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兰竹
每当刘盈记下一本有趣的汉代经典,就回现实念给汉初的大儒听,让他们与自己一起讨论。
大部分时候,汉初大儒都想拔出腰间佩剑,去把后世胡言乱语的贱儒劈成两半。
特别是董仲舒的天人感应,把荀子一脉的大儒都气得笑了。
如果加点特效,他们都要怒发冲冠了。
自然灾害从来不会因为君王是否贤明而发生变化。华夏地域广阔,从南到北,从西到东,每一年都会有地方遭灾,只是灾祸轻重而已。
若按照董仲舒这“天人感应”,那岂不是皇帝年年都要下罪己诏,年年都要找人承担过错?
皇帝自己肯定不能承认有错。若承认,这王朝就不安稳了。皇帝便只能找臣子承担过错,“内有奸邪”,才会让上苍降下惩罚。
这不是年年给朝堂攻讦他人的借口?多少无辜大臣会承受冤屈?
刘邦只觉得很乐:“如果皇帝无错,那肯定是相国有错。一年罢免一位相国,大汉的相国之位恐怕就无人敢坐啰。”
萧相国只想用翻白眼当眼保健操。
刘邦笑道:“朕反了大秦当上了皇帝,后世子孙想世世代代都当皇帝,肯定得找个理由才安心。即使他们知道这个安心是假的,大汉不可能永远存在。罢了,作为先祖,要体恤后人,不用多骂。你们也宽容些。”
不过用一个“天人感应”把自己框进去,也真是太好笑了。
吕雉沉沉叹了口气:“如盈儿所说,还是书读少了。若他知道天下年年必有天灾,或许就不用……”
刘盈插嘴,打断阿母的话:“就不用年年献祭大汉的相国了。”
那时大汉已经没有相国,只有左右丞相。
今年风不调雨不顺?随机献祭一位大汉丞相!反正大汉还有一位丞相。
丞相不够?那就献祭三公!反正三公有三位。
嘎嘎嘎嘎,刘盈笑出了鸭子叫。
大汉的左右丞相和三公都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盈儿这孩子,还是如此顽皮。
“乱世了,谁辩论厉害,谁拳头厉害,谁就是正统。”半眯着眼睛休息的狂儒郦食其懒懒抬眼,“太子,你该好好教一教后世徒子徒孙,何为儒学正统。”
其他儒生纷纷称是,连思孟一派的儒生也是这么想。
刘盈领了师长的命令,拿着师长给的辩论大纲,一反谦虚的态度,频繁找人辩论。
他一路辩论,一路被隐世贤才满脸怒气地送走,去向下一处隐世贤才的地盘。
哦,忘记说了,那些满脸怒气送走刘盈的人,总会赠送刘盈粮草布匹。
刘盈又让张翼去接触商贾之事,沿路采买新鲜货物,到下一地贩卖。部曲成了商队。
长江走了大半,刘盈带走的粮草还比之前增加了,有一小半还换成了更可口的细粮和肉脯。
刘盈的部曲脸上都快笑出了一朵花。
以后,他们就是刘盈最忠诚的下属!愿意为主父拼命!
刘盈从汉中带来的那一百人,日日嘲笑留在汉中的同袍。
留守的同袍一定非常想念他们,想念得咬牙切齿。
哈哈哈,谁让那些人比武没赢?废物就是不能跟着主父吃香喝辣。
至于这沿路的危险,刘盈的部曲都没当回事。
乱世了,谁不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他们能在活着的时候吃香喝辣,就活够本,愿意为主父赴死了。
刘盈在长江上漂啊漂,漂到了荆州。
荆州牧刘表不在意刘盈年少,竟亲自来迎接刘盈,请刘盈去襄阳小住。
刘盈便上岸,随刘表去襄阳。
荆州各郡的士人都聚集襄阳,来与刘盈一聚,借阅刘盈的藏书。
刘盈慷慨的名声,已经传遍了荆州。
只要你有藏书,无论是否是“张盈”看过的,都能与“张盈”交换借阅藏书。
若你没有家传藏书也没关系,只要你能在与“张盈”的辩论中得到“张盈”的认可,“张盈”也会将藏书借给你抄读。
不过不是人人都能见到“张盈”。
“张盈”有一少年族弟,名为张翼。若能得到张翼认可,张翼才会将人引荐给族兄。
张翼压力极大。
他认为自己年少,学识还不足以帮刘盈筛选宾客。
张翼病急乱投医,给法正写信诉苦。
让张翼没想到的是,法正的回信,与法正本人一同来到襄阳。
法正一袭白衣,竟已经没了官职。
他微笑着对刘盈拱手:“你的名声也太大了,大得我都馋了。唉,和虫豸一同当官真是没意思,扬名能不能带上愚兄?”
刘盈出拳轻轻捶击了一下法正的肩膀:“什么愚兄?我才是你阿兄。”
朋友嘛,都是要互相自称兄长,贬低对方为臭弟弟。
刘盈说自己是法正兄长,法正也仍旧在刘盈面前自称愚兄。
法正借由祖父名士的声望,加入帮刘盈筛选宾客的工作,刘盈就更轻松了。
人人都想踩着刘盈扬名,也不看自己几斤几两?
被刘盈接纳的荆州士人,也手拉手环绕在刘盈之外,替刘盈挡住了名利场的喧嚣,让刘盈能安心抄书读书。
其中一个士人,刘盈久闻大名。
虽然刘盈很喜欢这人的谈吐和才华,但如果这人在大汉,他肯定是会将其外放为封疆大吏,绝对不会让他在自己面前碍眼。
此人当然是相貌不端的庞统。
不过刘盈即使喜欢长相好看的人,也不会歧视长相不好看的人,除非这个人和自己很熟悉了,是自己的心腹。
庞统因为长相不聪明,所以他虽然很有才华,朋友却很少。能透过他不聪明的长相,看出他聪明内在的人,都是年长的大儒。
他还是第一次在长相好看、学识渊博的同龄人(庞统说二十多岁和十八岁都是同龄人)那里,获得如此大的尊重。
刘盈对待他,与对待其他士人无二。庞统很欢喜。
与刘盈交往几日,庞统就认为刘盈是他挚友。
挚友看的就是心灵和理想的距离,和结识时间没关系。刘盈就是挚友!
法正瞧不上庞统。他与庞统辩论多次,最后无奈与庞统分享挚友。
这些事,刘盈本人不太清楚。
他那么自傲,根本不认为谁是自己挚友。他和法正、庞统都是普通朋友。
谁要当他的挚友,至少长相得和张伯父、陈平一个层次。
来拜访刘盈的长相端正的士人颇多,刘盈看来看去,竟只有一位和他如今真实年龄差不多的总角少年,能入了他的眼。
那总角少年跟随叔父来荆州避难。此次是来增长见识。
不用多说,这个总角少年,就是诸葛亮小朋友。
诸葛家逃难到荆州,也带了不少书籍。
诸葛亮自幼聪慧,他的叔父想着小侄儿已经把家里的藏书看得差不多了,遇上“张盈”这样慷慨的世家子,正好让小侄儿扩充学识。
刘盈看别人都看学识,但他一看到诸葛亮,就像是在大隋副本看见两位倒霉表侄一样,一瞬间就喜欢上了,当即把诸葛亮逗哭了。
逗哭诸葛亮后,刘盈便对诸葛亮的叔父花言巧语,把诸葛亮留在自己身边居住,给自己打下手。
诸葛亮的叔父不知道被刘盈灌了什么迷魂汤,不仅同意把诸葛亮留在刘盈身边,还非常宽心地自己回南郡了。
刘盈说,他离开荆州时,会把诸葛亮送回南郡。
诸葛玄道:“不急。我看我那侄儿也不是个安分的人。若君不嫌弃,请多带亮儿增长见识。”
刘盈拉着小嘴噘得能挂瓶子的诸葛亮道:“好啊,我还要去中原和江东拜访名士。若诸葛叔父不担忧,我就回益州时再将他送回来。”
诸葛亮惊恐道:“不要啊!”
诸葛玄大笑,不顾侄儿的惊恐,把诸葛亮托付给了刘盈。
诸葛玄离开时,其夫人不解道:“天下已乱,为何要让亮儿冒险?”
诸葛玄叹息:“正因为天下已乱。”
他又叹了口气,细细将自己谋划告知夫人。
诸葛家因避祸,族人四散逃离,自己竟不知道其他同辈晚辈去了哪里。
他投奔刘表,刘表看似礼贤下士,实际上心高气傲,才智却配不上他的高傲。
那些被刘表招揽来的贤士,就像是刘表衣冠上的珠宝玉石,被刘表当做炫耀自己权势的点缀。
诸葛玄静静旁观,发觉刘表竟没有重用任何一位贤才。
更让他鄙夷的是,刘表即使知道对方是贤才,也不会重用对方。
比如“张盈”这等自带部曲的青年才俊,本该是各地诸侯招揽的对象,刘表虽对其礼遇丰厚,但闭口不谈招揽。
他在警惕“张盈”呢。
诸葛玄咳了两声,道:“刘表这样的人,断是不可能坐稳荆州牧的位置。荆州迟早会被人抢夺,陷入战乱。亮儿虽年少,才智已经不输给及冠者,只欠缺磨砺。我见张盈乃是当世顶尖的贤才,又已经有部曲傍身。亮儿若与他为友,他日一同拜入雄主麾下,也好彼此照应。”
诸葛玄之妻虽仍旧担忧,但认可了丈夫的话:“张盈有部曲,在这乱世中,亮儿在他身边,确实比在我二人身边安全。”
诸葛玄夫妻逃难时,与自己的孩子走散了。
自己的孩子不知道是被同辈族人带走,还是已经落难。
“是啊,让亮儿出门闯荡,我们带着均儿继续隐居,怎么也能护得住一人。”
“唉,乱世……”
……
“明白吗?你叔父的打算和族叔的打算一样。”刘盈把诸葛亮小少年的脑袋敲得邦邦响,“要不你和你弟弟换一换,让你弟弟出门闯荡?”
总角少年郎转身,背对着刘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