不知道。”

  她这?么说,满院子的人就都懂了。

  于是谢晏兮来的时候,便见主院的侍女们各司其?职,忙得头也不抬,无人通传,也无人行?礼。他的目光落在?哪里,哪里的人就直挺挺往另一个方向走,主打一个对他视而不见。

  谢晏兮:“……?”

  只有棠意早早候在?一边,与他见礼,压低声音道:“姑爷切莫见怪,我们做下人的也有下人的难处。少夫人在?见客,说谁也不见,可?姑爷要?见,我们也总不能拦着。所以姑爷您还请自?便,我们谁也没见到您进去,自?然没拦住。”

  又叹了口?气?,道:“这?样少夫人若是发起火来,我们也不至于被责骂得太?狠,尚且还有点喘息的余地。”

  言罢,还做了个“请”的动?作,旋即保持着这?个动?作向后退去,不一会?儿也不见了。

  谢晏兮:“……”

  所以说,这?位凝小姐在?她自?己院子的下人眼中,竟然还有另一种形象。

  这?人到底有几张脸?

  谢晏兮掀起眼皮。

  一个人,总不能两过同一扇门而不入,尤其?这?门,无论怎么算,都是他自?个儿的家门。

  今天他这?一遭,是不进也得进。

第42章

  谢家的医馆和药铺都有一个统一的?名字,叫做四方局。

  这名字的来源乃是“受福无疆,四方之纲”,这话的?意思本?是赞颂帝王之意,但谢家那一任家主说,这话落在?世家,也是同样?之理。

  世家福泽一方,同时也受一方供奉福禄,扶风谢氏既然受此恩泽,也应为四方世家的?榜样?,恩及四方百姓。

  统管四方局的总管世代都为谢家服务,总管本?来姓郑,受到?谢家家主赠姓,从此改姓谢郑,单名一个游字。

  谢郑总管门下,带了若干个徒弟。其?中最为他?器重的?三人,分别起?名为郑一方,郑二方,和郑三方。

  至于为什么没有郑四方,据谢郑总管说?,四方自?有谢家家主来镇,他?不过一方小小总管,有幸能替家主镇镇前三方,为家主排忧解难,已是殚精竭虑,再多一点都做不到?。

  由此可见,这位谢郑总管上能说?得一嘴漂亮话,下能干得一手漂亮活,自?然从来都混得如鱼得水,滑得像一条不沾手的?泥鳅。

  这种人,无论在?哪里,都可以过得风生水起?。能将他?请回?来,除了谢家昔日的?情分,主要还是靠银子。

  情分是谢家人的?事情,凝辛夷并不会因为自?己嫁入了谢家,就以谢家人自?居。她不和他?谈情分,只谈钱。

  这次请他?来,就是表面和他?讲讲情分,实际和他?说?说?钱。

  谢郑总管一身稠蓝袍服,面白微胖,满面笑意,一双手的?拇指上各带了一枚琥珀扳指,腰间缀着一块浓绿的?玉珏。跟在?他?身后的?三位徒弟与他?的?打扮相仿,只是没有玉珏,也没有扳指,三人表情各不相同,一个冷漠,一个傲然,一个亲切。

  书房里不止凝辛夷一人。

  坐在?右手边的?,是谢府的?老人,如今的?大管家慎伯。慎伯的?旁边,则是凝辛夷从神都带来的?程伯,如今谢府的?二管家。

  对首的?左侧,则是坐了几位账房先生,左侧最上首的?位置则是空了出来,明显便是留给这位谢郑总管的?。

  从踏入书房的?门开始,谢郑总管便开始与诸位老相识们一一寒暄见礼,一路这样?走过来,熟稔得倒像是一场反客为主的?回?家。

  凝辛夷微笑不语,没有露出任何不悦,只用眼神示意,吩咐侍女?上茶。

  她喜饮龙溪不夜侯,此茶再金贵难得,此刻屋中每个人手里,也都是同一味茶的?味道。

  谢郑总管与凝辛夷见礼落座,他?的?三名弟子立在?他?身后,他?饮一口茶,赞了两句茶香,这才闲话家常般看?向凝辛夷。

  “来之前我便在?想,今日会不会见到?些老伙伴们。没想到?不仅见到?了,还见得这么全。”谢郑总管笑吟吟道:“可见少夫人没少提前下功夫,能将我们这些老家伙凑齐,可真是不容易。”

  他?身后满面笑容的?郑二适时接话:“可不是嘛,师父前些日子想要请慎伯来凑一桌牌,三番五请都没请来,今日可算是见到?您了。”

  慎伯微笑不语,只一拱手。

  谢郑总管又看?向程伯:“这位便是从神都来的?程管事吧?之前便听说?过程管事尤擅统筹内外?务,偌大龙溪凝府也被程管事打理得井井有条,实在?是凝老爷的?左膀右臂,没想到?今次,能在?扶风郡一见,久仰久仰。”

  程伯也笑,目光却落向了上首的?凝辛夷。

  凝辛夷这才放下茶杯,带着那抹像是烙在?她脸上的?微笑,曼声道:“父亲肯借我程伯,一来是念在?我年轻尚轻,掌家一事了无经?验,万事还要程伯多多帮扶,二来,自?然也是因为如今凝谢为姻亲,最是亲密不过,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今日将大家聚在?这里,也是为了此事。”

  她的?目光落在?那一沓一沓厚厚的?账本?上,轻笑了一声:“扶风谢氏的?辉煌,尽数落于这些白纸黑字之中,我看?了十余日,也未能完全勾勒出昔日谢氏的?版图辽阔。这里面,是谢家世代人的?积累,也是在?座曾为谢家效力的?诸位的?心血。且不论你我是否能重现谢氏往昔风采,至少也不能让世人忘了我们的?金钗石斛家徽和四方局。”

  说?完以后,她才真正第一次正眼看?向谢郑总管,亲切笑道:“谢郑叔,今日请您来,便是想要问您一句,可愿回?来,与满座的?昔日旧人们重新共事?”

  龙溪不夜侯自?然是好茶。

  凝府带来的?龙溪不夜候,更是千金一两也难寻的?,最金贵的?好茶。

  好茶入喉,甘甜悠长,提神醒脑,让人想要装糊涂也难。

  谢郑总管从刚刚进入书房起?,便在?试探,试探这些管事们对这位凝家来的?少夫人的?信服程度。

  这位少夫人若能服众,他?有一翻应对。若是不能,他?自?有另一番应对。

  结果,他?竟然有点没琢磨透。

  慎伯分明看?懂了他?的?暗示和盘算,却一言不发,佯装不懂。神都来的?程管事面对他?的?主动?示好和暗中挑唆,不置一词,装聋作?哑。

  他?这次来,代表的?不仅仅是自?己。

  还有许多一起?在?观望如今谢府情况、同样?收到?了来自?谢家这位少夫人邀请的?昔日同僚们。

  所以他?的?每一句话说?得,都慎之又慎。

  谢郑总管坐在?椅子上,沉吟片刻,喝了一口茶,又喝了一口,这才道:“老朽乃是半截身子入土之人,今日既然坐在?这里,自?然是愿意回?来的?。但是怎么回?,什么时候回?,老朽身后这几位徒儿如何安置,还是要与少夫人商议一二。”

  “这是自?然。”凝辛夷脸上盛满了盈盈笑意:“不过,今日要商议的?事情,何止这些,我们自?然还要来算一算前尘旧事。”

  言罢,她的?目光落在?了一旁的?程伯身上,轻轻点了点头?。

  程伯会意起?身,向着书房外?走去,在?门口拍了拍手。

  谢郑总管眼皮轻轻一跳,心底蓦地有了点不详的?预感?。

  这也是他?这次来要试探的?主要事情。

  ——这位少夫人的?底线。

  往昔那些他?们过手的?生意们桩桩件件都数额巨大,那些银子落在?账面上,就像是一个数字,但那些数字背后,却都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

  人非圣贤。能够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在?面对这些真金白银时坐怀不乱清正不阿的?人,不是没有,但的?确不包括他?和他?们。

  究竟要一笔揭过,还是既往不咎,亦或是非要探寻个子丑寅卯出来,才是他?们这些老家伙们会不会回?来继续共事的?关键。

  银子固然诱人,可那也得有命花才是。

  前尘旧事,那要真的?展开细说?,今天谁也别想轻易走出这扇门去。即便是已经?重新效力于谢府的?慎伯,也绝难独善其?身。

  程伯的?掌声落下后,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屋外?却久久没有动?静,唯有凝辛夷长长叹了口气。

  这心叹得大家更加坐立难安,胆战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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