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朝 第164章

作者:晏闲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重生 爽文 复仇虐渣 穿越重生

  到底不敢真的惹谢澜安发火, 在她再一次开口之前,胤奚恋恋不舍地停了下来,抱着谢澜安落地站稳, 眼波轻睇, 自觉躺上了内间的榻。

  他是会挑地方的, 躺在谢澜安的睡榻, 枕着伴女郎每夜入眠的香香软软的绣枕, 指尖悄悄摸索, 摸到了染着她身体幽香的蔷薇回纹衾被。

  只是胤奚抻着腹肌一躺平,就觉不妙,眉心动了一下,拉过薄衾一角盖住腹部以下。

  “等一下再看吧。”男子无欲无求地盯着云纱帐顶。

  声音暗哑到离谱。

  谢澜安也不知他是疼的还是……她清晰地看着被子下鼓起的一块,酡红犹在的脸是不能再红了,心情难辨地避开眼。

  她有一刻甚至怀疑陆荷在谎报军情,否则胤奚在这种状况下,怎么还会想这么邪门的事情。

  可衣带上的血迹作不了假。

  谢澜安紊乱的心一时如飘云端,一时如涉低谷。她绷直发软的腿, 冷声说了句:“最好别让我骂你。”待胤奚平息下去,即刻请府上的医士郎过来。

  陆荷赶回金陵已是快马加鞭, 追星赶月, 胤奚身上伤重却与陆荷脚前脚后到, 这一路颠簸……谢澜安不敢细想。

  她真是没看错他, 只要还有一口气, 撑着也要站到她面前。

  香帐里没动静了,不知是有人正默默忍着疼,还是心虚不敢啧声。

  胤奚回来的消息已经在府中传开,他先斩豹头再杀褚屠, 动静闹的实在大,只是家主没发话,谁也不敢来打扰。

  很快,医士郎背着药箱来了。走进主屋之前,郎中先在木廊上看到斜错放置的一刀一剑。

  刀是鸾君刀,胤奚为免吓到谢澜安,遗憾地放弃了斩下褚啸崖头颅带回来的想法,只带回屠鲵剑,充当战利品。

  在外骁勇无比的血性男儿,这会儿像任人摆弄的面口袋一样躺着,没一丝刚气。医士郎脱履入室,发觉家主面色沉郁,当即打起十二分精神。

  走进内室往帐中一瞧,啊,是熟人,当初这位郎君左肩受箭伤,也是他给看的。

  郎中问胤奚伤在何处,胤奚无声指指腹脐,又指指左臂,余光溜着帐帘外头。

  当医丞要揭开他的衣襟,胤奚终于忍不住出声:“血污脏眼,女郎你……不要看。”

  方才的吻造成了胤奚气色红润的假象,此时唇上的血色褪去,白得像霜。

  谢澜安就站在帘钩旁,眼神也像那弯冷的钩,凝住胤奚那张煞白的脸,没有动。

  医士郎小心地解开伤患的外衣,布满胤奚肩背的淤青外伤且不说了,只见男子块垒分明的腹上,缠着厚厚的纱布,白纱已被鲜血浸透。

  医士剪开纱布,随着一声创口与布料分离的潮湿腻响,一道缝有桑皮线,边缘皮肉还微微外翻的深红色指长伤口便露了出来。

  连见多了伤病的医士郎被这一眼冲击,都不由低噫一声。

  看着都疼得要命,这郎君怎么还没事人一般?

  “只是看着吓人罢了。”胤奚忙信誓旦旦地说,就像这伤不是长在他身上的,一双眼可怜地望着谢澜安。“我怕陆荷回来与女郎一说,女郎会胡思乱想,寝食难安,这才紧赶回来。路上已加倍小心了,不是故意糟践自己。”

  看得出来,为胤奚缝合伤口的军医技术精熟,上面敷的金创药与蛇衔膏也都是金贵东西,包扎得也紧实,确实没有糊弄。

  只是皮肉还未愈合就长途跋涉,又是骑马又是颠簸,伤口不裂开流血才是怪事。

  被那双幼鹿一样明澈柔圆,还带点可怜相的眼睛追望着,谢澜安的满腹光火是气不出,骂不出。

  许是家主的脸色太过难看,连对胤奚暗中摇头不赞同的医士郎为他重新包扎过后,也不禁打圆场:

  “家主,是这样的,郎君年轻健壮,这伤口已缝好,只要不发炎,细心将养着便是。小人先开道温补促愈的方子,郎君这段时日的吃食尽量软和精细些,粥糜之类的最好。

  “愈合之前不要食发物,不要沾水,不可动武,尽量连床都少下少动,切不可让伤口再撕裂了。”

  谢澜安仔细记住医士的叮嘱,才嗤声道:“我干脆把他供起来吧。”

  “那也不用……”胤奚碎碎嗫嚅,“如果伤口留了疤,只求女郎别嫌弃我。”

  啊呀,医士郎也是家有悍妻的,听了这话不觉在心中大摇其头,这个时候怎么还敢耍贫嘴,乖乖听训就是了嘛!

  奇怪的是,谢澜安的心情分明已经沉至谷底,听着胤奚还有力气耍嘴,也未再发火。

  医士处理完伤口,告退离开,静静燃烧的槃枝灯在内室笼了层橘雾色的光。

  谢澜安与榻上扮乖的人对视几息,抚了下被他咬痛的唇角,回身吩咐束梦,叫厨房做鸡肉粥端来,特意叮嘱别用白粳米,用襄樊的蝉鸣稻,一定煮得软烂,肉糜也要做得碎碎的。

  她说完又想到,他失了那么多血,也不知能不能见些油星……发物,什么东西算发物呢?索性又将才走的郎中召回来,拟出一张详细的宜忌食单,让厨司每日照着做就是。

  胤奚看着她忙,就是不往自己身上看一眼,无奈地呻出一声,抬起胳膊够着女子飘飘的袂影。

  “好人,你看一看我。不用这么忙活,我吃进的东西是不会从肚子里漏出来的。总得……洁净体面地留在你身边哪。”

  “少贫嘴!”谢澜安果然回头乜他。胤奚虚弱地笑了声,拿右手够她,谢澜安板着脸走上脚踏,伸手给他牵。

  胤奚说:“一会儿陪我吃些。”

  经历一场生死战,他眼观六路的本事见长,进门后那么干柴烈火,也没忽略谢澜安食案上一口没动的晚膳。

  谢澜安自然不承认她是为他胡思乱想,寝食难安,她俯身凑近胤奚,瞳仁里映出一张英俊的脸,淌出冷靡的嗓音:“方才还没吃够?”

  她明亮的星眸瞪起来实在很漂亮,就像两块纤尘不染的琥珀,而且她自己不知道,她的耳尖上还晕着一抹没消下去的绯红。说起这个,胤奚可就来了精神,用完好的那只手按住谢澜安的后颈压向自己。

  才要含住她的唇,被一根白皙的手指挡住了。

  “先吃饭,再喝药。”谢澜安说。

  胤奚低叹:“噢。”

  他仰躺着,脸白着,腰被纱布绑着,依然有一种惫懒的强势,懒得松手,索性用鼻尖来回蹭女郎的脸,问:“是不是没睡好?”

  谢澜安不可能留萎靡的黑眼圈在脸上,被人窥见她的内心,却瞒不过胤奚。

  他不是用眼睛看出来的,那是一种情绪上的感应。

  半个时辰前,胤奚绕至朱雀门回城,是戏小青护送他回乌衣巷的。简短的几句询问,胤奚已知晓他走后谢澜安立即起事,逼宫登顶,临阙摄政的事迹。可进门看见人的第一眼,胤奚就发觉这女子的心境如古井饮雪,澹然无情。

  从前好不容易被他哄出来点的眉间暖意,全不见了。

  因为今日之局面,并不是谢澜安设想过的最完美的一条路。

  胤奚几乎能想象到,她在登顶的路上目睹了多少性命丧于脚下,又受了荀祭酒何等的质问之语。

  有本不该死的忠士,只为保护愚蠢的皇帝死在她眼前;有本不该生乱的府镇,就因这一变分崩离析;本该因新法中兴的大玄,也由于这一平添的枝节,不得不暂停指鞭向北的宏业,先图恢复社稷安宁。

  对骄傲的谢澜安来说,这不啻于一种挫败。

  “女郎,和我说话。”半晌没得她的回应,胤奚用指尖勾她耳垂。

  谢澜安也懒得拿开胤奚烦人的手,留心避开他的伤口,倚身枕在他的胸上,听了会儿有力的心跳声,才说:“我做噩梦。”

  胤奚只听这四个字,心就像闷了张湿油皮,铺天盖地的窒痛与自责瞬间涌出。

  该陪着她走上那座孤高的凤阙之人,是他才对。他应该寸步不离地守着她,为她在马前挡血挡污,挡住最亲之人对她的诛心,令她的前路只有风光不见风雨。

  他为何不能分身两顾,一个在外替她杀敌,一个时时刻刻陪在她身边?

  “是我的错,今后我哪也不去了。”胤奚亲吻谢澜安的发心,伤口疼得他眼眶发红,直到此时才生出他万一回不来的后怕。

  谢澜安身边倘若没了胤衰奴,当然还是风华绝代的谢澜安。可她很可能从此孤心薄性,成为无所谓开怀也无所谓孤独的铁血帝王。

  那他就是罪该万死。

  谢含灵怎么可以不快乐。

  “我回来了,你别做孤家寡人。”

  谢澜安头次与人坦诚,正觉得滋味古怪,仿佛一道愈合中的伤口泛着细痒,说不清是踏实还是不踏实,没想到反应这样大的是胤奚。

  她诧异地抬头,对他眼睛观察片刻,迟疑地问:“又要哭呀?”

  有这样一位在外杀伐狠决,在家却动不动撒娇红眼睛的少爷闹她,谢澜安想做孤家寡人,恐怕也有些难。

  胤奚瞥睫掩住那无端让人伤心的联想,矜矜地说了声“疼”,真安心将自己当成娇小姐了。糜肉粥做好送过来,胤奚就柔弱不能自理地瞧着谢澜安,意思是:我自己喝不了。

  谢澜安知道他打的小九九,念他坐起不便,一只手确实拿不稳碗匙,便起身端来瓷碗。

  她侧坐在榻边,衣袖垂堆在软褥间,露出素雪般的皓腕,动作有些生疏舀粥喂他。

  胤奚美滋滋受用两口,目光落在那张芙蓉清减的雪靥上,心中忽道该死,怎可让她伺候自己?又反了悔,抬臂托住她手腕:“女郎也去用些。我自己吃……不然叫个小厮来就是。”

  瓷勺在碗沿碰出“珰”地一声,谢澜安给了他一个消停点的眼神。

  “不是谁都有资格进我屋的。”

  除了前世为老师侍奉汤药,这是谢澜安第一次喂人喝粥。她方才掐喉令胤奚呛咳牵动伤口,已觉后悔,只是谢含灵平生从不言此二字,所以面上也不见什么温柔旖旎,只是小心吹温,徐徐就口,免得胤奚吃呛。

  胤奚却已恍如坠入了蓬莱仙境,又一勺吹温的粥送到嘴边,他咽下去,浑身舒坦坦热烘烘,连身上剧痛也如荡然无存,不去理会了。

  谢澜安忽然道:“姓胤的,你脑子里要是敢想,你以命搏杀换得今夕这一刻也是值得,我就把你扔出去。”

  姓胤的目光微动,不敢想不敢想,老老实实吃粥。

  受伤的人食不能过饱,胤奚吃完,又催了谢澜安一回,谢澜安方草草吃了些。撤膳不多时,厨下给胤郎君煎的药也好了。

  束梦捧着托盘端进来,没听见女君用她伺候,又目不斜视地出去。

  胤奚不像谢澜安怕苦喜甜却掩藏喜恶,许是从前吃的苦太多,他一口气闷了那碗苦汤药,表情变也没变。

  夜阑风静,吃饱喝足,暖香在卧,人就要思些旁的东西了。

  胤奚歪头瞧那红烛烧得心长焰短,转脸向负手望着床榻,显然也意识到同一件事的谢澜安问:“怎么办呀,医士叮嘱我不能走动,今晚,怎么睡呢?”

  一边说着,他一边轻轻拍了拍自己身边空余的半张榻。

第121章

  鸠占鹊巢的人很嚣张。

  谢澜安有法子治他, 道:“我找人用软辇抬你回东屋。”

  胤奚躲避视线望着帐子顶,好像那里有朵花,“突然觉得四肢无力, 好困, 好想睡。”

  谢澜安嘴角不自觉轻弯, “那我去侧厦睡。”

  胤奚严肃地打断她:“女郎体分尊贵, 怎能不爱惜自身, 侧室是给家主住的吗?这床榻么, 宽得很,女郎平日睡觉旷不旷?不如你上来,试试看今晚还会不会做梦?”

  男人胡说一气后,平摊一只手,无辜地叫她看:“你瞧,我现下什么也做不了……”

  昔日被谢澜安判为“男手如绵,一世好命”的手掌,如今已有了握枪磨出的薄茧,显露出筋骨强劲的棱角。

  可是轻轻勾一勾, 依然比猫爪还软地搔在人的心坎上。

  谢澜安不怕胤奚敢做什么,就是怕他像这么着得意忘形, 与她同榻不免动手动脚, 不利养伤。

  此前, 她与胤奚两人无论胡闹到多晚, 都不曾同床共枕过, 都是各自回屋安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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