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宁寗
本想着悄悄让书砚先回马车去,可瞧见她的朱大夫已然热情地迎了上来,“夫人,您怎么来了,快请屋内坐。”
边说边催着妻子姚氏奉茶。
孙大夫已然抬眸看了过来,一眼就瞧见了站在裴芸身侧的书砚,不禁微一挑眉。
待裴芸入了后院,他抬手拦住姚氏,问道:“这便是你们常说的夫人,这仁济堂真正的东家?”
“是啊。”姚氏道,“这就是我家的大恩人,若是没有她当初买下这仁济堂,这仁济堂早完了,我家夫君又何来今日的风光。”
孙大夫忍不住笑起来,“你们可知她是什么身份?”
姚氏摇头,“不知,但我家夫君说了,想必夫人有她自己隐瞒的缘由,又何必非要知晓呢。”
说着,快步往后院去了。
孙大夫行医多年,早已习得了认人的本事,那婢子她见过,不就是太子妃身边的人吗?
如此,那位“夫人”还能是谁。
打被他们口中代为打理医馆的江夫人请去,给雍王治腿后,他就发现了那位江夫人的真实身份,当时便猜想,能让镇国公夫人替之打理铺子的人定不简单,没想到竟就是太子妃。
不过他这人极有医德,既然国公夫人望他不要向外人透露她的身份,他自然是什么也不会说的。
此时,后院厢房。
裴芸颔首谢过上茶的姚氏,待她离开,亦让书砚暂且出去,这才问道:“我今日来,是有事要问,朱大夫见多识广,可曾听说过最南边有一妖术,能使人力量大增,战无不胜。”
朱大夫闻言笑道:“夫人,在下不懂妖术,不过既然夫人特意来问在下,恐是怀疑那大抵不是什么妖术,应是服下了什么药或是毒吧?”
裴芸便知朱大夫聪敏,“那朱大夫可曾听说过类似的东西?”
朱大夫思索片刻,“如此诡异之物,且出自最南边……夫人知道蛊毒吗?”
裴芸双眸微张,她自小在邬南长大,自父亲口中听说过太多城墙外那片云雾缭绕的层峦叠嶂中发生的奇闻,怎可能没听说过蛊毒呢。
听说那东西诡异得紧,甚至还能借此夺人魂魄。
“不过,在下对蛊毒并不了解,夫人恐是得寻了解此物之人。”
裴芸正欲询问谁懂这些,就听得外头幽幽传来一句“世上了解蛊毒的人可不多了”。
她侧首看去,就见孙大夫倚在门框处,任凭书砚怎么拉都不出去。
因得和朱大夫不好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厢房的门半敞着,书砚都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孙大夫这耳朵可真是灵光。
裴芸闻言像是抓住了希望,“孙大夫懂蛊毒?”
“我可不懂。”
孙大夫大步入内,在空椅上一屁股坐下,裴芸对书砚眨了眨眼,书砚便会意乖乖出去,继续在外守着。
“不过这些年我云游四海,听见遇见了不少奇人奇事,对蛊毒自也有所耳闻,听说这门邪术,由南面一个小族掌握,可几年前便惨遭灭族,但似乎还有些幸存下来的族人将这蛊术编纂成书留存于世。”
“那书叫什么?”裴芸问道。
“好似叫《问蛊》。”
小半个时辰后,东宫澄华殿书房。
李长晔提笔翻阅着案牍,头也不抬,默默听半跪在底下之人禀报着裴芸今日的行踪。
“……太子妃自雍王府出来后,便往西街而去,停在了一家名为仁济堂的医馆前……”
李长晔骤然停了笔,近日他因那梦总觉心下不安,故而裴芸这次出宫,他特意命人暗中保护于她,确保她安然无恙。
可她怎去了医馆。
仁济堂他知晓,那位也算是救了他妻子的朱大夫便是那医馆的主人,替雍王诊治的孙大夫亦在那处坐诊。
“她是去寻孙大夫的?”李长晔问道。
那暗卫迟疑了一瞬,“太子妃是去寻那位朱大夫的,属下看那朱大夫似与夫人很是熟稔……属下还在医馆外暗中听了一耳,听见那朱大夫的妻子称夫人是医馆的东家,若非夫人当初买下医馆,这医馆恐早已不保。”
李长晔薄唇抿紧。
医馆的东家?她是何时买下的医馆,他竟全然不知。
说起来,那位朱大夫身上亦满是蹊跷,因正是他突然自京城运去的连翘解了燃眉之急,就像是提前知晓樾州会缺少这味药材一样。
可若这一切,并非朱大夫所为,而是他背后的……
李长晔眸光越发晦暗,那些曾经不被他太过留意的,他妻子的怪异之举,蓦然开始一桩桩浮现在他眼前。
譬如当初若非因着他,她为何要突然舍下两个孩子去樾州呢?
似乎在樾州时,她也曾莫名其妙进了一家医馆,亦对疫疾一事格外担忧和关心。
就像是……
李长晔蹙眉,不由扶额。
他知他始终难以走进她的心里,可本以为这段日子以来,他已开始渐渐了解她,而今才发现,她分明有太多秘密瞒着他。
“去查查,太子妃是何时开始出入仁济堂的,还有朱大夫运去樾州的那批连翘,究竟是何人在何时采买的?”
第69章 内书阁
今岁的暑热似是比往年更长一些,六月末,仍是烈阳如火,这殿外是万万踏不出去的。
裴芸心不在焉地搅着早已化了冰的柰花酥酪,实是没有心情下咽,最后还是递给了谌儿,看着小家伙急不可待地端着碗咕噜咕噜喝下,唯恐她会夺过去一样,她方才生了些许笑意。
自孙大夫口中得知那本名为《问蛊》的书后,裴芸便不断命人去京城大小书肆铺子询问可有此书,甚至花了不少银两托人去黑市打听,可无疑是大海捞针。
孙大夫也只是听闻,并未亲眼见过,裴芸都怀疑这世上真有这本书吗?
李长晔进来时,就见裴芸正抱着谌儿呆愣地坐在小榻上。
他悄声命身后的书墨去传膳,方才向内殿而去,谌儿转头瞥见父亲,登时伸长胳膊,嚷着让爹爹抱。
李长晔一把将谌儿抱了起来,柔声对裴芸道:“谨儿也快回来了,准备用晚膳吧。”
裴芸勉笑着颔首。
不多时,李谨亦从耕拙轩回来,御膳房送来的晚膳已摆上了桌,李谨净了手,紧跟着父王母妃坐下。
快用完饭时,却听他家父王蓦然道:“明日,孤要去趟内书阁,恐是要晚些时候才能回来,晚膳便不必等孤了。”
听得“内书阁”几字,李谨双眸一亮,“父王,儿臣能跟着一道去吗?”
李长晔看向他,“眼下宫中藏书阁内的书对你来言,已然足够。”
见李谨面露失望,他又道:“等你再大些,父王就带你去。”
李谨霎时又高兴起来。
本心思飘在旁处的裴芸乍一听得“书”这个字,一下将视线投来,若有所思。
这宫中有两个书库,其一为藏书阁,宫中那些皇子皇孙,甚至是一些朝中重臣皆可出入,还有一个便是内书阁,此为皇帝私阁,能进出的除了庆贞帝就只有作为储君的太子。
相对于藏书阁,内书阁内的书同样浩如烟渺,听说还有许多藏书阁没有的奇书古籍,甚至有专人每年奔波于大昭各地,只为收集各类书籍入库。
太子这无心之言,却是一下点醒了裴芸。
对啊,指不定她想要的那书,内书阁中便有,就算不是那本《问蛊》,兴许还有旁的。
见她一双本黯淡的眼眸里透出几分光彩,对面默默观察着她的李长晔悄然垂下了眼睫。
膳罢,裴芸以早些歇下为由送走了李谨,又将昏昏欲睡的谌儿交给乳娘带去了侧殿,方才接过提前吩咐书砚准备的汤。
她将汤盅搁在榻桌上,柔声对着正在翻看书卷的太子道:“殿下,天儿热,臣妾特意命御膳房炖了雪梨银耳汤,润肺降噪,您且喝些。”
李长晔搁下书卷,朝她看来,只一眼,便知她的心思。
今日在饭桌上,他是刻意提起内书阁,正是因前几日,那暗卫同他禀报时,顺道告诉他,太子妃打那日离开仁济堂后,就一直在暗中命人寻一本名为《问蛊》的书。
巧的是,李长晔虽未翻看过,可因他过目不忘,还真记得在内书阁的某个博古架上看到过此书。
为此,白日他特意前去确认,他的确没有记岔。可那是个介绍蛊术研制及解法的书,她大费周章寻此,究竟有何用处。
这都是些再危险不过的东西,李长晔生怕裴芸伤着自己,本想就此不顾,只作不知。可傍晚时见她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到底没忍心,既她想要,便给她吧。
他端起汤盅,顺她的心意喝了几勺,才听她迟疑着道:“殿下,听闻内书阁中的书千奇百怪,都是外头不一定看得着的,臣妾和谨儿一样,也很是好奇。”
李长晔抬眸看去,她一双潋滟的杏眸满含期许地看着他,可却又轻咬着朱唇,似有些忐忑。
李长晔甚至能料想到,若他不应,她恐还会使旁的法子求的他答应。
可她从来不需如此,她想要什么他都会给她,他不想看到她为了寻得一本书而对他低三下四。
“明日孤带你一道去。”
裴芸有些诧异,没想到此事如此顺利,毕竟饭桌上太子才拒绝了谨儿,她原以为恐是要费一番功夫才能成,甚至都想好要对他使美人计了。
“真的可以吗?”她还是不确定地问道。
李长晔知道她在思忖什么,“谨儿还小,里头有些书尚且看不得,恐迷惑了心智,可你不同……”
裴芸登时笑逐颜开,欢喜道:“多谢殿下。”
翌日午后,裴芸也未像往日一样陪着谌儿歇午,始终焦急地在殿内干等着,昨夜太子便说了,待他忙完了一些要事,入书阁前会遣人来请她过去。
裴芸直等到申时,才见一小内侍匆匆而来,领着她往内书阁而去。
太子已等在书阁前,不同于看管稍宽松些的藏书阁,内书阁因得还有一些重要的文书,故而有御林军层层把守。
那些个御林军自是认识裴芸的,见得是太子殿下亲自带太子妃入内,便也识相地收起长缨枪,让开了身。
入了内,裴芸不由得惊了惊,看着眼前似乎没有尽头的博古架,才知什么叫卷帙浩繁。
这内书阁有三层,靠她一人在这么多书册里搜寻,怕不是要十天半个月,可她哪有这么多机会出入此处。
“孤要去二楼,且先带你逛逛?”恰当她头疼之际,就听太子道。
裴芸忙颔首,太子对此处熟稔,想来对何书分布在何处定然了如指掌,有他在,何尝寻不到。
当真是瞌睡了有人递枕头。
她心下愁绪登时烟消雾散,便跟着太子自一楼起,一路而上,听太子介绍这些个博古架上收藏的都是哪类书籍。
行至三楼最西侧,太子看向临窗那排道:“那两架子的便不必看了,都是自大昭各地搜集来的邪书。”
听到“邪书”二字,裴芸反是来了兴致,顺势问道:“邪书缘何不销毁,还要放在此处?”
“有些书册有它存在的缘由,既不能流传于外便收藏在此,指不定有一日就派上了用场。”李长晔言罢,面向裴芸,“孤也该去处置自己的事了,不能陪你,你便自己逛逛,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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