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敬如冰 第66章

作者:宁寗 标签: 宫廷侯爵 重生 先婚后爱 穿越重生

  谁知是风头正盛还是祸事将临呢。

  前世,这状元郎亦是出自孟家,可不久后,大抵是在五月间,忽而有人状告孟翊联合两位主考官收受贿赂,科举舞弊。

  此事闹得极大,因孟翊此人在京中有口皆碑,不少官员上书求庆贞帝严查此事,还孟翊清白,然及至六月,孟翊却突然认罪画押。

  孟家全家因此被牵连,男丁尽数罢官,流放北地,女眷亦跟随前往。昔日辉煌的孟家在一夜落败,而那位孟家家主最后竟是被处以凌迟之刑而亡。

  那时,京中不少人觉此刑罚过重,但到底不敢擅议此事,生怕受到牵连,之后很长一段时日,都无人敢提曾经作为三大世家之一的孟家。

  周氏久未见着谌儿,乳娘一领过来,就欢喜地带着谌儿去院子里玩。

  趁着这工夫,裴芸低声问江澜清,前段日子她去信提起的事可办好了。

  江澜清颔首,“库房中所有的连翘,我都命人快马加鞭送去了樾州,吩咐交给朱大夫了。”

  她言罢,深深看了裴芸一眼,虽心有所惑,但未再问,江澜清不知此事究竟是巧合还是……

  可怎会呢,太子妃再厉害,也不可能未卜先知,提前料到疫疾的方子公之于众后,其中一味连翘极度短缺,那些药材商人趁机哄抬价钱,使得急需药材治病的樾州百姓即便能活,也只能眼睁睁等死。

  去岁她按太子妃吩咐购置的这一大批连翘可谓解了樾州的燃眉之急。

  三月初十。

  裴芸带着书墨去了趟淑妃宫中。

  她病愈后,淑妃差身侧的婢子小桃给她送来了上好的补药,并未登门,她不来,裴芸便去。

  或是她来得太过突然,在宫人通禀后,裴芸被领着入了殿,便见淑妃起身来迎她,但面上的笑却有些勉强。

  “太子妃怎来得这么突然,你身子才愈,该好生待在东宫休养才对。”

  “在殿内整日闷着,实在难受,这才出来走走。本想去棠儿那厢的,可棠儿去了皇祖母那儿,我就只能来寻淑妃娘娘了。”裴芸在小榻上坐下,盯着淑妃,以调侃的语气道,“淑妃娘娘不会不欢迎我吧?”

  淑妃唇间笑意一僵,“怎会呢,我本还想着,这几日就去看看太子妃的,可巧太子妃就来了。”

  “要我说我这病也怪。”裴芸像是自言自语道,“我也未踏出宫去,也不曾听说宫中有谁病了的,便是连京城内也没有几个,怎就突然染了疫疾呢,您说是不是,淑妃娘娘?”

  “是啊。”淑妃表面平静,然掩在袖中的手却是无措地摩挲着掌心,“陛下也在派人查呢,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的,最是可怕,也不知怎的,就缠上了太子妃你。”

  裴芸扯了扯唇角,轻啜了口茶水,随口道:“若非太过倒霉,我都觉着这疫疾是冲我来的,像是有人要害我了。”

  以杯盖刮去茶叶的一瞬,她悄然瞥去一眼,便见淑妃在一瞬间脸色煞白。

  她在心下嗤笑一声。

  当初面不改色要害她孩子的人,如今怎还觉得后怕了。

  淑妃没有言语,似是不知如何答这话,恰在此时,就听得一声“母妃”,五皇子快步跨入殿中。

  见得裴芸,他行礼问安,关切道:“三嫂也在,听闻三嫂前段日子染了病,而今可好全了?”

  “蒙五皇弟关心,已然好了。”裴芸余光看向仍紧绷着神经的淑妃,再看向笑容璀璨的五皇子,陡然生出个主意来。

  她还未上演的戏,既他突然闯入,便换个更精彩的方式开唱吧。

  “五皇弟来得正好,我今日特意做了些糕食,本打算给淑妃娘娘尝尝,五皇弟若不弃,便一道吃吧。”

  五皇子闻言眸光一亮,眼见书墨将食盒搁在榻桌上打开,看着里头精致小巧的点心,忙道好。

  可他刚伸手,还来不及拿起来,就听得一声“等等”,抬首便见她母妃神色慌乱道:“快用晚膳了,要不你且留着,等午后再用也是一样的,不然占了肚子,又是不肯好生吃饭了。”

  五皇子不以为然道:“母妃不必担忧,我胃口好,这点心也不吃多,就尝一两块钱,不耽误用晚膳。”

  说着,就将其中一个莲花酥拿起,眼见他送入口中,裴芸忽而笑道:“五皇弟不知道,这世上巧合的事当真多,我先头随太子殿下去樾州,还在街上遇到个与五皇子生得极像的郎君呢,若非他长你几岁,我险些便错认了……”

  她话音未落,半空中骤然伸出一只手,打落了五皇子嚼了一半的莲花酥。

  五皇子惊愕地看了眼地上的点心,再看向面白如纸的淑妃,不明所以,可裴芸却是抿唇,泛起淡淡的笑意,她那双冰冷的眼眸死死盯着淑妃,朱唇微启。

  “淑妃娘娘,您这是怎么了,看来我这糕食,送的是真不是时候啊……”

  裴芸回到琳琅殿时,已是薄暮冥冥。

  莲花酥落地后,淑妃以身子不适不由,向她道歉,派人将她送出去了。

  若前世轨迹不变,淑妃的日子不多了,虽不知淑妃前世究竟是怎么死的,但裴芸怎能让她好过,就算要死,她也得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方能稍解她心头之恨。

  是夜,哄睡了谌儿,裴芸坐在书案前埋首练字,被关在主殿不得外出的日子,她百无聊赖之下,竟形成了练字的习惯,而今睡前若得闲,定是要写上一张的。

  她抛除杂念,平心静气地描写间,便觉有人自背后轻轻搂住了她。

  嗅着来人身上的气息,裴芸即便未看到他的脸,仍是下意识唤道“殿下”。

  打她还转苏醒后,太子只来过她这琳琅殿两次,今日是第三次,裴芸知道他在忙什么。

  她搁下笔,折身问道:“殿下这段日子,可是在忙那桩樾州案,抓着那同党了吗?”

  李长晔眼睫微垂,默了默道:“抓着了,大理寺正处置呢……”

  处置……

  那人会是淑妃的奸夫吗?

  若是的话,他是何身份,和淑妃的事可暴露了,最后又是怎么被处置的呢?

  被秘密处死了?

  裴芸思索间,就听得男人低沉醇厚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在想些什么?”

  “臣妾在想……”裴芸自是不可能问他,毕竟无缘无故的,她怎会知道这些事呢,徒惹太子怀疑,她笑道,“殿下身子可真好,书砚都病下了,您竟还是安然无恙,令臣妾羡慕。”

  这么多日不眠不休,还离她这么近,甚至还与她……这人怎能连声咳嗽都没有呢。

  李长晔稍稍俯身,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孤身子好不好,你还不知吗?”

  这话本来寻常,可奈何这人眸光灼热,笑容意味深长,裴芸哪还不知他是什么意思,脱口便道。

  “老不正经。”

  打上回骂了那句“疯子”,裴芸而今胆子也大了,骂完了竟也丝毫无所畏惧。

  李长晔挑眉,“孤……老吗?”

  裴芸凝视着他的面容,脑中骤然闪过另一张脸,比之眼前这张更瘦削些,皱纹爬上他的额头,两鬓若被霜雪染就。

  他自然不知,她曾见过他几十年后老去的模样。

  “那里的他……学会怎么爱你了吗?”

  梦中的话犹在耳畔。

  可爱是什么呢?裴芸自己都不懂,她曾经对太子的那份年少慕艾算得上是爱吗?

  她扬起纤细修长的脖颈,一双藕臂圈住男人的脖颈。

  “殿下喜欢臣妾吗?”

  李长晔神色僵硬了一瞬,他打量着裴芸脸上柔和的笑,眸光亦跟着柔软下来。

  “若孤说是,你愿信吗?”

  他这话反一下将裴芸给问住了。

  她信吗?

  她兴许也该试着信一信……

  从前她受旁人影响,妄自菲薄许久,觉她不如沈宁葭好,太子不喜她也是理所当然,似乎从未求证,也从未为之努力过。

  但而今想想,她裴芸生得也不差,凭什么不能得太子喜欢。

  若他真的一点不喜她,会这么多年空置东宫吗?又怎会在她染上疫疾后仍不顾危险留在她身边。

  只她不知,这份喜欢有多深,又能维持多久。

  但这又有什么要紧的,这个男人能令她裴家富贵滔天,也能令她的孩子们一生荣华,就凭这这点,她就该借着这份喜欢死死勾住他才可。

  “臣妾怎会不信呢……”裴芸嫣然一笑,在李长晔猝不及防间,赫然扯住他的衣襟,在他左颊上蜻蜓点水般落下一吻。

  李长晔在失神过后,直视着她那双始终平静无波的杏眸,面中闪过一丝黯然。

  他俯身,在她还未彻底退开去时,大掌在她盈盈一握的腰肢上一揽,覆上她的朱唇,贪婪地吮吸着她的气息。

  无妨。

  只消她愿意敞开城门,来日方长,他全然可以慢慢打破她一层层的禁锢,得到她的真心。

第62章 调戏

  裴芊出嫁那日,春雨蒙蒙,泛起些许雾气,河畔垂柳拂着碧水,绿意盎然。

  裴芸去的早,抵达国公府时,裴芊正由几个婆子伺候着梳妆,裴薇则好奇地围在一旁,不断地夸着好看。

  她提步踏入屋内,裴薇登时唤着“阿姐”,跑上来挽住她的胳膊,关心起她的身子来。

  裴芸笑着应她两句,亲昵地点了点小丫头的鼻尖,抬眸便见裴芊已起身欲同她施礼,教她抬手按下了。

  她看向裴薇,“嬿嬿,你且先带着她们出去吧,我有话想与芊儿说。”

  裴薇乖巧地颔首,屋内的婆子侍婢们也跟着一道鱼贯而出。

  裴芸寻了个绣墩坐下,令裴芊在她对侧落座,直截了当地问道:“而今四公子高中,那建德侯夫人心下恐是更看不上你了,将来日子定然不好过,你如今可有一丝后悔?”

  裴芊摇头,凤冠上的流苏也跟着晃动起来,她眸色坚定道:“芊儿不后悔,这是芊儿自己选的,无论将来如何,芊儿都自己受着。”

  然言至此,她神色又飘忽起来,迟疑片刻,又问道:“长姐可会觉着,芊儿是个心机深沉,贪图富贵之人?”

  看着裴芊眼中的担忧与小心翼翼,裴芸轻笑起来,知她面上坚定,但其实心下亦有自己的不自信,生怕她对她谋求婚事的手段不屑一顾,甚至有所鄙夷。

  “这是你靠本事得来的,便是你的,至于用了什么法子,又有什么要紧,毕竟你也不曾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且世人皆喜好的事物,你不过择了对你而言最好的东西,又怎会是贪图富贵呢。”

  裴芊的眸光亮了一些。

  裴芸继续道:“芊儿,建德侯府不似镇国公府,人员繁杂,定然多是纠葛,且而今府内不知多少人在等着看你笑话,你绝不能退缩露怯,给他们抓住软肋,若……往后实在觉得难了,便递个消息回国公府,自有家里人帮你一道想办法。”

  裴芊在一瞬间红了眼圈,提裙便欲给裴芸跪下,让裴芸给拉住了。

  “大喜之日,仔细脏了嫁衣。”

  裴芊眸中含泪,强忍着不让它落下来,以免花了妆容,再开口,声儿里满是哽咽。

  “长姐,我母亲对您和大伯母做了那样的事,我本以为你定也会恨我入骨,不想,你竟还愿将芊儿视作家人,一次次帮我……”

  裴芊其实很羡慕裴薇,也知道同为妹妹,她和裴薇在裴芸心里的地位是全然不同的,毕竟她们虽是同姓,却有着血缘之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