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兰竹
“好吧,是我错了,至少在荥阳一事上,你确实很仁义。”李由屈身,直视着刘盈的双眼,“不过你是想要救庶民,才做那些冒险的事吗?”
刘盈狡黠道:“李由,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李由眉头狠狠耸动。
之前还叫我李郡守,现在就直呼姓名了?至少儒家的“礼”,你刘盈就绝对没好好遵守。
刘盈知道李由不知道,他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道:“‘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少完人’。我心里怎么想,就算我说出来,你们又能辨别是真是假吗?看见别人做了好事,夸奖就够了。追问别人心里是不是想做好事,这就是故意找碴了。你找我碴,我就找你碴。哼哼!”
李由本来频频点头,赞叹刘盈的聪慧。
哪知道刘盈前半截话很有道理,后半截话逐渐走偏,听得他冷汗直冒。
刘盈找碴的本事他可是见识过,印象太过深刻。
“不不不,我没这个意思,我只是说刘盈你是知行合一的大儒。”李由正色。
张苍鄙视地瞥了李由一眼。谄媚!不愧是李斯的儿子。
刘盈矜持颔首:“你的评价非常中肯。哦,对了,章邯呢?杀了还是抓了?是抓了吧?人呢,我要去看章邯!”
刘盈专门跑来迎接刘邦,可不是为了展现对父亲的孝顺,而是为了章邯。
新的经验包来了,他怎能不激动?
刘盈东张西望,周围面露慈祥的长辈们神情逐渐尴尬。
刘邦干咳一声,道:“先回家。”
刘盈瞪大眼睛:“败了?”
刘邦骂道:“竖子说什么!乃公怎么可能败!当然是大获全胜!”
刘盈再次张望:“那章邯呢?”
刘邦:“……先回家。”
刘盈在人群中找到了竭尽全力缩在长辈身后的韩信和刘肥。
韩信和刘肥都对刘盈投来了愧疚难堪的眼神。
刘盈倒吸一口气。
他抓住想要逃走的刘邦的衣袖,带着鼻音道:“我擒李由,破荥阳,给你们制造这么好的机会,你们连个章邯都没抓住?我不仅把荥阳的粮全搬光,连荥阳城里的黔首都带走了七七八八,章邯没处补给,肯定又累又饿。你们居然连个饿肚子的章邯都抓不住?”
天啦。
张苍、刘肥和李由就算了,他们在历史中不是以打仗出名。
什么武安侯汉高祖。
什么淮阴侯兵仙。
什么游击名将彭越。
汉高祖带着汉初三大名将之二,居然让章邯逃了?
我们汉初的名将是何等的废物?带领这样伪劣名将的汉高祖是何等的废物?
刘盈连吐槽打击人的心情都没了。
他想着自己为了尽全功,为了抓来新的经验包,拼尽全力刷垃圾系统副本。
他在副本中忍着恶心讨好瓦剌人,提着大刀浴血奋战,受了这么多苦这么多罪。
结果,汉高祖带着汉初三大名将之二,还能让章邯逃了?
说什么战果,战果再多,和我有什么关系?我的经验包呜啊!白忙活了!
刘盈一屁股坐在地上,两脚一伸,哇哇大哭。
刘邦腿一软,差点给刘盈跪下。
他蹲在刘盈面前手足无措:“盈儿,我错了我错了,是阿父没用,别哭啊。”
韩信和刘肥朝着刘盈跑来,同样手足无措,语无伦次地自我反省。
都是他们太轻敌了!
从刘邦和张苍说“儒”起,就因为听不懂而神游天外的彭越被刘盈哭得一个激灵,瞬间回神。
他茫然地问李由:“盈儿怎么了?怎么哭了?”
李由努力板着脸,压平颤抖的声线:“你们太没用,放走了章邯,把刘盈气哭了。”
“屁!什么你们!是我们!你也有份!”彭越先更正李由的说法,然后挠头,“那怎么办?”
李由反问:“我怎么知道怎么办?”
他还以为刘盈会出言嘲讽。
一介孩童的嘲讽,他不会放在心上。
刘盈怎么就气哭了?这让他很尴尬好吗!
刘盈这么一哭,本来立了大功,心里很开心的二代们也开心不下去了。
悲伤愧疚的气氛开始蔓延,连普通兵卒都知道了这件事。
甚至连沛丰的老乡们,都在午后坐在门槛上晒太阳时唠嗑。
听说了吗?那个沛公啊,他连章邯都没抓到,把盈儿都气哭了。
啧啧,真没用!可怜盈儿费那么多心思。
刘邦回沛丰后,一旬不敢出门。
吕娥姁和曹氏也纷纷把刘邦赶出卧室,让刘邦滚去找仆从睡觉,别烦自己。
“你怎么好意思回来?!”
吕娥姁想到刘盈在荥阳吃的苦,眼眶就发红。
曹氏没说话,只是重重关上门。
刘邦只能独自去睡书房。
找仆从睡觉?他还睡得着吗?!
哎呀,小祖宗啊,你还不如狠狠嘲笑我呢!
刘邦恨上了章邯。
章邯,我刘邦与你势不两立!
他发誓,一定要活捉章邯,然后把章邯送给刘盈为奴。
“该抓些秦人来养马啊。”刘邦沉思,“不知道李由会不会养马。我的地盘上,有能用的养马地吗?”
李由想隐居?
章邯都没抓到,他好意思隐居吗?等抓到章邯再说!
第50章 都快变小儒生了
韩信今日起晚了, 刘盈仍旧叫他起床,但没有在韩信的饼子上啃一口;
刘肥故意装傻摔跤,刘盈不仅没有嘲笑,还蔫哒哒地说“大兄小心”;
读书习字的时候, 刘盈安安静静描完了字, 垂头丧气地向浮丘和毛亨行礼离开;
路过来躲懒的张苍时, 刘盈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张伯好”;
曹参揉刘盈的脑袋作怪, 刘盈木着脸任由曹参揉来揉去;
萧何主动让刘盈暂停几日读书习武, 去和萧壮壮一起玩, 刘盈摇头。
“高强度的读书习武, 能让我不想其他悲伤的事。”
刘盈背着小竹筐萧瑟离去, 离去前还乖乖地向曹参萧何道别。
萧何神色凝重,连曹参都笑不出来了。
曹参把手放在萧何肩膀上:“萧何, 盈儿受到的打击有点大啊。”
萧何心疼道:“这大概是盈儿自出生以后,经历的最大一次打击。”
曹参点头唏嘘:“盈儿为抓住章邯付出太多, 又是偷偷逃出沛丰, 又是亲自收服彭越的下属,甚至单骑入城擒敌。这样的结果, 他肯定不好受。”
萧何道:“不止。他带着三百兵卒护送五万余庶民来沛丰, 我从史书中都找不到这样的事迹。盈儿真的尽力了。”
萧何想到这件事,难得沉不住气, 对曹参夸了起来。
他好奇刘盈和吕娥姁为何能做出如此壮举,特意询问了同行的人。
最初, 跟在刘盈和吕娥姁身后的只有万余人。
走了几里路, 不断有荥阳的黔首匆匆赶来,拖家带口骑马驾牛跟随。
路走了一半,有马骑的人大部分离开了, 荥阳城的黔首走了小半,但沿路不断有衣衫褴褛的黔首加入这支队伍。
他们原本远远旁观,以为又是大秦征徭役。
但跟随兵卒的黔首没有戴枷锁,手上没有绑绳子,似乎不是徭役。
有胆大的人来询问,他们从何处来,要往何处去。
“我们从荥阳来。听闻沛公是仁厚长者,我们去沛丰投奔沛公。”
荥阳的黔首没有说太多。
特别是刘盈开粮仓放粮的事,就连无知稚童也口风很紧。
他们都知道这个乱世粮食有多珍贵,不会把自己有粮食的事告诉他人。
但打探的人听到这句话,已经足够了。
乱世传递消息很慢,战火能阻隔一切。
乱世传递消息有时候又快得匪夷所思,许多流民从山中逃出,悄悄缀在这支队伍身后。
再前行了一段路,又有人骑马驾车来到这支队伍。
他们听闻沛公的妻子吕姬不见客人,没有像之前的豪强富户那样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