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临天
多棱眉心一跳。
从方才,把控主导的都是这位顾大姑娘,如今的大启已是谢应忱这个太孙说了算的?
顾知灼转身回了自己的位子。
“我厉害吧?”
她向着顾以灿一挑眉。
顾以灿捧场的鼓掌:“妹妹好棒。妹妹天下第一!打得他脑袋开花。”
“我都快吓死了。”谢丹灵嘟着嘴,“猫也是。”
三声枪响把猫吓得够呛,小脑袋缩在了谢丹灵的咯吱窝里。
顾知灼用手指头戳了戳它。
“咪?”
猫探头出来,左看右看,喵呜喵呜的诉委屈。
多棱让内侍领了下去,弹丸嵌在了肉里头,还需要太医用小刀割开取出。
舞乐又响,大殿中,谁有也没有品舞的心思了。文武百官心绪各异,仿佛还沉浸在一连三声枪响中。
卫国公一脸兴奋上前问谢应忱要火铳看,拿在手里摸了摸,恨不能也亲手试试。
晋王端起面前的酒盅一口饮尽,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三枪,出气是次要的。
震慑才是太孙的目的。
震慑西凉,震慑朝臣,震慑皇上……他在逼迫皇上尽快出手。
谢应忱心思缜密也就罢了,偏偏还有一个顾知灼与他心念相通,明明只是突发,两人没有任何的交流。
顾知灼却将震慑做到了极致。
“天命……”
晋王又饮下了一杯,喃喃自语。
他竟然轻狂的以为,自己可以主宰天命。
他问过长风,天命要是又被改回来了会怎么样。
那个时候,长风用黑水堡城的满城鲜血绘着符咒,他看得毛骨悚然,鼻腔里充满了浓郁血腥味。作为一个武将,他不怕血,唯有那一次,他差点吐出来。
他想转移注意力,所以,问出了那句话。
“真到了这么一天……”长风当时说,“太子这一脉倘若还能有子孙侥幸幸存,他必将为天命之主,气运盖天,不可阻挡。”
“气运盖天。”
被篡改的天命,回归正途,回到了废太子唯一血脉的手上。
自己果然是没有活路的。
“皇上。”晋王起身,忍不住道,“臣瞧着您有些疲了,要不要回去歇一会儿。”
他想说,让皇帝老实待着,谢应忱出师无名,皇帝才能安度余生。
谢应忱知他意图,轻轻一笑,没有理会。
皇帝正烦着,不耐道:“晋王也想另择新主?”
这一刻,晋王的心彻底的死了。
第195章
皇帝有些不知所云, 偏偏该听懂的人都听懂了。
这是在嘲讽太孙煽风点火,蛊惑人心。
晋王沉默了良久。
也罢。
他端起一杯酒:“臣敬皇上一杯。”
这一杯算是彻底了断了他们之间的君臣之谊,兄弟之情。
皇帝喝完, 又死死地盯着下头,拼命想看清谢应忱在做什么, 眼前只有影影绰绰的黑影, 耳畔是一些悉悉索索的声响,说着什么“火铳”、“太孙”、“贤能圣明”、“五夷来朝”、“先帝英明”。
“太孙。”皇帝冷冰冰地说道,“把火铳给朕瞧瞧。”
“皇上。火铳威力太大,您眼神不佳,若是不小心伤着就不好了。”
谢应忱温言拒绝,没有一个声音出言反驳。
哪怕自己现在追究他带了利器进宫, 也只会自讨没趣。
是啊。
他病得太久了,久到他的臣子们连主子是谁都不知道了。
他们全都让谢应忱给收买了!
他拿起酒杯,手指捏得太紧,酒水洒到了手背上。
皇帝一饮而尽, 火辣辣的酒液从喉咙流下, 烧得他心烦意乱。
一连好几杯,李得顺不敢再斟了,小心翼翼地劝道:“皇上, 您身子刚好,保重龙体。”
皇帝一脸阴沉,李得顺不敢抬头, 过了一会儿酒盅没有砸到头上, 李得顺听他问道:“多棱大王子呢?”
李得顺一问一答:“太医正在后头诊治。”
“让人去问问。”
李得顺应诺,打发了小内侍去瞧瞧,不多时, 小内侍便回来了。
“皇上,太医在给大王子挖取弹丸,太医说,至少还要一炷香。”
“朕去瞧瞧。”
皇帝在李得顺的搀扶下起身,往后头走去。
清越的琴音如流水,舞姬们在殿中翩翩而动,裙摆飞舞,水袖飘扬。
承恩公坐在下头打着拍子看得起劲,一抬头见到皇帝走了,他的眼珠滴溜溜打了个转,也悄悄地跟了上去。
酒过三巡,陆续有人出去更衣。
除了晋王多看了他两眼外,承恩公的动静并没有引来多少人的注意。
他出了正殿,叫了一个小内侍问了一句,小内侍领他到了偏殿。
“皇上。”
他追上了皇帝,亲昵地叫了一声:“姐夫。”
“我来我来。”
承恩公到皇帝的另一边去扶他:“许久没见到姐夫,我、我……臣太想您了。臣日日都惦记着您,生怕您受了委屈。臣又见不着您,只能让姐姐……让皇后娘娘给您带话。”
皇帝拍了拍他的手,他这小舅子,还真是个实诚人。
“皇上。”
承恩公左看右看:“皇后姐姐与您说了吧?”
承恩公觉得应该是说了,不然也不会定下十月十四为三皇子大婚。
皇帝颔首。
那就好。承恩公放心了,低着声音道:“姐夫,太孙他连火铳都弄出来了,再不动手,我们连动手的机会都没有了。”
皇帝心思沉重,不发一言的往前走。
“姐夫……”
承恩公跟在他身边,一声声的“姐夫”套着近乎。
皇帝其实没有完全下定决心,这一动,他就再没有退路了。
“朕先与多棱谈谈。”
“姐夫,我和大王子谈妥了……”承恩公没来得及往下说,有巡逻的金吾卫路过,他又立刻把话咽了下去。
“皇上。大王子就在前头的偏殿里。”
李得顺恰到好处的开口,让人推开了偏殿的门。
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承恩公往后头缩了缩,自打亲眼见到谢启云死在面前,他闻到血腥味就有些作呕。
“皇上。”太医见他进来,赶紧见礼。
“大启皇帝陛下。”
多棱坐在太师椅上,衣裳解开了一半,露出了赤裸的肩膀。太医已经用刀子划开了皮肉,小麦色的半边肩膀血肉模糊,为了止痛,太医还在伤口的附近用了银针。
“大王子伤得如何。”皇帝问道。
“弹丸已经取出来了。”
太医擦了把额上的汗,给皇帝看弹丸。
他学医这么久,还是第一回处理火铳的伤。割开皮肉后,弹丸附近灼烧的厉害,所幸没有打中骨头,不然这只手肯定得废。
这些他没有细说,只道:“臣还要把灼烧过的肉割掉,再上药包扎。”
皇帝搭着李得顺的手走了进去,在一把太师椅上坐下。
李得顺把其他伺候的人都打发了下去,只留下了两个太医。
“大启皇帝陛下。”多棱板着脸,不带任何情绪地说道,“太孙有此等利器,皇上是想哄我们送命吗?”
“大王子,您误会了!”
承恩公本来想说,他们也不知道之类的,话到嘴边总算是聪明了一回,硬生生地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