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朝 第48章

作者:晏闲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重生 爽文 复仇虐渣 穿越重生

  王家、郗家、卫家……可等她几年后受太后殃及,名声扫地,冷眼旁观的也是这些人。

  上一世直至她死时,庾洛神这桩无头案的真凶也没有找着。这却也不重要,前世庾太后借题发挥,用大司马在此事上助力,带兵镇压五大世家,以致世家不敌,元气大伤。

  所以谢澜安今生欲阻止这桩惨案,必要先调大司马离京北伐,断外戚一臂。

  接下来,她便只等庾洛神出事,以太后如今对她的信任,自然会将调查权交到她手里。

  到那时,她手中的权限会进一步扩充,游走于外戚与世家之间,刀锋落向何处,便不是听他人号令了。

  ——这便是她对老师所说的,一直在等的那个“契机”。

  ——这便是她请崔先生预测大司马行军速度,务必不使京城内外互相干扰的原因所在。

  谢澜安眸尾隐没一缕精光,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微笑。

  她重生之后,在皇宫外遇见庾洛神的第一面,为她马车让道时,已在盘算她的死期。

第34章

  玄白近两个月因“伤”留府, 骨头都快待懒了,好不容易等到主子遣派,还是暗梢, 要他暗中盯紧庾洛神, 玄白立即摩拳擦掌。

  “她去什么地方, 见什么人, 身边有何反常之处, 事无巨细都来报我。”

  谢澜安捻扇叮嘱, “若有变故发生,只管看真,但不可现身出手。”

  谢澜安眼中寒意料峭。

  她早说了,她不做菩萨。

  玄白领命,盯了一连月余,却也未有特别之事。

  金陵城中日子安稳,七夕过后,京口突然传回一封军报。

  ——大司马领一小队精锐自广陵上,裹甲衔枚, 夜渡淮河,偷袭了北朝驻在广固城的营地!

  此信传回京城, 振奋人心的同时, 也不由让朝中大感意外, “不是说伏暑之后才发兵吗?”

  谢府的议事厅, 崔膺目光深凝, 望着面前的沙盘,露出似笑似忧的复杂表情:“我朝定下北伐发兵的日期,那北朝自然也知道。兵贵神速,兵不厌诈啊……接下来便看, 后续的渡淮大军能否迅速接援主帅,稳住这着险中求胜的先手了。”

  长信宫中,一张软羊皮绘制成的战事舆图,平铺于案。

  庾太后凝视着上面的山河城池,耳边仿佛已听见豪迈的金戈号角之声。

  “好啊。”太后凤目含光,踌躇满志,伸掌按在代表着北朝疆土的那蜿蜒壑线上,“褚将军不愧为我朝屠鲵吞狼第一人,大玄有猛虎出山,先声夺人,哀家倒要看那尉迟老妇,还有何夸耀之言!”

  谢澜安立在旁侧,顺着太后的话赞了大司马几句。

  太后最喜她这份宠辱不惊的气质,笑问这张地图是何人所制,“看其上城垒分明,川河划分明晰,不是俗手。”

  谢澜安道:“回太后,此图是家叔赴荆之前留下的,后经由崔先生几番添改,务求尽善尽美,方敢献与太后。”

  庾太后点头,谢荆州、崔夫子,皆是不世出的人才,如今皆效力在她麾下,她也算文武相得了。

  话说回来,若非谢含灵甘心服膺,她也收拢不到这些傲世英杰的人物。

  看来当初收服谢含灵真是明智之举,她日日看着这张泰山笃然的年轻妙容在身旁,恍觉自己也跟着年轻起来。

  也许有生之年,她当真可以亲眼见证洛阳收复,大玄从江南迁回中原,恢复正统……太后再一次感觉到,这种运筹庙堂,手握权利的滋味实在太好,好到庾嫣品尝了二十年,依旧领略不尽其中美妙,舍不得放手还政。

  紫宸宫的那个少年,自是她与先帝的晚来得子,亲生骨肉。所以庾太后才觉得这孩子犯傻,他着什么急呢,等将来她老了,这驭国的权柄不交到他手里,还能给谁?

  到那时,她会给自己的儿子一个国土更辽阔、社稷更稳固的大玄。如今他十几岁的人急于亲政,他镇御得住那班老臣,完成得了北伐大业吗?

  女主江山,名镌青史……

  这样难逢其世的机会,古今能有几人?

  谢澜安在太后心志蓬勃的畅想中,悄然退出大殿。宫闱外,正候着几名兵部官员待诏,太后私召六部,可见太极殿那里已形同虚设。

  谢澜安神色淡漫地经过墀台,那些下品官吏见到这名鹤服在身的绣衣御史,不管心中情不情愿,一齐躬身见礼。

  谢澜安目不斜视地出宫门,郗符正在等她。

  郗符在朝没有实职,出现在此,只能特意有事找她。谢澜安往这郗少主峻色清寒的脸上瞅一眼,“才从凌井吃了冰过来?”

  “别阴阳怪气,有正事与你说。”

  郗符烦躁地拂动袖管,目观左右,邀谢澜安上他的车。

  车轮驶动后,他方低声道:“大司马首战告捷,自是好事,我也希望中原故土早日收复。可若大司马此战后功高盖主,生出不臣之心,如何是好?你难道不知,此前大司马手下的幕僚,已提出让褚啸崖向宫里请赐九锡吗?”

  谢澜安淡淡听着,郗符见她不语,运了口气:“太后一心只想与伪朝太后争个高下,她以为手握京畿六营,与一个防垒石头城,便能稳守京城。可京口铁骑是何等战力,一旦刀尖调转……你不会也如此天真,觉得褚啸崖是忠良纯臣,金陵城固若金汤吧?”

  谢澜安轻飘飘看他一眼,“你为何不说,若大司马战胜归京,以他的寒门出身与阴鸷性情,必会极力提拔寒人,对世家势力开刀。你最怕的是这个,扯别的干什么?”

  二人对弈清谈多年,对彼此也算了若指掌。谢澜安说着好笑起来:

  “郗少主不会以为能糊弄住我吧?”

  江山轮替,世家依旧是世家,只要新帝需借世家的实力稳固朝局,这些家主会害怕世道变乱吗?不会。

  端看王谢两氏,不就是在衣冠南渡之后,辅佐玄帝收服了江左的本土势力,才有今日位列于世家之首的风光?

  可怕就怕,上位者是个底层出身的泥腿子,对世家门阀的风气深恶痛绝,这才会引发世家的警惕与压制。

  郗符被谢澜安点破心事,神色微僵。

  他肩上担负着整个家族的前途,不能不怕,郗家是如此,他不信品流还在郗氏之上的谢氏,会对此事没有担忧?

  谢澜安当然不担忧。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的想法和褚啸崖不谋而合,都是意欲提拔寒士阶层,削弱世家垄断。只是方式不同,她不会用大开杀戒来达成目的。

  看在郗符前世为她写祭文的份上,谢澜安耐着性子,听他倒完苦水。

  然后,她玉指一拢扇骨,侧头真心实意地疑问:“我还在金陵呢,你怕什么?”

  那不是故作淡定的张狂语,而是一种理所当然的傲,仿佛不解一个心智正常的三岁小儿,抬头怎会看不见太阳在天?

  郗符一个激灵,惊撼地看着眼前女子。

  ·

  淮北刀兵相接,金陵暑日浮闲。

  胤奚照例每日去校场习练,有时捱得太晚,晚上便不回乌衣巷,在拨云堡的后罩房囫囵对付一宿。

  若是回府,无论多晚,只要谢澜安还未休息,他一定坐在屏风外头,坚持为女郎读几篇文章。

  谢澜安嘴上不说,当夜一枕黑甜无梦,次日便默许他再次走入她房间的灯影中。

  仿佛一滴浸入清水的墨,不用外力搅动,靠着日积月累,也能悄声无息地改变水面原本的清澈。

  处暑这日夜晚,谢澜安去了甘棠苑找姑母说话,胤奚才难得空闲下来。

  他拎着两坛酒酿,找到守在四小姐苑外逗猫的青崖。

  这两人在谢府是点头之交,照过面,没说过话。青崖比胤奚年长一轮有余,常年不改一身青衣,他见了那两坛酒,抬起单薄狭长的眼皮。

  他的面前,是一名相貌冶丽而气息清敛的年轻人。

  “这是我在大市买的烧酒,比不上府内佳酿,希望前辈莫嫌弃。”

  胤奚在青崖对面的石阶蹲下来,没有坐实,虚撑着身体,避免对方仰看自己。

  既然不是府中的酒,便不是借花献佛,至少是个有心人。他这“前辈”两字也有些嚼头,青崖收回抚猫的手,一笑:“有事想问?”

  他的声音和他的长相一样平平无奇,他是谢氏真正的媵臣,很小便被谢老家主买回来,学习如何为四小姐敬奉终身。

  除了谢澜安每次见他,都不厌其烦地喊声“青崖叔叔”,他在谢府中的存在感很低。

  胤奚目光澄澈坦诚:“想同前辈请教,如何才能做好自己的分内事。”

  青崖在夜色中沉默片刻,掀开一只酒坛的泥封,闻了闻。

  他知道这个年轻郎君是小女郎的人,同类之间,无须多言,往往一个眼神就够了。

  自己在他这个年纪,也是一门心思想讨女郎的欢心,生怕哪里做得不好,便被女郎所抛弃。

  媵臣,并不是一个体面的身份。这人不是谢府家生奴,原可以有其他出路。

  但这种事如人饮水,青崖没有多问。

  他就着酒坛仰饮一口,“我与你说件事吧。四小姐当年,主动提出与王家和离,轰动了整座金陵城。没有人相信她给出的理由,一个女郎会仅仅因为丈夫的才学不如自己,便要悔婚,岂有此理?纷纷猜测其他秘辛。”

  月明星疏,菊香弥径。狸奴在阶下仰着雪白肚皮耍娇,胤奚静静听着。

  青崖道:“可四小姐却当着众人面前,从容道:‘我自幼涵泳家学,眼中所见是家父之洵美蕴藉,大兄之博学高才,二兄之风流倜傥,只道世间好男儿皆当如是。王郎才名在外,身与共处,方知其三者皆无,谢晏冬非草木,岂能屈就?’”

  这样我凭我心的女子,怎不让人心动。

  “我未亲眼看到小女郎在春日宴上,是如何改换衣簪,对峙群英,但想来姑侄一脉,必不会逊于四小姐。”

  青崖有言下之意没说。

  四小姐仅是想觅一位三好得其一的夫君,尚且不如意,小女郎如今叱咤风云,眼光又岂会更低?

  “你想做她身后的人,便要做好一世的准备,接受她的目光永远都不会在你身上过多停留。”

  别存一毫侥幸。

  这是他给这个年轻人唯一的忠告。

  胤奚听后,容相无辜地抬起头:“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青崖蓦地笑出声,“有天分。”

  胤奚笑问:“自知之明的天分?”

  “不,”青崖指着胤奚那双沁了月色,乌光湛湛的含情眼,意味深长:“是口是心非的天分。”

  ·

  伏天过半,玄白那边仍旧无信传回。

  谢澜安除了逢五大朝会之外,不用日日上朝。这天总算等到天气凉快些,碧穹之上云团绵密,遮住炎阳,便想去趟东城的水月寺,为冥诞将至的亡父添盏长明灯。

  她等待套车的空当,一朵云影从芭蕉丛后飘出,声音软绵:“女郎要出门吗?”

  云团与雪团哪个更白?恐怕都不如小郎君唇红齿白。

  谢澜安看他这副温顺的模样,捺住嘴角上扬的趋势,“嗯,要出门。”

  胤奚往前挪了几步,谢澜安看清他手里拎了一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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