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投你一木瓜
他必须在一个种族被消灭前,加入他们,构建最后的防线,保证他们还有保存文明繁衍生息的机会。
因此,在这个被称为“丰饶纪年”和“争端纪年”的千年,纸面上龙的概念有二,时而是拯救文明于水火的英雄,时而是异端召唤对抗伟大扩张的恶魔。
第三个千年,“灾厄纪年”,龙是天灾。
辰亦等待的时间过于久了,就像他曾经看过的一则《渔夫和魔鬼》的寓言故事,等待耗尽了他的耐心,他等得近乎发疯。
如果他的配偶现在出现在他面前,他会把她囚入自己的巢穴,那里有数不清的珍宝,唯独没有的是自由。
偶尔清醒时,他会怀疑自己受到了预言的欺骗。
预言只是他在失去心鳞的痛苦下生出的谵妄,却被他错信为真实会发生的未来。
然而他心底又不肯承认预言是假,自己的等待无用。
他开始向其他种族宣泄被欺骗的疯狂,对他们降下灾祸,逼迫他们交出自己的配偶。
每一个种族都不得不向他献上他们最美丽的公主,可没有一个是他的配偶,他赶走了她们。
被族人当作祭品的公主们却不敢回去族群中,怕灾祸的缘由就此被归结己身,宁可定居在他的巢穴附近,成为他的祭司,每日祈愿他的配偶来到他面前,终结无穷的灾厄。
祈愿无用,但当他又一次疯狂,走出洞穴,准备随便选一个种族降灾,却被一群老迈的祭司挡住了。
当先面对他的是她们中最年长的精灵。
她满头银发,是最早一批还活着的祭品。
从四十岁成年,来到他的巢穴被驱赶,精灵现在已经走到八百岁岁数的尽头。
她颤抖地匍匐在地,哀声道:“您有没有想过,之所以您找不到您的配偶,是因为她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或许以您的强大,可以离开这个世界,去世界之外寻找她。”
所有祭司试图编织出一个美好的愿景来治愈他的疯狂,或者让他把疯狂变成离开这个世界的动力,而不是灾厄。
辰亦静静看了她们很久,向据说是所有鲛人中歌喉最美妙的中年鲛人公主道:“唱一首歌,用海螺装好给我。”
没有谁敢拒绝天灾的要求。
他得到了一个纯白的海螺,作为他三千年愚蠢等待的纪念品。
龙决定离开他的世界,但不是听信祭司们的话,去寻找根本不存在的配偶,而是为了打发自己漫长无尽生命的无趣。
突破世界的屏障,他发现了系统和其他小世界的存在。
他和系统达成交易,可以把一部分自己的精神体投入小世界,拥有一个新的躯壳,以千分之一的实力像普通玩家一样在小世界中完成任务。
这样一来,他就会像参加一些所谓科技发达的小世界所拥有的全息游戏,在游戏规则限制内获取一些快乐。
不过他随时可以作弊,沟通本体拿回更多力量,兽化解决麻烦。
只是除了接受系统要求保护桑迟的这一次,他很少作弊通关,因为没意思。
谁知在游乐园中会发生这么有意思的事。
一个还未成熟、拥有心鳞的自己,亲手剥离心鳞送给桑迟,向他发出挑战。
是一个时间的循环吗,还是那个叫丹的搞出来的虚幻把戏呢?
无所谓。
如果是,他可以完成这个循环,叫这个还没有吃过苦头的自己也去忍耐他遭受过的折磨。
如果不是,他就把敢于挑战自己的未成年龙当敌人,打趴下,丢出游乐园世界。
谁叫他趁自己不在随便抱桑迟,知道那是谁的队友吗,送心鳞求偶,还敢把尾巴缠上桑迟的小腿,真是不要脸的龙。
辰亦兽化,毫不留情地把半龙态的自己打成重伤昏迷。
可死死扼住未成年龙脖颈摁在地上时,他又考虑要不要直接杀死眼前这个疑似过去的自己试试,看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
趣味差不多是他现在仅剩的追求了。
考虑时,身体温暖柔软的小美人忽然扑过来,自后方抱住了他的腰,恳求道:“别打了,你快把他打死了,他刚刚救过我,拜托别杀他。”
那就算了。
辰亦稍稍松开手,点了头,以眼神示意桑迟放开自己,决定实现另外一个趣味。
他俯下身,在年少的、尚且懵懂的半龙态青年耳边说:“知道吗,你会拥有一个美丽而脆弱的配偶,你得变强,然后足够耐心地等下去。”
或许因为循环达成,从镜子中置换出的辰亦身影开始淡化,直到消失在这个迷宫。
辰亦满意地站起身,看向忐忑立在旁边的小美人,问她:“你知道龙给你心鳞是什么意思吗,你就接。”
桑迟眨了眨眼,摇了头,轻声说:“那个人是你吗?是你的话,我可以还给……”
“我不要,你自己留着。”辰亦没准她说完,顺便把一个纯白的海螺塞进她手里,“这个也拿去玩。”
第38章
桑迟合起的手掌上堆叠着鳞片和海螺,一双湛蓝的杏眼睁得圆溜溜。
像是一只被水淋湿、变得可怜巴巴还没人理的茶杯小猫咪忽然被叼住后颈肉,丢进了毛线球的海洋。
没有安全感的小猫咪趴在软软的毛线球上一动不动,同样惶惶不安的小美人愣愣看着薄红的鳞片和纯白的海螺说不出话。
是给她的礼物吗?
她不理解,一时间简直受宠若惊。
辰亦进迷宫之前不是还在跟自己生气吗?
他气得很厉害,句句逼问她的愤怒模样依然留存在她的脑海中,令她一回想便心有余悸——为什么忽然给她礼物呢?
进入迷宫以来好像没有发生什么好事呀。
然而辰亦不准备把自己或许曾经花费三千年等待她出现的猜测说出来。
因为他不觉得这件事该算在桑迟的头上,要她知道不过是徒然给她增添烦恼。
如果循环是真的,对桑迟一见钟情追着求偶、坚持要等的是年少时的他,把自己强行打成失忆还诉之预言、造成循环的是成熟时的他。
无论怎么看,该负责的都是他自己。
不过他现在面对桑迟的心情着实很复杂。
漫长的时间已然把他的心海焚成一片焦土,哪怕忽然降下甘霖,也无法焕发生机。
或者说他一直不认为还有焕发生机的可能。
然而在大巴车上第一眼见到桑迟时,那如羽毛般扫过心脏的轻微悸动,如果不是不耐烦队友的脆弱,会不会其实是有种子悄悄萌芽在焦土呢。
难道那是又一次一见钟情?
辰亦不知道,他不太想承认他对她冷言冷语都是为了诋毁自己的心动。
至少在摸清她是什么态度之前,他不会说的。
他已经被时间磨励成冷静的龙了,不是会轻易摇尾巴的蠢东西了。
别以为他没发现桑迟并没有接受未成年龙直白的求偶。
看抱她的姿势显然是强行抱的,尾巴是偷偷缠的,连心鳞都是趁她不懂含义,以保护为名硬塞进她手里的。
现在的他不会干出这种事。
他会仔细地确认自己是怎么想的,她是怎么想的。
辰亦目光深沉地注视着桑迟,见她单是捧着那两个物件不动,才想起自己似乎没有告诉她应该怎么使用它们。
“心鳞你收起来,我不知道具体效果,但你遇险,它就会被动触发保护你的机制。海螺是个玩具,你可以现在贴在耳边听一听。”
桑迟依他所言收起心鳞,歪头把耳朵贴向海螺口。
伴奏着轻微的风声与海浪潮涌声,空灵的女声婉转吟唱着她听不懂的语言,似是祈愿似是祝福,似乎能够把所有烦恼涤清。
一曲终了,桑迟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扬起了唇角,连双眼都弯起新月般弯弯的弧度。
小美人欢欣地向辰亦说:“歌很好听,我好喜欢,谢谢你!”
她果然喜欢,真容易讨好。
保存鲛人这个种族是有意义的,如果她能见到鲛人建在海底的红珊瑚王城,应当也会喜欢。
不过海底不适合她居住。
要是强行把红珊瑚都带上地面,珊瑚被晒干之后变成枯枝般的结构,会失去存在海底时的美轮美奂……
意识到自己都考虑到该带她在哪儿定居了,辰亦生出淡淡恼意,果断掐断念头,面无表情地说正事:“好了,我们离开镜子迷宫吧。”
天边那个未必真实但能代表时间的太阳已经西滑至接近地平线处,继续在这里耽搁时间不必要。
桑迟乖乖点头,凑近到他身边,主动牵住他,仰起小脸,犹疑地问:“我现在可以和你说话了对不对?”
这有什么好问的,这个笨蛋不是已经在说了。
刚刚还敢在他战斗时不顾危险地扑过来求他住手。
辰亦点了头,以为她会先问起为什么出现两个自己,却听到她说:“你脸上的伤不疼吗?你给我的药还在,我给你上药吧。”
他沉默一瞬。
碎镜般的裂痕其实不是伤,而是他强行用自己的力量打破规则留下的印记。
离开这个小世界后,清算违规行为,他需要接受一定惩罚。
治愈这具肉身的药物自然发挥不了作用。
不过她想拿药膏把裂痕盖住也行。
等时间差不多,他把痕迹转移到她看不到的地方,就让她当作是伤痊愈了。
“好。”他不准备停下带她离开的脚步,干脆把她端起来稳稳放在手臂上坐好,“我带你去主题酒店,你就这么上药。“
桑迟面颊绯红,觉得要是路上被其他玩家看到不太好。
念及自己答应了他说什么便做什么,她到底没开口拒绝。
等上好药后,盯着辰亦紧致的下颌线,犹豫半天也没说出请他放下自己的话。
辰亦的余光与她的视线短暂相触,却仿佛不经意地问她:“先前出现的那个我,在我不在的时候,具体都和你说了些什么?”
“他真的是你啊……”
桑迟看辰亦险些把半龙态的未成年龙打死,怕惹他生气,完全不敢提问他们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