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临天
两匹马撞在一块,她摔在了方家姑娘身上,方姑娘摔折了骨,正好也是相同的部位。
还有……
“珂儿,走吧。”
谢璟打断了她的思绪,季南珂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他们也没有走远,而是进了距离这间足有三间之隔的另一间雅座。
推门进去时,多棱锐利的目光直接投了过来。
“王兄。”珈叶娇俏地说道:“我们上来的时候看到顾大姑娘了,过去打了声招呼。”
她往圈椅上一坐,把马鞭放在了八仙桌上。
“马上就是大婚的日子了,三皇子殿下,你想好了吗?”
这位三皇子实在是个没有主意的,又优柔寡断,粘粘糊糊。多棱可不想自己白忙活一场。
大启皇帝如今困在宫里,除了宫宴那天,连人都见不到。要如何配合,只能靠这位蠢皇子。
“我。”谢璟犹豫了一下。
他想说不好,承恩公已经抢先一步对多棱道:“您放心。”
“此事绝不会有岔子。”承恩公讨好地笑道,“殿下是您妹婿,一家人。”
多棱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他拿起一坛酒,哗啦啦注满了面前的海碗。
抽出小刀在自己的手腕上一割,滴下来的鲜血在透明酒液中晕开了层层叠叠的涟漪。
“权当是歃血为盟。”
他把海碗推谢璟的面前一推。
短刀也啪的扔了过去。
承恩公催促道:“殿下,快啊!”
谢璟攥紧了手。
与蛮夷合作,有如与虎谋皮。
他想起顾知灼看向他时,永远带着嘲讽和鄙夷的目光。
他蓦地起身,黑着脸摔门而去。
第199章
呵。
多棱发出一声冷笑, 怒而拍案:“大启是想哄着我大凉勇士送命?”
“还是在耍弄我大凉!?”
“当然不是。”
承恩公连连摆手:“三皇子殿下,许是、许是去更衣了。”
他说了一个连他自个儿都不信的借口,换来了多棱的冷笑连连。
沉默地坐在角落的季南珂忽而出声道:“我去看看。”
她出了雅座, 环顾了一圈后,见他下了楼, 又急匆匆地追了上去, 在大堂追上了他。
季南珂拉了他一把,走向天熹楼后头的庭院。
小楼还没有修好,庭院里没什么客人,季南珂安静地陪着他走了一会儿,小心地问道:“殿下。您是不愿意?”
谢璟站在临水的凉亭,看着池塘里摇头摆尾的锦鲤, 他叹声道:“珂儿,凉国是蛮夷,与大启又有世仇。非我族类,蛮夷岂会这么好心来帮父皇, 多棱必是所图甚大。
事到如今竟然还去考虑西凉是蛮夷?
“殿下, 您担心西凉别有所图,未免也有些早了。送亲队伍统共才多少人?多棱人在大启,他就算想要从西凉调兵, 还有西疆总兵在那里挡着。”
她缓缓道: “若说图谋。珈叶公主倒是与我说过。”
谢璟向她看去。
珂儿人缘好,从前就是这样,谁都和她处的很好。唯有顾知灼因为自己的缘故不喜欢她。
“多棱大王子并非凉王亲生, 从血缘上只能算是凉王的兄弟, 凉王对他防备颇深。珈叶公主也说,多棱帮您和皇上,也是在帮他自己。待您上位, 他也想借着大启之势,从凉王的手上拿过王位。”
“互有所图,又怎么能说是他有意在利用您呢,图谋不轨。”
谢璟思忖片刻,没有反驳。
这么说,也确实有几分道理。
季南珂的话,让他心中的不安也消散了一些。
也对。
此趟凉国送亲,只带了三千人,绝不可能趁乱颠覆大启。
至于日后,等到父皇肃清奸佞,是战是和,就看凉国识不识相了。
其实说到底,若能和,谁又愿意战呢?
战乱,意味着死亡。谁又会愿意送死?!
父皇曾与他说,北疆连年战乱不断,死伤无数,耗尽国力。是因为顾家人以战揽权,以战揽财。
“况且,我还听说了,西疆总兵奉命对凉国步步紧逼,屡屡开战。无论是珈叶公主和亲,还是大王子与您合作,实则是为了两国交好。”
谢璟默默点了头。
自己去时也发现了,西疆枕兵边关,不许凉人踏进一步。
谢应忱在凉国为质多年,肯定受尽了折辱,他对凉国本就怀有恶意,贪战好战。
父皇说,大启需要的是休养生息。
待日后,大启交到自己的手里,才能足够的底蕴,迎来盛世。
自己是为了大启!
谢璟倚在美人靠的栏杆上,双手紧紧地抓住栏杆。
他一遍遍地在心里说:是的。自己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启。
“殿下。”
季南珂小脸微仰,带着蛊惑一样的嗓音在耳畔回荡:“您难道想永远让太孙凌驾于前。您不想见顾知灼……”
“后悔吗?
说到“顾知灼”三个字的时候,季南珂语气复杂,然而谢璟并没有发现,他只是下意识地顺着她目光的牵引,落到了天熹楼的二楼,从打开的窗户,隐约能看到那抹倩影。
季南珂的眸中掠过了不甘与嫉妒,她学乖了许多,面上不露分毫说道:“曾经我也一直以为顾知灼是因为误会我,才执意和您退婚。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殿下,她其实是为了太孙。”
“她弃了您,重新挑了一个能让她登上凤位的人。”
谢璟想起谢应忱刚回京的那一天,他亲眼见到顾知灼把谢应忱送到宫门前。
他们俩,相谈甚欢。
从那之后,顾知灼就不再理自己了,还联合谢应忱,使计和自己退婚,一心一意的扶持谢应忱。
“您不想让她后悔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季南珂自己都有些酸涩,她紧张地捏紧了帕子。
她想听他说,他不在乎她后不后悔,可是,听到的却是一个字——
“好。”
所以,谢璟果然一直都想着顾知灼。
因为得不到?
季南珂的心里沉甸甸的,难受的很。
明明她轻易就取代了顾知灼,为什么到了最后,她也依然比不上顾知灼。
季南珂忆起了多棱如狼一样的眼神,打了个寒颤,挽住了他的手臂道:“回去吧。”
谢璟:“……”
他半推半就的让季南珂拉回了雅座。
一推门,迎来的是多棱的一声冷哼。
“殿下。”承恩公赶紧向他使眼色,夸张道,“您更衣回来了啊。”
谢璟没有应声,他走到了八仙桌前。
他想到了眼睛已经看不见,还被软禁在含章宫的父皇。
也想到了宫宴那天被强行带下去,无助的母后……
谢璟闭了闭眼睛。
先帝传位给父皇,父皇授命于天,是正统。
谢应忱才是奸佞。错的是谢应忱!
他拿起那把短刀,在手腕上一划,鲜血顺着刀锋滴落在了酒中,与血色的酒液融合在了一起。
他颤抖着手,端起了那个海碗,碗中满满的酒液溅洒在他的手背上。
酒和血混杂在了一起。
谢璟一口饮下。
烈酒灌入喉咙,灼烧着口腔和喉咙火辣辣的痛,身上顿时起了一层薄汗,后颈湿嗒嗒的,难受的厉害。
啪。
他把喝完一半的海碗重重地放下,往多棱的面前一推,抹了一把嘴角的酒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