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暮时夏
她手指抑制不住地战栗,穿入男人漆黑的发丝中,触到一手潮漉漉的热气。
“够、够了,你起来……”
他又想吻她,安玖下意识偏过头,避开了这个吻。
男人微微一顿,随即低笑一声,哑声道:“好,不亲你,我去漱口。”
他起身欲走,安玖拉住了他,语声仍忍不住地发抖,“别走。”
裴寂愣了一愣,顿时反应过来她的意思。
少女的挽留欲语还休,在他看过去时,她微微偏开了脸,只有轻抿的唇角泄露了半分忐忑不安。
她始终有些放松不下来,裴寂并不想太过急切吓到她,又因再过一个时辰就要天明,便打算先让她休息,等明日再说。
他总是不愿强迫她的,即便解毒迫在眉睫,为她也愿意延缓。
安玖没再开口,她其实能感觉到他的打算,不能拖到明天,等天亮,他一定会发现蛊虫被动过。
所以,这是最后,也是最佳的时机。
谁能想到呢,他在满心期待他们的未来,而她在策划离开。
短暂的静默过后,男人隐隐含笑声传入耳膜,好似忍俊不禁:“好……我不走。”
她的脸抑制不住发烫。
安玖忍不住深呼吸,下一刻就察觉到他动作停了。
男人迟疑的话音传来:“要不,还是再等等?”
安玖摇了摇头,她伸出手,环住他的脖颈,主动吻上他的唇。
男人薄唇炙热,就连吻也好似和风细雨一般,唇舌交缠间,温柔地不像话。
随着这一吻的深入,安玖也不由闷哼一声,不受控制咬破了他的嘴角。
这一瞬间,她感觉到了难以忍受的,强烈的疼痛。即便早有准备,也因太过尖锐,让她猝不及防。
安玖眸中顷刻滚出泪水。
原来这就是他每次毒发体验到的痛楚吗?
男人松开了她,语气惊疑不定:“很痛吗?”
按理来说,应该是不痛的,他查过许多书籍,还向别人请教过,做了大量功课,只为了让她愉悦。
然而昏暗中,少女眼角扑簌簌落下的泪,以及眉宇间鲜明的痛色,瞬间惨白的脸,都让裴寂下意识停了下来。
或许他做得还不够,才让她这样不舒服。
他愧疚地想着,便要起身。
下一秒却被少女紧紧环住,她两手用力压住他的脊背,主动迎向了他。
“我、我比较怕疼,没事。”她说着,声音里都是压抑不住的、破碎的哭腔。
裴寂很想看看是不是弄伤了她,可少女一个劲缠着他,她将脸埋进他胸前,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感受到她的紧张,连带着让他也十分不好受。
那种滋味,绝不是自己解决时能体会的。
“裴寂,我想要一个完整的婚礼。”少女又一次催促,因为埋着脸,听着有些含糊不清,像是在哭,“你不要让我有遗憾好不好?”
裴寂额头都是汗,汗水顺着下颌往下滴落,若不是顾忌她的感受,他何尝不想继续?
能克制至此,已需要花费极大的意志力。
听到这句话,裴寂脑海中那一直绷着的弦猝然断裂,理智也随之褪去。
“怎么会遗憾?我们不会有遗憾。”
他声音哑的不成样子,沉声说完,昏寐光线下的身影笼住了她。
少女呜咽一声,指尖掐进他的肉里,然而这点疼对他来说不痛不痒。
她在哭,他听到了。
她应该很疼,太过紧张以至于让他寸步难行,他应该停下来的,可是那句话一直在耳边回荡。
怎么可以有遗憾呢?
裴寂在切身实地告诉她,他们不会有遗憾。
这次是他学艺不精,等过了今夜,他会好好学习,往后再不会让她难受半分。
虽然这般想着,裴寂到底还是不忍持续太久,听着耳边的哭声,他又是心疼又是满足。他没有刻意控制,还尽量压缩了时间,迅速结束便想撤离。
可才退后一点,又被柔软的手臂环住了脖颈,少女抬起头,巴掌大的小脸上缀满晶莹的泪。
“别、别走,再等一会儿。”她嘴唇抖动着,断断续续地说。
裴寂满腔的酒意都随汗水蒸腾而出,发热的头脑逐渐冷却,他心头滚烫,替她拂去眼角泪痕,不禁好笑又心疼地问:“还等什么?还没受够吗?”
她今夜怎的这样粘人?
少女长睫轻掀,乌黑的眸中盈满亮晶晶的泪水,一瞬不瞬望着他,那眼神竟无端有些悲哀。
她哽咽着,一字一顿道:“裴寂,对不起。”
“对不起,我……”
话音未落,她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口中涌出大股大股的红色。
明明是与嫁衣一般的红,是让他一整天欣喜若狂的红。
这一刻,裴寂周身却无比的寒冷,冷到了骨髓。
他仿佛听见了全身血液倒流的声响。
作者有话说:
【特此说明:男主中毒,女主要给男主解毒,解毒过程会产生剧痛,女主才说怕疼。剧情需要,无法修改。】
第122章 122
◎“我死都不想跟你一起。”◎
疼痛犹如潮水蜂拥而至, 一瞬间,安玖痛的几乎话都说不出来,整个人都在发抖, 手脚痉挛, 那种堪比凌迟的痛感,让她恨不得死去。
太痛了。
太痛了。
怎么会这么痛?
她甚至能听见自己牙关控制不住的紧咬,发出咯咯作响的声音,口腔里充斥着浓郁的血腥气。
剧烈的疼痛中,意识都好似变得涣散,只剩一线清明。
她能感觉到一双冰凉的、不带一丝温度的手颤抖着捧起了她的脸,那种感觉, 让她无端想到冬日里,纷飞的大雪落在脸上, 轻柔地覆盖了面庞。
视线有些模糊, 好似蒙着一层薄纱,看见的所有事物,都变得朦胧不清。
包括男人惊惧的、目眦欲裂的脸庞。
如同跌入深水, 视野摇晃,外界声音迟缓地传来, 那一声悲恸的呐喊, 仿佛拉长了的线, 又让她想起慢放卡带的碟片, 怪异地响在耳畔。
“不——!”
身体不受控制地倾倒, 落入一个冰凉的怀抱。
好冷,不只有自己身上冷, 对方身上也冷得出奇, 两个依偎在一起的人, 竟然无法互相取暖。
安玖眼前一阵阵发黑,意志沉沦,几乎就要这么睡下去。
然而又想到还有些话没说,还有任务没完成,便又挣扎着撑开沉重的眼皮,艰难地、用力地张开口,用尽全身力气,吐出破碎的音节。
“裴、裴寂……”
才喊出他的名字,口中奔涌的血就呛得她不住咳嗽,难以喘息。
“别说话,求你,别说。”低哑的嗓音钻入耳膜。
手腕被一只大手握住,然后身上被快速地点了几下,嘴里涌出的温热液体渐渐停歇。
然后,她被放倒着平躺下来,一根根金针迅速飞落,扎入周身穴道。
剧痛开始减缓,神志渐渐回归,模糊的视线开始变得清明,安玖看见一张集满了焦灼、痛苦、恐惧的脸。
明明她已经很痛很痛了,可是他看起来,比她还要痛。
男人漆黑的眸子猩红一片,下颌线绷地紧紧,手中以他平生最快的速度落针,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珠滚落。
生怕慢了一步,就再也无法挽回。
这时候,安玖已经能呼吸过来了,体内的疼也渐渐能够忍受,虽然时不时,还会止不住地痉挛一下。
她想起裴寂每次毒发时的模样,她现在应该和他一样狼狈吧?
看着男人垂着头,飞快下针的动作,安玖重重吐出一口气,缓声道:“你知道的,你救不了我。”
他连自己都救不了,又如何能救她?
男人闻声抬首,通红的眼眸落在她脸上,死死盯着她,眼底浮现一层水光。
他薄唇失色,张了张口,一时竟无法出声,咽了下嗓子才哑声问:“为什么?”
问完一句,又问一遍:“为什么?”
然后是第三遍:“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嗓音哑的不成样子。
以裴寂的医术,摸一摸脉象就知道她做了什么,况且,他也能感受到自身的变化,那种沉疴尽去、枯木逢春的轻松与惬意,是他从前所不能体会的,如果他再细心一点,就不会把它当做得偿所愿的快乐。
可是,没有如果。
一切都已发生了。
安玖躺在那里,身体很沉重,沉重地让她想闭上眼,干干脆脆睡一觉。
但她知道还不行,还不到睡的时候。
她努力扬起唇,露出一丝微笑,因为没有力气,说话的声音很轻,好似风一吹就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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