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兰竹
看见刘盈送来的好种马,养马人笑得见牙不见眼。
谁不知道太子对有本事的工匠有多慷慨?造纸的工匠已经得了爵,接下来该轮到他们养马人得爵了。
大秦的工匠从来不夸海口。
秦律严苛,夸海口的人是会被判罪的。
所以当这群养马人承诺三四十年给大汉培育至少十万匹战马,他们是真的确定自己能做到。
甚至他们可能还是“保守估计”“话往少了说”。
刘盈十分信任他们,先预付了金银绸缎赏赐。
“寡人能不能再征讨一次匈奴,就全靠尔等了!”
刘盈挥挥手,留下一群热血沸腾的养马人仰望他骑在大毛驴上的背影。
“想给神驴配种。”
“神驴把所有母驴和母马都咬了。”
“唉,神驴果然不爱凡物。”
养马人热血沸腾之余,窃窃私语。
吕禄掏了掏耳朵,不是很想听下属算计灰兔驴失败的遗憾声音。
再征讨一次匈奴啊……不知道自己那时还能不能跟随太子出征。
肯定能!
吕禄信心满满。
又磨磨蹭蹭了月余,刘盈终于回到了长安。
长安都要入秋了。
刘邦得到刘盈终于回来的消息,都快气笑了。
那孽子是真不担心自己暴毙啊!
吕雉还没回到长安。
按照上一封信,吕雉大概是要在长江之畔过年了。她正准备召见南越王赵佗,和赵佗商量开边市之事。
刘盈见到阿父,丝毫不客气,也不可能愧疚。
他对阿父逼逼赖赖:“阿父怎么把阿母赶出去巡游天下?巡游天下多累啊。”
刘邦给刘盈丢了一双白眼:“是累,所以我不敢去,怕死在路上,要你打回长安。”
刘盈道:“阿父都戒酒戒色了,不会早死。”
刘邦不计较刘盈嘴里的死不死,道:“我现在闭眼,都算高寿,不算早死。”
刘盈坚持道:“我说你不会死,就不会死。”
刘邦道:“老天还管你想不想我死?”
皇帝和太子满口死来死去,听得周围大臣都不知道该做出何种表情。
不吉利啊!!!!!
皇帝太子丝毫不关心身边人的心理承受能力,就这死不死讨论了一路。
刘盈坚信阿父不会这么早过世。
刘邦原本过世的时间,就在刘盈娶亲之时。
这个时空的刘盈比原本的汉惠帝早出生几年。刘盈弱冠,便是刘邦应该过世的时间。
刘盈击退了匈奴,灭了英布,让刘邦少受了许多本该受的伤。
劝不住阿父沉迷酒色?刘盈成婚当夜抱着新婚妻子跑路,逼他放纵的老父亲养身。
刘盈去西域路上走了近一年,在西域路上待了近一年,回来拖拖拉拉,又是大半年。
离刘邦的“死期”已经过了近三年,刘盈坚信阿父能长命百岁,继续替自己干活。
刘盈悄悄告诉老父亲,他本来死亡的年数。
刘邦听得再次翻白眼。
他就说盈儿怎么突然跑路,一跑就是两三年。
以前刘盈虽然喜欢到处乱跑,但都是在刘邦眼皮子底下跑来跑去。若刘邦唤他回来,刘盈立刻就能回长安。
这次真是把他郁闷坏了。
盈儿这孩子,怎么越大越不懂事?不应该啊。
原来自己那年就该死了。
不愧是孽子,居然想出这样令人无语的方式逼自己活。
能活下去,刘邦当然是很开心的。
他不畏惧死亡,但谁不想活得更长?活着才能享受。
但为了活着,想吃的不能吃,想喝的不能喝,美色也不能碰,还要日日喝那苦药,刘邦是真的很烦。
刘邦只是希望能吃想吃的,喝想喝的,睡想睡的,潇潇洒洒快快乐乐,能活多长就多长。
人这一辈子,都到了一只脚入土的年龄,还不能享受享受吗?
“盈儿,你已经长大了。”
“不,我还小。”
“盈儿,天下的重担已经该落在你的肩头了。”
“不,我很弱,担不动。”
刘盈耍无赖,刘邦颇为无奈。
但刘盈这次耍无赖,没有又偷偷溜走。
阿母还在巡游天下,在路上颠颠簸簸。
大汉有很多事,刘邦已经精力不济。刘盈终于肯接过一半政务,不再偷奸耍滑。
如刘邦和所有大汉重臣所料,太子能把所有事都做得妥妥当当,效率极高。之前太子的偷奸耍滑,是真的纯粹偷懒,不是能力问题。
“是态度问题!”去年就该去世的萧何,为了等到刘盈这个熊孩子和萧谨这个熊闺女回来,虽然病病恹恹,但还能爬起来干活。
萧谨被刘盈叫回家照顾老父亲,监督萧何好好养病,不准萧何劳累。
刘盈和萧谨的身体都极其健康。
两人回长安后就正式同房,只半月,御医便诊断出萧谨有了身孕,真是太快了。
怀孕效率这么高,刘盈已经在琢磨怎么避孕,以免自家妻子生孩子活活生死。
还好萧谨因身体健康,经期很规律,计算危险期很容易。
只要避开危险期,再辅以羊肠等工具,萧谨怀孕的概率应该不会太高。
刘盈对萧谨叽叽咕咕避孕的事。
本来对怀孕很忐忑的萧谨不知道为何,心中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慌乱,突然就变得平静了。
她轻轻倚靠在刘盈怀里,时不时点头,对刘盈表示她在认真听。
萧谨倚靠在刘盈怀里时,抱紧了刘盈一只手臂。
刘盈的手臂能感受到萧谨心脏的脉动。
心跳一会儿急一会儿缓,而后归于规律的起起伏伏。萧谨抱着刘盈的手臂,在刘盈怀里睡着了。
刘盈不再说话。
他轻轻抚摸着妻子的头发,用脸颊蹭了蹭妻子披散着头发的发顶。
刘盈抱起萧谨,送萧谨回到萧何亲自整理的小院落。
萧何压低声音道:“怀孕的太子妃应该留在太子宫。”
刘盈为萧谨盖好被子,离开房间,关上房门后才道:“父母照顾,比奴仆照顾更尽心。没有什么规矩比萧谨的身体和心情更重要。”
难得听到刘盈称呼萧谨的名字,而不是呼唤萧谨的小名“壮壮”,萧何便知道此事不会更改了。
萧何叹了口气,不再劝说。
纵然朝中有许多不满的声音,但刘盈已经认定,那些声音都只是杂音。
自家女儿的幸福,只在刘盈一人手中。
刘盈不仅让怀孕的太子妃回相国府居住,他每日黄昏的时候,也抱着没做完的文书去相国府住。
萧何大部分时候住官邸,回家的频率都没有刘盈高。
刘盈后来干脆除了朝议进宫,平日就在萧何家办公,把萧何家当成了自己的太子宫。
太子妃怀孕的时候,勋贵沸腾,都摩拳擦掌准备送上美人。
这时候按照常理,刘盈的太子宫中该进新人了。
什么良娣之类侧妃的位置,还空着呢。
刘盈却住进了萧何府邸中,刘邦也不提给刘盈府中进新人的事。
有人私下问刘邦。
刘邦没好气道:“他想睡什么样的女人,他自己知道抢。他若不想要,就算人抬到了他床上,他都能把人扔出来,让其父母领回去。为了不祸害清白的女子,我和他阿母都不会擅自为他做主。”
刘邦顿了顿,语气平静道:“待看看壮壮这胎是男是女。”
询问的人把刘邦的话传了出去。
刘邦此刻对长安的掌控已经十分强大,没有他不想,而别人能传出去的话。
刘盈听到这传言后,知道这是父亲……不,应该是父母一同对自己的警告和妥协。
他安慰萧谨道:“你什么都不用在意。我不想后院进新人,就是阿父阿母亲自把人抬进来,我也能把人丢出去。你可不要去学什么贤惠,我会难过。”
萧谨问道:“难过?不是生气?”
刘盈笑道:“是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