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小面馆 第127章

作者:松雪酥 标签: 种田文 美食 市井生活 成长 日常 穿越重生

  之后又仔细地从上到下都掖好被角,还把被子的尾端也折进去,塞到沈渺的脚下压着。

  谢祁这才直起身来,撑着腰,望向床榻上被他裹成大春卷只露出一个脑袋的沈渺,满意地呼出了一口气。

  然后没过一会儿,沈渺便似觉着热了,两条腿利落地把被子一踹,胳膊一扬,裹得好好的被子立刻就被踢得乱七八糟了。

  谢祁呆立着,眨了眨眼,又连忙上前再次给人裹得一丝不苟,甚至还耐心地抚平了被子上的褶皱。

  站在床边满意地欣赏了片刻,眼见不安分的人又要踢被子了,他连忙又过去,跪在床榻边,两手摁住了沈渺张牙舞爪的手。

  但随即,他连整个胳膊都被抱住了。

  “九哥儿是松木雕成的么?香香的。”沈渺迷糊着往他掌心里蹭,柔软而发烫的脸颊贴住了他的手背,“我喜欢你的味儿,像森林里的味道。”

  谢祁血液慢慢涌上了脸颊,他彻底地跪了下来,胳膊僵着也不敢动,半晌,他才小声而有些紧张地问,“只有味道喜欢吗?”

  沈渺闭着眼,忽然笑起来。

  “人也喜欢啊,从头到脚全部都喜欢。”说着说着,她声音愈发轻了,开头的话轻得几乎听不清,“……辈子……唯一喜欢过的人,就是你啦。”

  谢祁垂着眼长久地凝望着已睡熟过去的沈渺,不知过了多久,月光在窗棂上绣出水波纹,其中一波月光移到他的眉骨时,他正缓缓伏下了身子,在沈渺额头上近乎虔诚地印下一吻。

  ***

  隔日,晨光爬上东墙时,沈渺揉了揉发紧的太阳穴,坐在床榻上寻思着:昨夜家里热闹高兴,她不小心喝多了,灌得脚底打飘、头脑发昏,竟连自个最后怎么摸回房里的都已经有些记不真了。

  但她坚信自己没有醉到断片的程度,因为她依稀还记得自己强撑着眼皮,挥手赶阿桃回屋歇觉来着。

  要照这般推究,她应当也是自己洗漱后才回床榻上睡的。嗯,一定是这样。

  就是这被褥……沈渺低头看了眼身上围着自己卷成一圈的被子,有些纳罕:昨日有这么冷么?她给自个盖得这么紧?

  没想明白。

  但满院子醉得东倒西歪,她已算挺能熬的了。

  要说还有醒着的,好像九哥儿也没醉。他酒量倒是很不错,昨日席上不少叔婶都因他们将要定亲而猛灌他的酒。

  他一杯杯全都喝了,毫不推卸。

  看他一杯接一杯,微笑应着叔婶们的嘱咐和祝福,二话不说仰头一饮而尽,当时看得沈渺都有些心疼,顾婶娘在旁边对她耳语道:“没事的,巷子里迎新婿的老规矩,任是铁打的汉子也须过这遭。”

  沈渺只好看着他喝完又坐下,屁股都还没坐热,又被人叫起来喝。

  然后她偷偷给他换了一壶茶。

  谢祁尝出来后还愣了一下,旋即又笑了。

  但谢祁的脾性果真温厚,一直对邻居家的叔婶们尊敬有加。或许是因为他总念着她没了爹娘,巷子里的叔叔婶婶便成了最亲的长辈,所以也心怀郑重地对待他们。

  沈渺揉着发木的脑仁儿回想到这里,记忆便模糊了起来。所以九哥儿到底是什么时候走的?她使劲回想都一片空白,还是记不清了。

  推开房门,才发现竟已日晒三竿,昨日比她更醉的阿桃、唐二和福兴竟然都起来干活了,反倒是她和偷喝了酒的几个孩子还在呼呼大睡。

  阿桃在院子里的菜地里摘了一篮子的“落苏”、莴笋和黄瓜,正好挎着水灵灵还沾着露的蔬菜经过沈渺房门,要去灶房里。见到沈渺还有些睡眼惺忪的样子,忽然冲她咧嘴一笑:“嘻嘻。”

  “?”沈渺莫名其妙地看向她。

  “娘子昨夜可睡得安稳?”阿桃笑得更开怀了,挤眉弄眼,“嘻嘻,应该睡得不错吧?”

  沈渺才张了张口,她自个儿忽然笑到打跌,捂嘴笑着,一溜烟往灶房蹿去。

  沈渺的心头突突乱跳——莫不是她昨夜贪杯撒了酒疯?可…可那青梅酒分明甜水似的,之前她连着吃三五盏也不见醉呀!

  虽说昨日多饮了些,不止三五盏……嗐!酒色误人啊!

  沈渺有点紧张地咽了咽唾沫,却见唐二提着鱼篓打灶房出来,她紧赶着上前:“唐二,你可知道九哥儿是何时走的?”

  “天光乍亮便走了。”唐二浑不在意道,“端午休沐只得一日,他前脚从娘子房里出来,后脚就唤砚书套车往书院赶,连朝食都未用哩。”

  哦,刚走的……沈渺颔首至半,忽地僵住:“你说什么?”

  “我说九哥儿一早就走了啊。”

  “不是不是,你从头再把刚刚的话说一遍。”

  唐二不理解为什么同样的话非要说三遍,但还是一字一句地讷讷重复道:“我说九哥儿一早从娘子屋子里出来便……”

  “好,停住,不必说了。”沈渺不由扶住了一旁的柱子,脚步更加虚浮地往洗漱的水池边走去,心里都尖叫出声了。

  九哥儿…从她屋子…里出来……

  她昨日干什么了她?沈渺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九哥儿这样守礼得连“轻薄”都要征求得她同意才会亲下来的人,是绝不会擅入女子闺房的,他一定是被她强迫的!

  要命!当真醉成浪荡子了!

  还把人吓得连朝食都顾不上,带上砚书直接趁天没亮便逃了去……沈渺掬起一捧凉水泼面,放了一夜的井水冰凉,她被刺激得脑中清明了一瞬,忽地记起些零碎光景——自己搂着九郎脖颈倒在他怀里,踩着满地月华被横抱着回房,末了竟捧着他脸说些浑话……

  要死要死!她全想起来了!

  沈渺深吸了一口气,她果然做了不得了的事。

  绞着帕子拭面时,沈渺擦脸的手又顿住了,等等……但后来她真睡着了,九哥儿不会真就这样让她抱着胳膊守了一晚上吧?

  她回屋换好衣裳,深刻地检讨了自己,怎么能犯经验主义的教训呢?真不该小瞧古代的酒的。这回好了,丢脸丢大了。

  并发誓以后再也不贪杯了。

  家里如今一堆酒鬼,沈渺进灶房时,福兴已经在熬鸡汤小米粥了,鸡架子炖得高汤单独撇了油,便往洗好的小米里倒,放在灶上咕嘟两刻钟左右,加些盐,撕些鸡肉丝拌进去,再小火咕嘟一刻钟,便能吃了。

  这样的粥宿醉之人喝最好了,养胃滋补,香香暖暖。

  沈渺捧着粥,坐在廊子下唉声叹气地喝着。济哥儿这才像屁股着了火似的从屋里冲出来,飞快地抹了牙粉,使劲儿刷起牙来,急得不行:“完了完了,今儿书院还有早课,睡过头了!”

  吃了两口粥,沈渺又看着济哥儿在眼前跑来跑去,一会儿去院子里拿晾的衣裳,一会儿又跑回屋里穿,没一会儿又从屋里冲出来,去灶房收拾这个月的干粮。

  不一会儿,唐二跟着慌忙跑出来,帮他套好驴车,嘴里念叨着 “不慌不慌,肯定能赶上早课”,可自己却比济哥儿还着急,跳上车辕,鞭子一甩,就送他去书院了。

  两人一驴风风火火地冲出了巷子。

  沈渺又叹了口气,撑着下巴回想起昨夜的事儿。

  原来她夜里抱的不是前世她喜欢的长条猫咪抱枕,而是九哥儿的胳膊呀。想到自己抱着人家胳膊当猫枕蹭,还叫谢祁误以为她吃了酒面上起疹痒痒,用指腹替她揉了整宿……

  啊,沈渺无声地揪住鬓发,想找个地洞钻。

  就在沈渺内心崩溃的时候,院门口探进来一个簪花的大脑袋,药罗葛笑眯眯地打招呼:“沈娘子早哇,吃早饭呢?”

  沈渺松开手,放下粥碗,恢复平常的样子,起身去迎:“咋来这么早,吃早饭了没?要不要来碗粥暖暖肚子?”

  “吃了吃了,其实不早了!沈娘子甭忙活,乐江侯夫人催得紧,咱们现就往衙门结契去?”

  沈渺也猜到了他的来意,就跟着药罗葛去了衙门。没一会儿就啪嗒盖了个大红印,沈渺捧着热乎乎、墨迹都没干的官契出来了,阳光正好照在她和药罗葛身上。

  药罗葛美滋滋地揣着另一份要放在牙行备份的白契书,把钥匙递给沈渺,不住地躬身恭喜沈渺,之后就借口有事,急匆匆走了。

  沈渺这会儿没啥别的事儿,捏着手里钥匙,决定走去原本是康记的临河铺子看看,也好琢磨日后咋改造。

  过了桥,看着暮春夏初河岸边又茂密得像青纱帐似的篙草,她忽而想起去年观莲节和九哥儿站在桥上一起看烟火的日子。

  那时候她还没弄明白自己心意呢,没想到如今都快和九哥儿成家了。

  日子过得可真快啊。

  想着那些令人心头温软的往事,她因自己昨夜做出的荒诞行径而感到惭愧的心终究慢慢平复了下来。

  没法子,好的坏的,都是她嘛。

  她忽然又高兴起来。

  走到康记时这股子莫名的兴奋之情都还没褪去。

  她再次仰头去看,这铺子上的匾额已经摘下来了,如今便不能再叫它康记了。

  打开沉重的大锁推门进去,里头到是还算整洁,桌椅板凳之类的东西全都搬空了,铺子里空空的,积了一层薄薄的尘。

  她又踩着咯吱响的老旧木质楼梯上了二楼,楼上两边用住竹栅栏隔出了六间雅阁,中间还有一大片空地可以摆放桌子,真是很宽敞。

  走到露台上,视野更是开阔,河面上清凉的风扑面而来,能望见两岸拥挤的商铺和翻飞的招子,还有河面上时而经过的画舫、渔船。

  露台约莫有四人宽,修了木质栏杆,日后倒是可以沿着栏杆摆一溜二人小桌,挂一串过街灯,夜里吹着江风喝着小酒,望着万家灯火闪烁,再听听小曲……想来很有氛围。

  可这二层的临河铺子,到底该做何营生呢?

  沈渺站在那儿沉浸地想了很久,从大城市里的酒店自助餐综合体想到了粤式茶楼……最后对比下来,可能还是觉得粤式早茶风格比较合适。

  汴京饮食业发达,街市上诸多“北食”“南食”“川饭”都有所耳闻,但广式早茶尚未出现,沈渺正好能填补市场空白。

  这铺子是两层大平层,正好一楼可以设为“散茶区”,用屏风分隔座位,也很符合汴京茶坊惯例。二层则设“雅阁”,挂岭南的山水画,提供私密宴饮。

  早上卖早茶,中午、晚上兼卖中餐,也别忘了外卖……想着是挺美好的。但如今宋人饮食以面食、羊肉为主,广式早茶的“海鲜”“甜口”“蒸点”都还需要做本土化改良——比如尝试用鱼肉泥和河虾肉泥混合替代纯虾馅料?蟹黄灌汤包就换成羊肉灌汤包?至于叉烧,也能做蜜汁烤羊肉版的。

  沈渺其实心里也还没个准主意,但她觉得自己应该参照“本土化”优质案例(譬如肯德基和麦当当),仔细地调研之后,再忙活不迟。

  她想做出一家既有特色、融合当地风俗且不可替代的茶楼。

  到时候再厚着脸皮蹭蹭人家樊楼的热度,把自家这早茶宣传成“樊楼之外又一胜处”,吸引文人墨客来打卡,也不错。

  当然如果要承接宴会,除了找笔墨厉害的在墙上题诗,好吸引那些附庸风雅的文人墨客,自然就得打造些特色服务,比如说书、唱曲、评弹小调之类的……嗯这就得再雇几个艺术类员工。

  沈渺想着想着,忽然想起了阿桃远在大名府的娘。

  与其在汴京城里雇佣不知底细的伶人,不如花些钱帮阿桃把她娘赎回来,这样铺子里有了稳定不易辞职的员工,又能满足沈渺的需求。

  这样不是两全其美么?

  沈渺越想越觉得值得,她把铺子又仔细地转了一圈,心里有了数,便立马去人市里寻矮子牙保,打听打听如今阿桃娘现状如何。

第101章 蝲蛄来了

  矮子牙保蜷在榆木圈椅里, 手指头搓着青瓷盏沿儿叹气:"沈娘子哎,你莫说我没心肠啊,我说的是真心话。阿桃娘年岁大了, 那老鸨母常说她那嗓子眼儿, 高腔一吊就成破锣嗓,寻她的客人都少了。三十几的人,赎身银钱倒能压压,可这买卖,算盘珠子一拨, 我怕你回头后悔呐。”

  矮子牙保盱着沈渺的脸色,咧嘴一笑:“我把话说在前头, 您自个儿好好掂量掂量,说开不伤情分, 咱们俩日后都省得有什么麻烦事。”

  “你说的在理,我也知晓。”沈渺倚着牙行铺子里那雕花隔扇,扭头瞧着院里那株歪脖子枣树抽芽:“我也思量过了,阿桃娘虽不是金嗓子, 但如今也不是不能唱了,而且她定会识谱会调弦,回头带其他小伶人也比外头不知根知底的强——横竖我预备着, 待她唱不动了,让她给我当个管事,帮着料理料理杂事儿, 也没啥不行的。”

  做生意全考虑利益不行, 但做慈善也不行,茶楼里唱曲是锦上添花,又不全指望用这个挣钱, 说到底,还得是菜色好、口味正,才是立得住脚的硬道理。沈渺是有意回头阿桃娘不能唱了,让她给她做做人力的。

  这话已经说透了。矮子牙保咂摸出滋味来,沈娘子看来不止要雇阿桃娘一个唱曲的伶人,估摸还想着再找几个身价便宜、初出茅庐的小丫头,让她们跟着阿桃她娘学些本事,如此一来,这生意自然就不会亏本!

  他眉眼活泛了,嘿嘿笑:“这样好,还是沈娘子精明啊!得嘞!赶明儿我往大名府去时捎带两匹好缎子,就说是替东家采买侍妾。那老鸨子见着甜头,保准把阿桃娘塞进来给我挑!到时,我使使手段,一准能压下价来。”

  说完,他又试探着问道:“照娘子的意思,顺带,我再给寻摸两个刚学琵琶的小伶人?”

  沈渺笑了:“正是这个意思,记得挑那人品信得过、老实本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