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朝 第55章

作者:晏闲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重生 爽文 复仇虐渣 穿越重生

  底下公卿舌辩,谢澜安在墀上看着。

  王丞相的反击没有让她失望,其余人的反应也大都不出预料,只是她见朱御史兜着那半截门牙,不惧在靖国公面前据理力争,并质疑庾氏德行之失,就像曾经当廷质疑她无权入殿听政一样,忽感惭愧。

  不该让舅舅折断这位御史大人的门牙。

  这是名忠直之臣。

  ·

  “庾家其实不在乎庾洛神真正死于谁手,而是他们想要她‘死’于谁手。世家怕了,就会想法子自保。”

  又一局新棋,胤奚已经能在女郎让五子之后支撑到中盘。

  他说完,谢澜安心中点点头。

  因此事与他息息相关,所以谢澜安不避讳他,与他说得格外多些。

  “还看出什么了?”

  灯景摇曳,胤奚指尖玩着棋子,长考落点,同时一心二用思索着女郎的问题,鼻梁高峻成峰,长睫却静垂似羽。

  只有在认真想事时,那种魅惑之态才在他脸上暂时消退,转换成一种渊停岳峙的静气。

  他慢慢道:“引友杀敌,不自出力,是谓借刀。疑中之疑,不自失也,是为反间。女郎想引世家之力……对付庾家?”

  “对吗?”他落子,抬头,眼巴巴地看她,眉心的锋峻一散,浑然天成的无邪又浮现出来。

  谢澜安但笑未答,看着棋盘上略成气候的黑龙,下了一子截断龙腹,拣出他的子扔回棋篓。

  “今日少输了两目,不错。”

第40章

  庾松谷领着人马从海福巷卫家搜查出来, 下一个目标便是言偃里郗家。

  时值晌午,恰好这日郗氏兄弟皆在府。

  郗符带领壮丁守在府门前,望着家门口披甲执锐的架势, 双目俊冷:“庾将军要耍威武, 何不回石头城?还是打算将金陵城的世家脸皮都踩在脚下?”

  石头城属兵入城, 六大营的见了都要避一分锋芒, 因为谁都知道, 这石头卫说是京城守备军, 实则只归太后管辖调配。

  庾松谷缨盔薄甲,佩刀立于阶下,阴厉地笑了声。

  “害我妹妹的凶手至今不见踪影,庾某左不过是例行调查,像方才在卫家,什么冰窖啊、库房啊、下人盘问啊,人家皆愿配合,这不是皆大欢喜吗?家家都要过这一遭的,所以还请郗少主让一让吧, 否则如此抵触,倒叫我疑心——贵府中当真藏着什么。”

  “阿兄——”郗歆面含愤怒。

  郗符挡在弟弟身前, 寸步不让:“卫是卫, 郗是郗。将军一无凭二无据, 某也并未接到陛下下令搜府的谕旨, 若今日让将军入了府, 他日我郗氏的名声还要是不要!”

  “我奉太后娘娘懿旨查案,有便宜行事之权!”

  庾松谷高声一喝,凝视着有傲才之名的郗家麒麟,

  “郗少主这是眼里只有陛下, 而无太后娘娘吗?”

  郗符道:“庾将军是眼中只有太后,而无陛下吗?”

  “你放肆!”庾松谷抬起右手,他身后的军卫蠢蠢欲动。

  郗符横身挡门,郗府的府丁也握紧兵械,形势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忽听道旁响起一道含笑的嗓音:“两位,两位,晌午头上莫动肝火啊。”

  郗符和庾松谷同时转头,便见谢澜安轻摇玉扇,笑晏晏地走近。

  她一身白月襦衫扶光裙,飒沓流风的裾袂在阳光下逸若金缕。

  一个容貌尤绝的年轻男子跟在她身边,肤极白,着释帝青衣。其后唯四五名近卫而已。

  郗歆望着那抹霞色,痴住了。

  “两位各有各的道理,不若卖我个情面,由我入郗府。”

  谢澜安迎着庾松谷蛇一样湿冷的视线,左颊梨涡显然,又转向郗符,“云笈,只当我是来拜访世伯的,何如?”

  郗符微微愣神。

  她唤他表字,久违得竟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他瞥向谢澜安身后的那个妖精手里,提着一份拜礼,便知谢澜安是特意来解围的。

  然他还未语,庾松谷先冷笑一声:“谢直指捡人情来得好快啊,怪不得八面玲珑,那么受我姑母器重。只是今日这郗府大门,我是进定了,郗少主对太后娘娘心存不敬,过后我也会如实上禀长信宫。”

  郗符一听,火气重被点起。郗氏在金陵立足,靠的不是向奸佞卑躬屈膝,他昂藏一男儿,若保不住门楣体面,这少主做也无用了。

  他正欲言语,一队黄门仪驾从街口而来。

  皂服纱帢的御前内侍当先下马,展开黄绢:

  “传陛下口谕,扬州牧为国之重臣,谨柔勤勉,郗氏名门,子弟亦在朝尽忠。以顾国体,不可轻辱。”

  少帝没有实权在手,但为了身边为数不多的心腹郗歆,表态到这种程度,已可令郗家感念了。

  谢澜安笑看庾松谷,不料庾松谷却不接那旨意,佯望左右:“并无人要辱郗氏,伤国体,只不过例行调查罢了,陛下太言重了。”

  他竟狂妄至此,连圣旨都不放在眼里。郗歆气得指尖发抖,谢澜安却还是淡淡笑着,“哦,是这样。”

  胤奚皱眉看向这个眼尾生有阴鸷纹的皇亲国戚。

  恰好庾松谷的目光也扫在他脸上。

  停留一息,庾松谷转身正对他,扶刀眯眼:“我记得你,阿妹生前瞧上了你这张脸……那你为何站在这里?你应该,去给我妹妹殉葬啊。”

  他理所当然地说,说一个字,便拔一寸刀。

  仿佛想用刀锋割毁这张惹人心烦的脸。

  谢澜安神色一瞬冰冷,那刀再推三寸,反射的日光便会刺到她的眼。

  电光石火,胤奚霍然提步向前,压着庾松谷的手腕将刀锷抵回鞘内。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一声锵然龙吟。

  谢澜安放松眉心,儇了下眉梢。

  “竖子敢尔……”庾松谷愣愣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他生来无忌,何曾有人敢触他锋芒,先前不防,竟被这厮得手。“你敢动我刀,来人,把他爪子跺了!”

  胤奚左手上还提着两件红绸封的拜礼,白桑丝的绞绳,在他指根下轻轻晃动,让他看上去像个操办庶务的好脾气管家。

  但此时,他身形沉稳地护在谢澜安身前,玄白早已提剑,与他一左一右。

  胤奚说:“在女郎面前用刀,要小心。”

  玉质细腻的扇头不含力道地磕在他臂肘,谢澜安拔开身前这两人,走到庾松谷面前,“都说了天气热,不要这么大火气。庾将军在我面前拔刀,原来今日不是冲着郗家来的,是冲我陈郡谢氏。拔啊,我看你拔。”

  她的目光不含一丝烟火气,胤奚却从女郎负手而立的姿态中,看出了山火燎原的威势。

  庾松谷并不是吓大的,此时却不禁踌躇了一下。

  父亲和他的计划是将世家分而化之,王谢之下,他尚且能以势压服。但谢澜安毕竟在为姑母做事,谢家背后,还有荆州势力不容小觑。

  他早就在盯着荆州刺史的身份,这些年数次向姑母暗示,他有心为姑母守大玄西门,令姑母在金陵如虎添翼,可惜都未成事。

  若非如此,他今日何需对一个小小女流束手束脚?

  “谢娘子莫惧,”郗歆突然喊了一声,“郗家府丁愿意助你!”

  郗符正紧张地盯着庾松谷的手,被喊得一哆嗦,回头瞪这傻弟弟一眼。

  谢澜安静沉的眼神未从庾松谷双目间移开,颔首向声援致意,心中却怜爱起来:郗云笈精明至极,怎么把弟弟养得天真花朵一般,何用郗府家丁,没看她连骁骑营的人都未带吗?

  “太后懿旨到!”

  正这时,又一道细尖的嗓音不期而至,打破郗府门前僵局。

  车止马停,太后身边的长秋宣读道:“娘娘有旨,都城内访查之事,由谢直指直领负责。石头城为京城重防,不可久离主将,请庾将军调兵回营。”

  庾松谷一怔,径先撤回视线,这气势一弱,便是再衰三竭。他猛地反应过来,看向谢澜安:“……你是从宫里过来的?”

  谢澜安谦雅一笑,不先求一道符,如何降得住这头猛虎。

  太后再疼内侄,终归是皇帝的母亲,她总要考虑考虑庾家凌驾于皇权之上的后果。

  “侄儿不给陛下面子,总要听姑母的话吧?”

  这话有趁机占便宜之嫌,庾松谷脸色难看,却不敢违背。他沉郁几许,一碾靴底,抬手指了指胤奚,随后带兵离去。

  松了口气的郗符深深看谢澜安一眼,而后,请两位宣旨公公入府喝茶。

  在宫里当差的哪个不是人精,不沾这场糊涂官司,赔着笑脸道谢回宫。

  郗符这才看回谢澜安,脸色稍霁,“怎么,谢大人还要进我府门?”

  “说了只是来向世伯讨杯茶喝,我进去,今日太后的颜面才过得去。别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

  谢澜安和郗符便没什么客气的了,登阶没耐烦地搡开他,“起开。”

  郗符无奈地趔趄一下,随她入内。

  谢澜安想起什么,回头不温不火地看了胤奚一眼。

  胤奚立即低头:“方才是胤奚莽撞。”

  不是莽撞,方才他是在替主示威。

  他不做,玄白也会做同样的事,玄白之所以慢了,是因为他和允霜跟她最久,习惯了等她的眼色行事。

  而胤奚没有等。

  好像为她化解威胁,不是一件需要等她点头的事。

  谢澜安暂且放过此事,吩咐道:“郗公好静,都在外面等着。”

  她一个人入府,尊重之意不言自明。郗尹却哪里是好静,他分明怕庾松谷真的带人搜进院子,那他这张老脸可就没地方搁了。可他又不想让小谢娘子笑话,觉得他将两个儿子顶在前面,便捧着便便大腹感慨:

  “哎,儿子太孝顺了也是苦恼哇,谢娘子你说,这种大事哪有家主不出面的,可孩子们怕老夫受惊,偏要去守门庭。嗐,不过倒也独当一面,可慰吾心了。”

  “正是这话,世伯好福气。”谢澜安笑着将拜礼奉上,“世伯,我同云笈说些事。”

  “好好好,你们谈,你们谈——符儿,你那眉头是叫饴浆粘上了!谢娘子才替郗府解围,你摆脸给谁看?”

  郗尹装模作样地数落郗符一通,将厅室留给他们说话。

  父亲一走,郗符的眉锋皱得更厉害,“你看见了,庾家如此跋扈,眼里可还有王法?六国赂秦败于秦,他们一心要拿世家动刀子,你做他们爪牙,谢氏便能独善其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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