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敬如冰 第82章

作者:宁寗 标签: 宫廷侯爵 重生 先婚后爱 穿越重生

  打御花园那日后,太子纵然再忙,也会尽量抽闲过来同她和孩子们一道用晚膳,但并不留宿,即便是合房日也不留,她清楚太子是不想迫着她做那事,总也得让她心甘情愿。

  她几步上前,见太子薄唇微张,在他出声前快他一步,伸手勾住了他的手指,嫣然一笑,“殿下不进去吗?”

  李长晔凝视着她这张昳丽动人的面容,眸色愈深,旋即缓缓将她的柔荑裹于掌心,轻轻吐出一声“好”。

  大半个时辰后,外殿那张偌大的书案因着一次次撞击,已然向外歪斜了一角,案上纸张堆叠在一块,好些都已揉皱,桌角下,书册纸页亦洒落满地,上头还横七竖八丢着几件外袍,袄裙。

  内殿小榻同样遭了殃,软垫上一片泥泞,素色中衣并一件枣红色小衣还挂在榻桌一角。

  浴间内哗哗的水声不绝于耳,其间还揉着似有若无的嘤咛,尾音上扬,猫儿叫唤似的,直挠的人心底发痒。

  裴芸被抱着出来时,都不知过了多久,只道这人莫不是许久不开荤,怎跟匹饿狼一样,怎也不知餍足。

  她实在累得慌,也怪她自己,偏生今儿应了他,又不是不知他体力多好,而今两人那事极合,避了人,入了殿,她不过拉着他的衣襟垫脚触了触他的唇,就教他一把抱到了那书案上,霎时如干柴遇了烈火,烧起来一池子水都浇不灭。

  太子搂着她而眠,在裴芸闭眼昏昏欲睡之际,在她耳畔低声道:“新岁安康。”

  裴芸依稀记得去岁也是在这儿,太子对她说了同样的话,她懒懒问道:“殿下只这一个愿望吗?”

  李长晔一时不言,片刻后才道:“还有一个,但没有这个重要。”

  裴芸睁开眼,想起那日她告诉他自己是因曲桥坍塌而落水的,太子在震惊过后,蹙眉打量着那曲桥,神色蓦然变得凝重起来。

  怕他又因此夜夜难眠,裴芸补充道,在梦里那是好几年后的事,兴许也不一定会发生。

  但不久后,那曲桥竟是被尽数拆除了,裴芸得知后,想都不必想就知定是太子所为。

  他还是努力想做些什么。

  裴芸不是不去查,而是眼下她根本无从下手,三年间能改变的事情太多,也许顺其自然,她反而能渐渐掌握些许线索。

  她不欲提此事,抬首看向他,转而问道:“那另一个是什么?”

  太子没说话,只用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静静看着她,裴芸一下就懂了。

  她只笑了笑,道了句“不说了,睡吧,殿下一会儿还要起身去参加朝贺呢”。

  他说不出口也好,因她大抵也给不了,当初她只说要与他好好做夫妻。

  只是夫妻而已。

  冰化雪融,春暖花开,元月末,大军在万物复苏之际自邬南凯旋。

  裴栩安和雍王按理应当先入宫面圣,待自宫中回来,方能各自回府,晚些时候再去承乾殿参宴。

  江澜清如今怀了身孕,身子笨重,自是不便前去城门相迎,但裴薇可闲不住,约了乌兰公主一道,在茶楼挑了个最好的位置坐着等。

  大军缓缓驶入德胜门之际,裴薇也顾不得旁人目光,趴在窗框上,不住挥手对着骑在最前头的裴栩安喊着“兄长”,周遭人声这般嘈杂,裴栩安竟是听见了,转头向裴薇看来,抿唇笑了笑,然瞥见站在裴薇身侧的乌兰公主,笑意却是顿住了。

  不同于裴薇的欣喜,乌兰愁眉紧蹙,她的目光不住在人群中搜寻,可根本寻不到她想找的人。

  “我家王爷呢,我家王爷呢……”她焦急地喃喃。

  奇怪,按理她家王爷该是在最前头才对,为何怎也寻不到她家殿下的身影。

  这半年来,她向邬南寄去过几封信,殿下也只回过一两封而已,信中多是道他很好,不必忧心。

  他莫不是在骗她,毕竟他腿脚不便,虽然好了许多,但又爱逞强。他最大的愿望便是再上战场,别是撑着上了战场杀敌,教人给伤了。

  乌兰越想越怕之际,一小卒敲开了雅间门。

  “雍王妃,镇国公命小的来禀,雍王今早便快一步进了城,说是要去王府见您。”

  听得此言,乌兰心下的恐惧这才散了些,她急着见他,几乎是一早便赶来了此处,哪里想到会因此与他错过。

  “我便先回去了。”她急急同裴薇道了一声,便推开雅间门,提裙快步下了楼,乘上马车回雍王府。

  及至雍王府门口,才下车却见门房怔怔道:“王妃,王爷适才回来了,听闻王妃您去了德胜门那儿迎他,又折返了回去,这才走呢。”

  这……

  乌兰有些丧气,她转头看向来时路,因着大军进城,看热闹的百姓越来越多,路上堵得慌,她那马车也是好容易才挤出来,指不定她家王爷还在不远处。

  她一刻也不想多等,她已半年未曾见他了,她真的好想他,不顾贴身婢子的呼喊,乌兰毅然小跑着去寻,但凡是路上的马车,她都会多看两眼,喊几声殿下,可并无人应她。

  寻了好一段,她到底有些累了,只得垂头丧气地往回走,心想着在府里等,就是慢些,但也是一样的。

  走到半途,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且越来越近,似乎一点也没有放慢速度的意思,她下意识回头去看,可还未看清,就让人一把拦腰抱上了马。

  一条强劲有力的手臂死死横在她的身前,令她动弹不得,乌兰没想到,这太平盛世居然还有人敢当街劫人,她慌乱地喊道:“你是谁啊,放我下来,你可知我夫君是谁,就敢劫我!”

  “哦,你夫君是谁?”她听见耳畔响起熟悉的嗓音,那人低笑一声,“我只知我劫的是我家夫人。”

第76章 这个姿势

  凯旋这天,因裴栩安和雍王携大军入城后几乎要忙碌一日,夜间方能回府,故而裴芸并未出宫相迎。

  翌日告了太子,这才带着两个孩子前往国公府。

  她母亲、兄长嫂嫂还有妹妹裴薇皆在府门外迎她,半年未见,裴芸看着江澜清这隆起的小腹,不由得伸手覆在上头小心地摸了摸。

  “都说了嫂嫂身子不便,在府内等着便是,怎还非要出来迎。嫂嫂的身子可还好?若需什么安胎养身的药材,只管告诉我便是。”

  江澜清道:“府内都有,我身体底子也佳,便不劳烦娘娘了。”

  李谨打一见着裴栩安,就万分激动,昂着脑袋喊着“舅父”,一双眼眸亮亮的,裴栩安看出他的心思,又一把将谌儿抱起,“走,舅父陪你们射箭投壶去。”

  “好。”李谨点头如捣蒜,忙跟在裴栩安后头。

  然裴栩安走了两步,又迟疑着回首看了江澜清一眼,裴芸不由得笑道:“兄长放心,嫂嫂这儿还有我呢。”

  江澜清亦对裴栩安点点头,他这才阔步带着孩子们离开。

  裴芸与裴薇一道,扶着江澜清上了台阶,缓缓往国公府前院正厅而去。

  “昨日兄长回来,看到嫂嫂这肚子,可有惊着?”裴芸问。

  江澜清还未开口,裴薇就已快一步道:“阿姐,你是不知,昨日有多好笑,兄长见着嫂嫂,又想抱又不敢抱,生怕伤着她一般,最后竟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儿红了眼眶。”

  周氏横了女儿一眼,“那是你兄长心疼你嫂嫂,怎还让你取笑上了。你将来若要寻夫君,自得挑像你兄长这般好的。”

  平素听着这话,断是要蹙眉头疼的裴薇,今儿却是稍稍避开了目光,支吾道:“那是自然,我的眼光向来不差的……”

  裴芸闻言微一挑眉,“怎么,我们嬿嬿莫非有心上人了。”

  裴薇心思单纯,压根藏不住事儿,不过让裴芸随口问了一句,霎时通红了双颊,秘密全写在脸上了,偏她嘴上还要否认,“哪里来的心上人,阿姐莫要胡说。”

  看来是真有了。

  也不知能让她这个生性洒脱,最不爱做针黹的妹妹也愿意笨拙地学起女工,只为给他绣一个香囊的男子,究竟会是谁呢。

  希望那是个真的值得托付的才好。

  四人笑笑闹闹地一路往正厅走,小径旁风携杏花飘飞如雪,暗香浮动,沁人心脾,裴芸忍不住低眸看向江澜清隆起的小腹。

  前世,她兄长与母亲相继离世后,裴芸与她这位嫂嫂的关系才逐渐和缓起来,或心底也怜惜她是个苦命人,孩子还未出生,就几乎失去了一切。

  后来,裴芸回国公府的日子也勤了许多,倒不是为江澜清,主要是因着这府上还有裴薇这个与她血脉相连的妹妹,但她也是清楚地看着江澜清渐渐大了肚子。

  直至她生产那日,裴薇害怕得手足无措,派人入宫禀她,她不得不带着太医出宫赶至镇国公府。

  毕竟江澜清腹中的,是她兄长的血脉,也是裴家下一辈唯一的孩子。

  她在旁见证了江澜清在生产时的坚韧,在孩子出生后以大姑母的身份亲自给他取名,她看着他那肖似她兄长的眉眼,在他的小手握紧自己的一刻,遍布阴霾的人生蓦然照进了一道光亮。

  那也是她未来几年还能再坚持下去的理由。

  裴芸抬眸看去,她母亲正点着妹妹的鼻子,碎碎唠叨她,嫂嫂掩唇在旁忍俊不禁,不远处的花园里仿佛传来两个孩子和她兄长的笑声。

  一切美好得像是裴芸的一场梦,这一世,她想要的似乎都已得到,可心底却仿佛缺了一块,无法被彻底填满。

  缺的到底是什么呢。

  裴芸扯了扯唇角,她一时竟也不知了……

  及至正厅,江澜清才在圈椅上坐下,就蓦然摸着肚子蹙紧了眉头,周氏见状,登时紧张道:“怎的了,可是哪里不适?”

  “无事母亲,就是孩子踢我了。”

  周氏哪里放心,毕竟江澜清这可是头胎,万万马虎不得,当即让贴身婢子去请了小邱大夫来。

  四儿来得很快,替江澜清诊完脉,道夫人无碍,周氏这才放下心来。

  裴芸也有段日子不曾见过四儿了,便顺势问道:“昨日大军凯旋,孙大夫当也已经回来了,你见过你师父了吗?”

  “回娘娘,见了。”四儿答,“师父他老人家很好,这会儿当是在仁济堂问诊呢,不过……他说再过阵子,可能又要去云游了。”

  见四儿面露黯然,裴芸接着问道:“若你师父走了,你想随他一道去吗?”

  “草民舍不得师父。”四儿目露犹豫,但还是实话实话,“但……草民其实更想过安定的生活。”

  裴芸点点头,心下有了数,怪不得孙大夫先头求她,让四儿能入太医院,原是知晓四儿的心思。相比于四海漂泊,居无定所,四儿更想留在一处,成家立业,安稳度日。

  此次邬南与骋族一战,孙大夫功不可没,庆贞帝赏赐了他不少银两,他转头捐了一半给善堂,另一半,裴芸猜想,很有可能是留给了四儿。

  既得先头她答应了孙大夫,那断断不能食言,回了东宫,她便去了趟太子的澄华殿。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李长晔而今将裴芸摸得透透的,见得她来,不等她开口,就含笑直直看着她,直看得裴芸心底发毛,本一肚子的小九九都使不出来了,只想起先头是她自己说要好生做夫妻,竭力坦诚的话,干脆直截了当道:“臣妾有事拜托殿下。”

  李长晔眉稍微挑,似对她这话很是满意。

  “爱妃请讲。”他笑意温和。

  裴芸想了想,问道:“殿下可还记得,给雍王殿下治腿的那位孙大夫。”

  李长晔低低“嗯”了一声,“记得。”

  裴芸接着道:“那孙大夫有个徒弟,名为邱四儿,而今在镇国公府干活,为臣妾的母亲和嫂嫂诊脉,臣妾瞧着他很是不错,不愿浪费了人才,想将他……引荐给太医院。”

  怕太子拒绝,她又加了一句,“那四儿与臣妾还颇有缘分呢。”

  李长晔不但记得四儿,而且还对那干净俊秀的少年郎印象深刻,毕竟就是这厮先头直勾勾盯着他的妻子瞧,眼下在听得裴芸这句“颇有缘分”后,他剑眉蹙起,眸光霎时凉了三分。

  裴芸哪里察觉不到他的不虞,她反应也快,一下就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她在心下努力憋着笑,果听男人冷声问:“哦,什么缘分?”

  裴芸故意逗他,“倒也不是什么特别大的缘分,臣妾就觉那四儿特别合臣妾的眼缘。”

  她看着太子身上愈发寒凉的气息,却是毫无畏惧地握住太子的手,用那双若小鹿般潋滟清澈的杏眸注视着他,娇声道:“殿下不会不肯吧?”

  李长晔强扯出一丝笑。

  他在她心里的位置摇摇欲坠,他哪里敢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