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兰竹
韩信现在对壮卒最主要的训练,就是让他们将听命令和保护刘盈训练成条件反射,不动脑子也能凭借直觉和习惯不出差错。
刘盈说弱智光环对项羽这等全靠直觉的猛将作用很微弱。他不能将平凡的人训练出名将的直觉,但可以让他们训练出低配猛将的习惯。
反正韩信也不是太在意这群人的死活,只要他们能在脑袋放空的时候保护好刘盈,就达到了训练的目的。
韩信认为这不算难事。因为大部分兵卒在打仗的时候,脑袋其实都是放空的。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需要听命令就好。
所以只要将领被斩,令旗折断,哪怕正处于优势,军队也可能溃败。
项羽能百战百胜,斩将夺旗的本事是他最大的倚仗。
陈平很聪明,又知道刘盈有神仙庇佑,见韩信如何训练那群壮卒,就猜到刘盈敢于刺杀冒顿的倚仗。
但刘盈还是会受伤,就证明那倚仗也不是特别强大,刘盈还是得冒很大的险。
换好衣服,咕噜咕噜灌了半肚子蜜水,感觉自己重新活过来的刘盈开始吹嘘自己如何吓了冒顿一跳。
“如果我把武器投出去,冒顿就死了!”
其实不会死。
首先刘盈还在敌阵中,不敢丢武器;其次投掷武器是很明显的动作,弱智光环只是让人反应迟钝,不是把人震傻,如此明显的动作,别说冒顿左右的护卫能当,全副武装的冒顿自己偏个头就能躲过。
“唉,还是我太仁慈了。没有在枪上涂见血封喉的毒药,饶过冒顿一命。”
其实涂毒没用。
武侠小说中涂到刀刃上就能见血封喉的毒药不存在,所谓造成破伤风的铁锈、粪便污染,多杀几个人就被血洗得差不多了。且就算有,只一个浅浅的伤口也不会造成多大伤害。
其实武将的刀枪都是不洗的,且都有血槽,箭上都有倒钩。破伤风这玩意儿,以现在的土法子只要药够多,处理得及时,也能扛过去。不然刘邦身上那么多贯穿伤,早就死透了。
冒顿显然也是打不死的小强,早年也是亲自拼杀,和刘皇帝一样能抗。
“冒顿见到我该给我磕个头,谢我不杀之恩。”
但事实是事实,影响刘盈自我吹嘘了吗?
抛开一切不谈,就说如果他的长枪能扎冒顿脑袋一个对穿,或者枪尖上涂了见血封喉的毒药,冒顿会不会死吧!
刘盈遗憾地摇头叹气:“就差一点啊。”
陈平嘴角微抽。
他不仅是谋士,也是一员能领兵的猛将,陪刘邦打的硬仗不少。刘盈一描述当时情况,他就知道刘盈不可能杀得了冒顿。
刘盈自己也清楚。
就为了吓冒顿一跳,刘盈就能冒如此大的险,若真的有机会杀了冒顿,陈平都不知道刘盈会做什么。
唉,放走了冒顿又如何?只要再给大汉二三十年,匈奴定是能被大汉碾压的。
陈平心里不赞成刘盈的决策,但知道刘盈很倔强,已经决定的事定会我行我素,比刘邦还不听劝。他只能把不赞成藏在心中,尽力帮刘盈达成目的,减少危险。
刘盈硬撑着自我吹嘘完,才枕着陈平硬邦邦的大腿睡着。
睡着前,他还埋怨陈平的大腿太硬,全是肌肉,不如阿母的软。
陈平真想再给刘盈的脑壳两下。
刘盈入睡很快,闭上眼便睡着了。
睡着的刘盈似乎没有做梦,所以神情很平静。
陈平想起陛下和皇后曾抱怨的话,乖巧的刘盈,可能只能在刘盈睡着时见到。
十四岁的少年郎的身量已经朝着成年人发展,只面容稚气未脱。
陈平看着刘盈安静又乖巧的睡颜,恍惚间想起与刘盈初遇时。
魏王虽给他高官厚禄,但只是将他放在身边当做摆设,并不接纳他的献策。
眼见魏王一脚踏入穷途末路,他抛下一切外物,提着一把旧剑,卷着一张旧席,骑着瘦弱的老马,南下投奔新的明主。
他原本是想投奔楚国贵族项梁。
谁曾想,他只是在残破的驿站多看了刘盈一眼,就被小小的垂髫孩童劫走。
那时和此时一般无二。
刘盈负责叉腰使坏;刘肥负责动手助纣为虐;韩信先当瞎子纵容,等弟弟们动完手,他再帮忙善后扫尾。
兄弟三人真是默契,气得陛下和皇后亲自去荥阳逮人。
和以往不同的是,当刘盈长大,陛下和皇后越发信任刘盈,在刘盈冒险时,也不会再亲自来阻止了。
皇后可能还会担忧,陛下却恨不得太子一夜长大。
陈平为刘盈盖上毛皮披风,转头看向车窗外。
马车外,汉军的战鼓震天擂响,厮杀声仿佛把天边的云彩都震散了。
朝阳已经爬上了天空,晨辉散落在鲜血淋淋的战场上,将清晨妆点得仿佛黄昏。
此战毕,汉军斩首两万,为此次战争获得的最大战果。
刘盈在冒顿的脸上划了一道没流血的口子,冒顿送了两万骑兵来给汉军斩首。
真是礼尚往来。
冒顿大单于大气!
冒顿看到刘盈送来的书信。
那书信一定是刘盈亲手写的,因为字迹就和画似的,张牙舞爪仿佛要从帛书上跳出来,再给他比个中指。
冒顿怎么知道比中指是在侮辱人?当然是汉太子刘盈已经不装了,把“乃公竖中指”的特色旗帜亮了出来。
傻了吧?什么娇弱太子是骗你哒!
刘盈派陆贾将他的传奇过往写成通俗小故事,送书信的时候顺带给冒顿送了一份。
陆贾还按照刘盈的要求,客串了一次说书先生,不仅送故事书,还为冒顿讲故事。
冒顿这次愿意和汉军通信,是想给汉军使者展示他身边的颍川侯韩信。
让淮阴侯韩信非常愤怒的是,颍川侯韩信趁着他与匈奴大战,丢下大部队偷偷逃出重围,与心腹共计两千余人,终于逃到了冒顿身边。
这下除非杀了冒顿,否则他是不能杀了侮辱他姓名的人了。
我韩信没有给匈奴人当狗!那是颍川侯干的!不是淮阴侯干的!
韩信已经能想象,中原某些分不清淮阴侯和颍川侯的人,又在诧异他为什么想不开要去匈奴吃生肉了。
匈奴人虽被汉军斩首两万余人,吃了个大亏,但精英只被杀了几千人,大部分还是见势不对赶紧骑马溜了。
两条腿,就是跑不过四条腿。
不过汉军还是很强的,用两条腿硬生生把非精英的骑兵跑过了,抓住了,斩首了。
冒顿还是很气的。
他最气的,还是被刘盈贴脸嘲讽,并在脸上划了一道痕迹。
即使知道自己当时很安全,但枪尖的触感擦过脸颊的时候,冒顿还是久违地感到了死亡的威胁。
那就像是一只巨大的蟾蜍将自己吞进去又吐了出来,等他回过神,盔甲的内衬已经全部汗湿。
当颍川侯韩信到来时,冒顿毫不犹豫地邀请大汉互遣使臣,商议“停战”。
停战是不可能的,这样一无所获地回去,他的威信会降低。
此战要么让大汉大出血,要么让窥伺他大单于位置的部落多死点人,不达目的绝不能轻易停战。
他就只是让汉使来看看,被汉军围追堵截的颍川侯已经逃到了草原上。现在,匈奴人将对大汉了如指掌,而大汉对匈奴,仍旧知之甚少。
在情报上,大汉输了一头。
冒顿以为汉太子会派汉使来斥责颍川侯,并放狠话一定会杀了颍川侯,或者告知颍川侯,其留在中原的家人已经族灭。
谁知道刘盈根本把颍川侯当空气。
汉使进入帐篷后,就像不认识颍川侯似的,连个眼神都没给颍川侯。
当冒顿向汉使介绍的时候,汉使冷漠地“哦”了一声,便继续当不认识颍川侯。
刘盈的书信不让匈奴交还颍川侯,还能写什么?
嗯,他在吹嘘自己曾经的丰功伟业,嘲笑冒顿居然这么容易被骗。
哈哈哈哈,当初项羽也是这么容易被骗,现在都变成好几块了。
乃公的敌人,就是死得可惨了,呜呜呜(抹眼泪)。
嗯,刘盈的书信上真的画了抹眼泪表情图,可生动了。
冒顿与刘盈那惊鸿一瞥,因夜色深沉,再加上刘盈脸上全是烟尘血渍,冒顿并不记得刘盈的容貌。
但这表情图,还是让冒顿脑海里蹦出个活灵活现的顽童,在对自己比中指。
就像是汉太子旗帜上那样的动作。
刘盈火不火,冒顿不知道。但他是真的出离愤怒了。
成大事者,都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哪怕被刘盈激怒,冒顿还是同意了陆贾要给自己讲故事的“请求”。
他倒要听听,那汉太子有何本事。
于是,他听见汉太子先于汉帝夺丰邑,垂髫之年单骑擒李由,刚束发就单挑胜了项羽……真的假的?!
冒顿看向颍川侯。
颍川侯韩信很想说假的,但单挑项羽那一场,他是亲眼看到的,真不能说假。
但要说真吧,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
颍川侯韩信便道:“虽有出入,但汉太子确实有战功。”
冒顿疑惑:“有战功的不是汉帝长子?”
韩信道:“大单于所说的可是齐王刘肥?刘肥虽有战功,但可能是汉帝故意压制,不如汉太子名声更显。”
冒顿摇头:“不,我说的是汉帝长子,那位兵仙。齐王不是汉帝第二子吗?”
韩信瞠目结舌:“啊?大单于所说的难道是韩信……呃,不是我,我是说现在与大单于敌对的汉军统帅,淮阴侯韩信?淮阴侯不是汉帝长子,只是义子。”
冒顿有点糊涂:“可能就是他吧……什么?现在汉军那年轻的统帅,就是兵仙?!可兵仙乃是汉帝长子,是齐王亲口说的!”
韩信也糊涂了。虽然有人戏称淮阴侯如同汉帝亲子,淮阴侯还真的是汉帝外室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