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敬如冰 第86章

作者:宁寗 标签: 宫廷侯爵 重生 先婚后爱 穿越重生

  书墨倒是将这话记得牢,见天逐渐阴沉下来,似乎要下雨,便几番在她耳边催着她回宫去。

  涟儿扶她上了马车,驶出国公府大抵一炷香的工夫,就听车顶传来噼啦啪啦的声响,这雨落得可谓又快又急。

  裴芸掀开车帘,往外瞄了一眼,却正巧在一棵大树下,瞧见一张熟悉的面容。

  正是那柳家三郎的续弦夫人赵氏,看样子,当是在躲雨。

  然那树又无法全然挡住雨水,她身后的婢子正着急地用手替她遮挡。可赵氏似乎毫不在意,她抬首望着那昏暗的天空,整个人若失了魂一般。

  裴芸本不欲理会,可想了想,又喊停了马车,命涟儿将伞给她送去。

  再度掀开车帘,她瞧见赵氏接过伞时诧异的神情,旋即转向马车的方向,低身冲她恭敬地福了福。

  裴芸回以一颔首,缓缓放落车帘。

  往后之事往后再说,何况赵氏对柳家三郎如何,她管不着,她这么做,只当是为她腹中的孩子积福了。

  半月后,赵氏托人将伞送还给了她,还用蜀绣绣了一只青莲纹的荷包,以表那日赠伞的谢意。

  裴芸记得,上一世赵氏也因着什么,赠了她这只荷包。

  赵氏出身蜀地,娘家虽是巴蜀大族,但比之京城柳家还差上一大截,柳家选了赵氏给柳三郎续弦,当时还有人颇为不解。

  书墨将那荷包呈给她看,裴芸瞥了眼,赵氏手艺极好,那刺绣可谓精美绝伦,她愈发疑惑,如此懂得感恩之人,怎会……

  裴芸素来不爱戴荷包,且先前让淑妃那事给弄怕了,也不敢伸手去碰,吩咐书墨寻个地方,收起来便好。

  相较于上一世,这一世裴芸养胎的日子过得格外平静安宁。

  八月中旬,诚王妃生了,高贵妃和太后本还担忧程思沅娇娇弱弱的,生产时恐是费力,不想她发动后,咕噜噜喝下两大碗参粥,就顺利诞下一儿一女,龙凤呈祥。

  分明是女儿出生在前,可诚王硬是让后出生的儿子做兄长,说往后让五皇孙来保护二郡主。

  程思沅抱着显然长得更结实的女儿,忍不住笑,说往后还不知是谁保护谁呢。

  这些事都是李姝棠讲给裴芸听的,她笄礼在即,就在九月,可裴芸身子不便,不能前去,她觉着遗憾,便常往裴芸这厢跑。

  裴芸虽不能去,但特意准备了一支金累丝镶红宝石镂空双鸾鸟牡丹簪送给她。

  不同于前世的草草了事,这回,李姝棠的笄礼之上,替她挽发的是高贵妃,太后则亲自给她授以钗冠。

  翌日早,李姝棠画着淡妆,迫不及待着一身好看的红衫罗裙来了琳琅殿,发髻上的正是她所赠的簪子,也不知是不是行了笄礼的缘故,裴芸总觉得李姝棠似一夜之间褪了稚气,举手投足透出几分公主的尊贵与高雅。

  她入宫时也才五六岁的小姑娘,长大了。

  裴芸莫名其妙生出些许惆怅,将来她莫不是也要这般看着她的女儿长大成人,嫁作人妇。

  这个念头闪现时,裴芸自己都觉着好笑,都还未生呢,她就已经想的这般长远了吗。

  九月末,孟昭仪被诊出了喜脉。

  时隔十六年,庆贞帝的后宫再有妃嫔怀上子嗣。

  庆贞帝大喜之下,当即封孟昭仪为孟嫔,赏赐了她所住仪元殿的所有宫人。

  然是夜,太子却因顶撞庆贞帝被命在御书房外罚跪了整整一个时辰。

  裴芸本还奇怪,太子今日怎还不来她殿中用晚膳,就见盛喜匆匆跑进来,禀告此事。

  李谨和李谌还坐在殿内,李谨快十岁了,又早慧些,明白是父王触怒了皇祖父,他颇有些紧张无措地看向母妃。

  裴芸稳了稳心神,晓得不会有什么大事,因得若非盛喜来禀,她都快不记得前世还有这么一桩。

  “无事,你们且先吃吧,母妃等你们父王来了再用。”

  李谨迟疑了一下,但看向身边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的弟弟,点了点头。等菜上桌,他也吃的不多,多是看着谌儿在吃。

  吃罢,牵着谌儿去了侧殿,不欲给父王母妃添麻烦。

  裴芸先是坐在外殿,可后来实在等不住了,起身走到了廊庑下。

  书墨忙取了件披风给裴芸披上,劝道:“娘娘,您还身怀有孕,不若先吃些,垫垫肚子。”

  裴芸往垂花门的方向看了一眼,点点头,她倒是没甚胃口,总觉午后吃的点心都还未消化,不然也不会等到现在,可腹中的孩子得吃。

  然还没折身,就听得外头响起脚步声,抬眸看去,正与踏进来的太子四目相对。

  虽未入冬,可迎面的夜风已然带了凉意,见裴芸站在殿外,李长晔蹙眉,疾步上前。

  “怎站在这儿,快些进去,莫着了寒。”

  他急切地半搂着裴芸入内,裴芸却在暗暗观察他。

  在御书房外跪了那么久,可太子身上并未有一丝狼狈,只眉宇间透出几分淡淡的疲倦。

  他扶着裴芸在小榻上坐下,才紧接着落座,涟儿打了盆热水进来,太子搅了巾帕,擦拭了脸和手,问道:“可用过晚膳了?”

  裴芸摇了摇头,“臣妾不饿,便想着等殿下一道。”

  “等孤做什么,你如今是双身子的人,不饿也得吃些,不然身体受不住。”

  说着,他看向书墨,书墨会意。原先的饭菜已然凉了,她让人复去热过,又多端了盅热汤来摆上了桌。

  裴芸眼见太子舀了碗莲藕排骨汤给她,催着她多喝一些,心下总觉有些怪怪的。

  都到了被罚跪的地步,事儿定然不小,可太子在她面前表现得怎还跟个无事人一般。

  就是因着他如此,她才不关心,总觉得真的没什么大事,前世连他罚跪的缘由都不知。

  正是吃饭的时候,她也不想多说什么,免得影响太子胃口,饭后,待宫人们撤下碗筷杯盏,她才忍不住道:“殿下何故要惹恼父皇,还害得自个儿罚跪了那么久。”

  闻得此言,李长晔垂眸,神色黯淡了几分。

  “孟嫔有孕,父王大喜之下,竟将母后的遗物赐给了她……”

  裴芸有些意外,她猜测过太多种可能,唯独没有想过,此事与先皇后有关。

  因先皇后生前,似乎始终与太子关系淡漠,母子二人同处一室,都说不上两句话。先皇后停丧期间,太子更是一滴眼泪也不曾流。

  可他竟会为了孝仁皇后的遗物而不惜顶撞于庆贞帝。

  “是什么贵重之物吗?”裴芸问道。

  “不贵重,不过一寻常的桃木簪罢了。”

  不知想起什么,李长晔唇间泛起淡淡的讽笑。

  “但那可是父皇未登基前,亲手为母后雕刻的……”

第80章 轻些当没甚问题

  亲手雕刻的发簪?

  裴芸难以想象,因她嫁入东宫时,她那公爹与婆母之间似早已没了夫妻感情,甚至于形同陌路。

  但仔细想想,庆贞帝与孝仁皇后少年夫妻,一个是沈家为在夺位之争中多押一个宝而嫁出去的庶女,一个是不受宠,被迫在西南荒芜之地戍边的皇子。

  那时,他们之间没有太多的矛盾与纠葛,不必顾全天下百姓,不必理会朝堂斗争,彼此之间惺惺相惜。

  定也有过一段浓情蜜意的日子。

  “殿下还记得?”裴芸问道,毕竟那时,太子应当还很小。

  “记得。”李长晔垂眸,似陷入一段回忆中,“那一年,母后生辰,父皇亲手为母后雕刻了一枝桃木簪,其上是盛开的桃花,孤与兄长就坐在一旁,看母后羞赧地垂着脑袋,任父皇将发簪插入她的发髻。”

  言至此,他长叹了一口气,“可离母后过世还不足八年……”

  看着他那双漆黑的眼眸里透出几分伤感,裴芸不知,他是单单在为自己的母后鸣不平,还是在怀恋从前那段美好的岁月一去不返。

  她不由得默默握住太子的手。

  李长晔朝她看来,忽而如立誓般道:“孤不会,孤此生唯你一人,绝不会成为第二个父皇。”

  他幼时见过太多回母后伤心流泪的场景,每每都是大哥牵着他的手,默默带他离开。

  听闻在他出生前,母后也曾有很长一段时日不愿理会父皇,因父皇在醉酒后,幸了一个侍婢,这才有了他二哥裕王。

  而今想来,李长晔甚至怀疑,兴许当年父皇酒醉后的乱性,是有人想趁机挑拨父皇母后之间的夫妻感情,不欲让沈家成为他父皇夺位的助力。

  但先前或许是,但后来也许根本不需挑拨。

  父皇登基后,很快便封了一个又一个妃嫔,他雨露均沾,每夜轮着去不同娘娘的寝殿,可有时几乎一月都不去母后那儿一回。

  李长晔不想让自己的妻子也受这样的委屈。

  太子的语气很平静,可神色带着淡淡的哀伤,好似那易碎的瓷瓶,看起来脆弱不堪。

  裴芸从前一直觉得。太子这人跟没有心一般,总是那幅清冷坚毅的模样,也许并非没有,而是他习惯将自己的哀伤藏起来,不向任何人吐露。

  裴芸不大愿意说信与不信这话,毕竟未来缥缈,她只想活在当下,但她还是没忍住,安慰般轻轻抱住了太子。

  殿内的宫人们也不知何时尽数鱼贯而出,掩上了殿门。

  太子在她肩上倚靠了片刻,退开时,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静静凝视着她,略有些粗粝的大掌顺着她纤细的脖颈一路而上,指腹落在她朱唇上轻捻,忽而俯身,衔住了她若牡丹花般娇艳红润的唇瓣。

  不同于先头攻城掠地的急切,太子的动作很温柔,像在细细品鉴一道香气四溢的甜羹。

  他离开时,裴芸呼吸急促,双眸迷离,两颊绯红如霞,似醉在一坛香醇的佳酿中,见他分明眸光灼灼,但并未有再进一步的打算,裴芸忍不住咬了咬唇,足尖轻抬,在他小腿上蹭了蹭。

  “殿下……”

  李长晔看出她的心思,几乎是想也不想,便回绝道:“不成,你尚且身怀有孕,若有个万一……”

  裴芸不满地撅了撅嘴,“臣妾前几日问了郑太医,郑太医说臣妾腹中的孩子很好,轻些当没甚问题。”

  若是换作平日,她绝不可能主动到这个地步,像是同他讨要,但也不知怎的,与怀谨儿与谌儿时不同,这回,她身子变得格外敏感,也格外想要,初时她还觉羞耻,然旁敲侧击问过太医后,才知有些孕妇是会如此。

  再者也不是和旁人行事。她是她的夫君,又有何好顾忌的。

  李长晔看她半晌,也知她轻易不会开这个口,这几个月,他夜间睡在她身侧,嗅着她身上散发的幽香,何尝不是忍得难受,只是怕伤着她。

  他未答她,只提声唤了水,待宫人们准备罢,方才打横抱起怀胎六月的裴芸,往浴间而去。

  裴芸知自己而今敏感,却不知会敏感成这般,光太子的手掌在她肌肤上拂过,便惹得她一阵又一阵地战栗。

  她侧躺着,太子自背后抱着她行事,不过也只敢来了一回,便替她擦拭了身子,去浴间冲凉去了。

  诚王妃那一对龙凤双胎的满月宴定在了十月初。

  他们本该在九月中就满了一月,可高贵妃嫌九月没甚太好的日子,加之这双胎虽勉强也算足月而生,但终究比寻常足月的孩子小上一些,便想着多养一段时日,届时好抱出来见客,这才在十月挑了个吉日。

  裴芸本碍着有孕,打算遣人去送个礼也就罢了,不想诚王妃程思沅亲自来东宫给她送请柬。

  要说她身体底子也真是好,生了双胎,才出月子就活蹦乱跳地来寻她,道她和诚王之所以能和好如初,全亏了她,若到时她能去参加两个孩子的满月宴,自是最好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