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古木架
早上醒来，不知怎么的她就趴在自己身上了。
想来是半夜侧着身子睡久了，有些发麻，他抱着她翻了个身，躺平了，才变成了这样。
她身子又轻又软，没让他感觉怎么不舒服，反倒很喜欢，一时之间舍不得放开。
不过已经到了平日起床的时候，不能再睡了。
得起来做饭，别让她挨饿。
沈卓暗暗叹了口气，侧身小心把她放在床上，把她还搂着自己腰的手轻轻掰开，虽然动静已经尽可能放轻，但她还是醒了。
她眼睛都没睁开，迷迷糊糊地问了句：“天亮了？”
沈卓嗯了声，声音也带点儿刚醒的沙哑，低头亲亲她睡得红扑扑的脸颊，“还早，你再睡儿，我做好饭叫你。”
叶欣打了个哈欠，睁开眼睛来，“我也要起来了……我要看雪！”
沈卓有些哭笑不得：“怕是没有了。”
叶欣使唤他：“你先起来看看有没有。”
沈卓起来打开窗子，明亮的光线和寒冷的空气一下子灌进来，他看了眼光秃秃的菜地，确实没有雪。
夜里可能就下了那么一会儿，细细的，到地里就化了。
关了窗子回头告诉她，她还不信。
掀开被子起来，又冷得缩回去，想起来昨晚突然过来的，外套都不在，就朝他撒娇，“你帮我去把袄子拿过来嘛。”
沈卓去拿来了，不仅是袄子，还有围巾、手套、厚袜子，把她从暖暖的被窝里捞出来，一边帮她穿，一边还说：“你衣裳放一些在这多好，以后穿也方便。我衣柜空荡荡的。”
说到底他还是希望她夜夜在这边睡。
真不知道她怎么分得那么清楚，经常不在这儿睡，衣服也不放这儿，东西都各放各的。
她说要有自己的独处空间，他拗不过她，也不想勉强她。
但心里总有些失落，觉得他们太生分了。
结婚了跟没结婚似的。
叶欣不管他，穿好衣服兴冲冲出去找雪。
沈卓追上她：“当心冷！”
叶欣看到院子里只湿了一些、仍然灰色冷硬的水泥地，很是失望，“真的没有吗？一点都没有吗？？”
在院子里转一圈，不死心地又往屋后菜地走一圈，真是一片雪花都没有，反倒是鸡鸭在叽叽嘎嘎地叫，朝着要吃食。
沈卓无奈，把沮丧的小姑娘拉回去，准备做饭吃。
要打水的时候，发现水井里结了一层冰。
沈卓把她喊过来。
叶欣精神一振，拿了跟竿子把硬邦邦的冰块砸碎了，啪啦的脆响，总算让她高兴了起来。
沈卓看着她开心的笑脸，不禁思考，她是不是喜欢下雪的地方？
早饭过后，沈卓要去镇上参加培训了，是之前就安排好的，对赤脚医生的再培训，为期一个月。
本来也没什么，就是突然天气变得很冷，出门比平时更难熬。
叶欣想到水面都结冰了，担忧地叮嘱了几句：“你小心点啊，路上不知道有没有水坑结冰的，光滑溜车。你要慢慢骑，安全第一！”
沈卓点点头，一边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饭盒水杯，戴上帽子围巾手套，也不放心她：“天冷，你在家，别出门了。”
叶欣说：“我去看看唐教授和金老先生，还有李光明。他们没有旁人照顾，昨晚不知道冻着了没有。”
沈卓知道她一直惦记着这几个老弱，也不好让她不去，“那你也小心些。”
叶欣朝他挥挥手，“我知道，你去吧，再耽搁就要迟到了。”
沈卓就背着包，迎着寒风，骑自行车出门了。
叶欣之后捡了些吃的用的，装了一篮子，走下去。
先经过的李光明家，见他家门紧闭，才想起来这会儿他还在那边坡上上课呢，一般是要到腊月中才放寒假。
她就先去了村东头，看望两个老人。
去年洪灾，他们住的破屋子倒塌了一半，后来也没有重建，一是没钱没材料，二是他们身份特殊村里也不好太照顾，最后只是把坍塌的部分收拾了，把砖块重新垒起来，差不多继续住下去。
叶欣每次来看到，都觉得那屋子摇摇欲坠，十分吓人。
好在目前为止，还没有再次倒塌。
她也不能多做什么，偶尔来看看，送些吃的罢了。去年旧被子换下来，也是送来了这里。
她敲了敲门，屋里很快打开了，一见是她，连忙迎进：“大冷天的怎么来了？快进来，屋里烤火。”
叶欣进去，道：“昨晚特别冷，不知道你们怎么样了，有没有冻醒？”
金忠国道：“冻醒了，起来把火堆升起来才好些，一直到现在都没有熄火呢。这里头一次见下雪，也是猝不及防。”
唐博雅道：“这雪跟咱们那儿相比，都不算雪，下到地里就化了！也就是屋子破，不然不至于冻醒，有你们送的几张旧被子，全部裹着，也能熬过去！”
他们是首都来的，那边是北国风光，白雪皑皑，自然不是这里能比的。
也庆幸这里不怎么冷，不然冬天能冻死人。
他们被子一开始只有大队长送的，后来沈卓旧被子都抱下来了，数量多了，也还算暖和，只是沉了些。
至于柴火，也不必担心，现在冬闲了地里没活，他们两人天天下午上东边山坡打柴，自己是够用的。
叶欣见他们都好，就放心了。
他们屋内烧火，也不必担心，因为这屋子四处漏风。何况他们安全意识也比普通村民强。
她把篮子里的东西拿了大半出来，一边道：“没事就好。只是不知道下去还会不会更冷，今年是比往年冷一些的，不可大意。要是身子有什么不舒服的，及时去医疗站开药吃，就算沈卓不在，找别人也一样的，千万不能耽误。”
几年下来，村里已经习惯了这两人，医疗站那边明里暗里也知道他们去看病的，其他医生也都是好的。
金忠国叹道：“知道，姑娘不必这么担心我们。也不用老拿东西来了，多破费。”
唐博雅也道：“老让你接济不好意思！咱们粮食慢慢吃也够吃，腊月了，没几天发粮食的，饿不着。咱们两个老家伙，命硬着呢！”
叶欣笑道：“我拿来的都是自家有的东西，没破费。月底我再来一趟，你们要买什么，到时候我帮你们买。”
金忠国道：“正要拜托呢，先谢谢你了！”
唐博雅也点头道谢。
他们虽然是下放改造的，但也有工分，也有分红，这几年分了红都是让叶欣帮忙买些东西过年的。如此，也算勉勉强强过下去。
叶欣也不耽误，放下东西离开了。
回去的时候饶了下，去林美华家看看。
林美华正跟三个女儿在门前剥豆子，见了叶欣，招呼道：“叶知青，这么冷的天，哪儿去？”
叶欣走过去道：“随便转转。是挺冷的，昨晚一下子降温了好多，婶子可还好？”
林美华道：“凑活，冻不着。”
说着招呼她坐下来，说起了别的。林美华这几年身体已经养好了些，只是一直还想生个儿子，给“瑞瑞”作伴，只是没能怀上，想必是上次难产损伤了身体。这是她的憾事，逢人总爱说一说。
叶欣不想听这个，不过人家都已经说起来了，她只好听完。
林美华唉声叹气地说完了自己，又看看她，道：“叶知青，还是你过得滋润，瞧着一年比一年水灵！不过，你跟沈卓结婚也快一年了吧，还没怀上吗？你可要抓紧了，沈卓没亲人，就靠你给他生儿育女呢！”
叶欣：“……”
沈卓没亲人，让她躲过了催生，没想到比尔呢催上了。
她索性转头看看几个女孩。
妮妹已经十五了，亭亭玉立，瞧着没有前几年那么瘦弱了，但还是内向，低头干活话不多，看见叶欣倒是挺高兴的，抿唇笑了笑。
幺妞也十二三，豆蔻年华，倒是比姐姐看着精神，胆子也大些，小声问叶欣：“叶知青，你从东头来？”
叶欣点点头，也小声说：“嗯，他们没事儿。”
幺妞就放心地笑了，眉眼弯弯。
她们的弟弟李光瑞在上学，也不在。
小妹三四岁，瘦瘦的，也学着剥豆子，睁着好奇的眼睛看看叶欣。
他们一大家子，应该不至于因为昨晚的降温怎么样，挤着睡也暖和了。倒不需要她关心，她只是顺路来看看几个女孩。
再回到李光明家，他当然是还没回来，还早呢。
叶欣径直走到他家门前的柴垛上，把篮子里剩下的一些菜和鸡蛋拿出来，就放到柴面上，等他回家就能知道了。
正放着，突然听到旁边屋里传来孩子的哭声。
她心道应该是李光荣和吴艳云的孩子。之前李光明说生的儿子，约莫是九月生的，现在还不满三个月。
没多会儿，吴艳云抱了孩子出门哄，看见叶欣还愣了下，随后打招呼：“你来看光明吧？他上学呢，不在家——你又给他送菜来了，真好。有你这么关心他，真是他的福气。”
叶欣笑道：“我来了才想起他不在，顺路给他拿了些吃的。等他放学了，烦你告诉他一声。”
吴艳云点头道：“行。其实他自己看见就明白了，只有你对他那么好。”
叶欣走到她跟前，顺便家常两句：“听说你生了孩子，我还没来得及道喜。”
吴艳云叹气：“唉，怀着的时候心想生了就好了，哪知道还有得折磨呢！”
叶欣附和道：“你也是辛苦。”
吴艳云跟她说着，慢慢把孩子哄不哭了，笑着抱给她看。
叶欣看了看，见过好几个小孩了，都是一团粉粉嫩嫩的，五官还挤在一起，看不出什么。当然，她还是夸几句：“瞧着胖乎乎的，多可爱。肯定健健康康长大，成一个强壮有力的男儿！”
说得吴艳云笑起来：“别的不多想，只希望他好好长大。”
叶欣也打量了下吴艳云，她原先是一个胸前两条乌黑辫子的俏丽姑娘，这会儿头发剪了，脸庞有些浮肿，眼底青黑憔悴。
这是叶欣在这儿看到过的第四个孕妇了，林美云，李秋兰，王小薇，现在加上吴艳云，每个都是生了孩子之后变化挺大，让她越看越想叹气。
果然生孩子很消耗精气神。
她再次觉得自己避孕是正确的决定。
这么想着，她把篮子里最后几个鸡蛋给吴艳云：“之前没来，现在既然见到了，就算添点满月礼吧。”
吴艳云连忙推辞：“可别！沾光明的光，年年吃你家西瓜，已经老不好意思了，哪还好要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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