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临天
“难怪在席上三叔父的表情这么奇怪!”顾以灿右手握拳在左掌上用力捶了一下,“我先去瞧瞧……”
顾知灼直接拉着他后颈的衣领:“不可以偷懒。”客人还没走光呢。
顾以灿一指谢应忱:“他也偷懒。”
“公子是客人!”
“客人?”顾以灿眉梢一扬,仿佛在问:你要当客人?
“我去吧。”
顾以灿乐了:“这还差不多。”
还客人呢,当姑爷就要有姑爷的自觉。爹爹当年陪娘亲回外祖家,那可是上到外祖父外祖母,下到侄儿侄女,都是得讨好的!干活什么的更要主动,连祖父院子里的天棚都是爹爹亲手搭的。
三叔父说,这桩婚事,妹妹乐意的很,哎,自己不乐意也没法。
“走!”未来的姑爷。顾以灿咬牙切齿地想着。
他们一走,顾知灼也回了内院。
等到把客人全都送走,也到了申时,顾知灼匆匆回了荣和堂,谢丹灵还不想这么早回宫,跟个小尾巴似的跟在她后面。在路上顾知灼把事情也和两个妹妹说了。从小就亲近的表姐居然是亲姐姐,顾知微都听懵了,她一连问了好几声“真的吗”,迫不及待地奔进荣和堂,拉着顾知骄满屋子乱蹦,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
徐氏显然哭过一场,眼尾泛红,面颊还湿着,她面含微笑地看着两个女儿。
谢丹灵拿手肘撞了撞她,轻声道:“本宫觉得顾家还挺惨的。”
她双手捧着脸袋,叹道:“要是本宫被人偷走,娘亲非得把人千刀万剐了。”
顾知灼深以为然。是挺惨的。
季南珂来了后,顾家的气运被她所夺,事事不顺倒也罢。
可是,为什么之前还是那么倒霉呢。
短短几年,先是骄骄被换走,后来烈烈早夭,再后来二叔父战死,娘亲病死,祖父战死,爹爹战死……若不是她的重生,那现在应该就是阿蛮溺亡,姑母疯癲,顾家流放直到全家血脉无一幸免。
十三年前,顾家的霉运是从十三年前开始的?
顾知灼的耳朵嗡嗡作响,震得脑袋也跟着痛,仿佛是天道的某种警告。
她轻轻揉了揉耳朵,眼中带着得意的狡黠。
她仿佛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也许能知道天道为什么会选择季南珂。
“灼丫头,你的脸?”太夫人惊愕地看着她白皙无暇的面容,震惊住了。
太夫人从也不敢多问她的伤,怕惹她伤心。这根本就没受伤吧?
顾知灼摸摸自己的脸蛋,笑吟吟地说道:“好了呀。”
“那你为什么成天戴面纱?”
“好看。”
谢丹灵给了她一百多条面纱,娘亲的嫁妆里也有好几百条。
不同样式的面纱搭配不同的衣裳首饰可好看了。她把面纱从袖袋里拿出来,顺手系好。她今的珠花是蝶栖花,这条面纱的上头有两只紫蝶,就像是珠花上的蝴蝶飞下来似的。
“你这丫头!”
太夫人手脚利索的追了过来,顾知灼见状撒脚就跑,一个没注意,撞上了刚进来的顾白白。
顾白白扶了她的手臂一把,甚是习惯的温言笑道:“娘,时辰不早了,还要上族谱。”
这是大事。
顾知灼主动过去,扶着太夫人去上首坐下,俯耳道:“当时季姨娘还在,这事可不能让人知道。”
“伤口愈和”是需要时间的,季氏当家,祖母耳根子软又没心眼,与其叮嘱她不能说漏嘴,索性全家上下一起瞒了。
太夫人点了点她的额头,不生气了。
祝嬷嬷叫人拿来蒲团和茶,顾知骄向着太夫人,徐氏和顾白白,顾缭缭等长辈磕头敬茶,认了亲。
顾白白亲自去了京兆府,盯紧了他们立刻马上现在把户籍改了,再紧赶慢赶的回府,也到了黄昏时分。
顾家人丁少,没什么族人,连祠堂也是直接设在了国公府里,开个祠堂上族谱,也就太夫人的一句话。
顾知骄向着祠堂里头稀稀落落的牌位磕了头,上了香,顾白白落笔,不到一炷香全办妥了。
“过来。”
顾白白把族谱递给他,仅仅四页的族谱,顾知骄的名字写在了顾尉尉和徐氏的下面。
她是他们的长女。
她捂着唇,掩去呜咽声。
对爹爹的印象,仅仅只有他陪娘亲去徐家时,偶尔看到过的那几眼,灼灼如火,英武不凡。要是她能在他的身边长大就好了。
徐氏搂着她的肩膀,哑声道:“你爹爹一直期待你的出生,知道你还在他会很高兴的。”
顾以炔和顾知微开心地绕着他们转。
从祠堂出来,天已经黑了。
太夫人禀着今日事今日了,把阖府的管事,管事嬷嬷,和下人们全都叫到正堂,坐在上首的太师椅上,牵着顾知骄的手,向阖府宣告道:“这是府里的二姑娘。”
顾知微和顾知南也跟着成了三姑娘和四姑娘。
早在在宴席时,不少人已经隐约听到了一些风声了,这一下午,府里各种各样的私议就没有停过,偏偏主子也丝毫不拦,而现在,也是毫无疑问地证实了他们心底的猜测。
从前院的管事,长随,小厮,再后院的管事嬷嬷,丫鬟,婆子一排轮着一排,进来见礼。
顾知骄一开始还有些局促,但太夫人一直牵着她的手,让她心中大定。
她的祖母在,她的娘亲在,她的姑母叔父在。姐姐妹妹,哥哥弟弟们全都在。
他们都是她血脉相连的亲人。
没有徐迎儿,她的名字不再是为了“引”一个弟弟而来的。
世上,只有顾知骄。
她是爹爹和娘亲盼着生下来的孩子。
“好好!”
待府里的人都见过礼后,太夫人满心开怀地说道:“明天咱们再去见见你祖父,爹爹他们。”
“咱们府里多了两个人,是天大的喜事。”
太夫人私房厚的很,一高兴,大手一挥,阖府上下赏了三个月的月钱,再一人多两颗一两重的银锞子。
这下,满府兴高采烈,比过年还乐呵。
“放烟花吧。“
顾知灼抚掌道,“我记得库房里头还有些烟花和鞭炮。拿出来,咱们全放了。”
一说放烟花,几个孩子的眼睛亮极的。
小厮们抬着过年剩下的烟花鞭炮去了门口。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彻了镇国府所在的大街,绚烂的烟花照得半边京城明亮如初晨。
这样的大张旗鼓,不过一天的功夫,京城里头有名有姓的人家就都知道了——
顾家多了一位二姑娘。
是打小被舅家偷走的,现在回来了。
镇国公府没有任何的含糊其辞,实打实的昭告了顾知骄的身份。
这一夜,顾知骄不敢睡,她生怕眼睛一睁开就发现这只是自己的一场梦,自己又变回了那个徐迎儿。她本来是想撑着头等到天亮,谁想,闻着大姐姐给的香包,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一醒来,下人们都含笑着唤她“二姑娘”,顾知骄心中的忐忑完全消失。
用过早膳,除了还在做月子的三夫人陆氏和煦哥儿,一家人早早去了祖坟。顾知骄又一一磕头上香,徐氏让人把那块原本是立给顾知骄的碑起了,底下的婴孩尸骨没有动,她和婆母商量过,把这孩子也作为顾家人,换块碑,收在她和夫君的名下。
太夫人陪着祖父说了一会儿话,告诉祖父他又多了一个孙女和一个孙子。
“三叔父,我和妹妹先走一步。”顾以灿悄声道,“我打算和妹妹去看看舆图上的那条暗道。三叔父,若是可行,我们接下来慢慢从北疆调兵到京城。三千千机营还是太少了,若有万一,护不住我们阖府上下。今儿咱们是堂而皇之的出京,时机正好。”
第88章
这与顾白白所想不谋而合, 他颔首道:“那你们早些去。”
顾以灿朝妹妹勾了勾手指,谁也没带,两人悄悄地先一步离开。
不说把舆图都记在脑子里, 但两个人记得那条暗道,尤其是顾以灿。
那条暗道是他们经常跑马的地方, 无论是卖凉茶的小摊, 还是小摊后头的河,他们都去过,唯独没有发现过有一条暗道,这就很有意思了。
他们俩一路策马,沿着官道而行,没多久就看到了那个凉茶摊。
凉茶摊在这儿很多很多年了, 一开始是一个老婆婆独自一人支起摊子,现在是一个青年带着一个媳妇子看摊,除了凉茶,也卖些饼子包子什么的。
“他家的凉茶不错。”
顾以灿坐在马背上说道:“有的时候, 我们跑完马, 会过来灌上几碗,舒服透了。”
“好啊!你跑马不带我。”顾知灼幽幽地说道。
顾以灿心知不妙,立刻拖人下水:“都是郑四他们不让带姑娘, 他们嫉妒我有妹妹,等回京后我揪几个出来打一顿给你出气。 ”
“郑四有妹妹,周六也有。”
“那哪能一样, 他们又不是孪生的。”顾以灿笑若灿阳, 声音里透着愉悦的气息,“咱们不一样。”
他小指头勾了勾,勾住了玉狮子的缰绳, 捏在了手上。
“走啰!”
顾以灿高举手臂,吆喝着。
他拉扯了几下,控制着玉狮子靠过去。两匹马离得极近,只有一拳的距离,仿佛他们俩肩并肩一样。
“是河!”
河流靠山,附近没有村子,所以也来浣洗的妇人,罕少有人来往。
河岸上生长着密密的荆棘丛,一片连着一片。兄妹俩下了马后,依着舆图上所指引的向小河的上游走,没走多远荆棘更密了,黑色荆棘密密遮挡着,几乎看不到河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