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六九龄
众将领:“……”这小子忽然正经起来,他们还不太适应。
他们又对着沈持拱手道:“军中有多名兵士护卫沈大人走在后头,一有情况便火速撤兵,会确保沈大人平安无事。”
为了给史玉皎长脸,沈持只好壮着胆子说道:“让各位将军费心了,倒不必如此,在下自以为略有些胆识……”
众将领都看向史玉皎:“将军,您看?”
史玉皎微微笑道:“沈大人乃户部要员,他若有个闪失,秦老尚书定要在军饷上为难咱们,还是让人护好他吧。”
沈大人金贵着呢。
众将领笑了笑,齐声道:“是。”
而后各自退下去安排事情。
沈持回到房里后问史玉皎:“三娘你实话告诉我,玉展说的夜间偷袭王膺大军,有几成把握?”
史玉展那小子是有几分智勇,但他年岁太小了,难免有些儿戏。
“我也不知,”史玉皎说道:“我领兵打仗守的多攻的少,没有经验可以给他。”
沈持:“……”
“我得给圣上写本奏折。”
他心想:万一,战场上刀剑不长眼,他一去不复返,他想请求皇帝,让她解甲回京。
这么多年戍边,冬日铁甲加身出了汗闷在里面透不出来,冷风一吹湿润侵袭,终让她落下一身大大小小的伤痛,他放心不下。
史玉皎:“……”什么奏折非得现在写不可能。
沈持回到房里提起笔,很快写好一封奏折,他封好后放在书桌上:“三娘,我说是最坏的情况啊,我没有及时回来,你帮我把这本奏折送到朝廷。”
史玉皎听得心里发凉:“……别胡说。”她说完顿了一瞬息:“要不,还是别去了吧。”于私心上,她是不舍得他去的。
沈持:“另派兵去增援左氏土司吗?”
史玉皎摇摇头:“不,先观望。”
“毕竟我驻守的是鹤州府而非丽水州,”她说道:“左氏土司打不过,自会来求援的。”
沈持:“……”到那会儿黄瓜菜都凉了。
“我去,”坚定了决心:“三娘,我福大命大,会全尾全须回来的。”
史玉皎低下头说道:“你定要保全自己和玉展,不要逞强……”
沈持牵起她的手放在手掌中摩挲着:“嗯,我答应你。”
下一瞬,史玉展拿了一套软甲从外头进来,塞到沈持手里:“姐夫,你穿这个吧。”沈持看着他套在身上的宽大铁甲说道:“还是你穿吧,我不与人交手,不必穿甲。”
“你俩不用谦让,”史玉皎找了一件她的软甲给史玉展:“我这里还有一件。”
时间不早了,两人迅速穿好软甲,又等了片刻,黄昏渐渐收了残阳,他们领兵出营门。
千余人的马蹄包了棉花,悄无声息地来到楚雄郡时,杨氏土司见来者是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们过去了,一天一夜后,非常顺利地追上了王膺的大军。
当时,夜空漠漠,弯月如钩,天地清寂。
王膺的大军已安营扎寨,正在生灶做饭、吃饭。
史玉展也不鸣战鼓,对着王膺的大军右侧就是横冲直撞——杀。
王膺万万没想到冷不丁会杀出个史玉展来,且不知道来者多少,也不讲究打法,只听见铺天盖地的喊杀声,不少人丢下饭碗,操起刀就要杀出去。
等他们杀出来的时候,偷袭者已经不见踪影,不知跑哪里去了。
这些人又回去端起饭碗,没吃两口,喊打喊杀声又近了,有人在慌乱中丢了性命,只留下一滩血腥气。
但每每追出去,史玉展带的是轻重上阵的骑兵,全然是霍去病的打法,哪里追得上。
王膺折了百余人。
……
偷袭两次得手之后,史玉展别提多得意了,哼着歌儿想再来一次。
沈持:“玉展,王膺没那么蠢,今夜不能再动手了。”甚至之后都不能再用这招了。
史玉展没有干过瘾,头脑发热:“姐夫,这才三更天不到呢,就按兵不动了?”他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念头。
沈持说道:“下次你未必能得手。”
史玉展不服气:“你留在原地,我这次只带一半人去,如何?”
沈持斩钉截铁:“不行。”
“你又不懂行军打仗。”史玉展不满地说道:“听我的就好了。”大有轻敌之意。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沈持硬气地给他分析道:“就算你再得一次手,杀对方几十人,有何用?”他摇摇头:“且第二次王膺竟然没怎么追,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或许他已经看出我们人少就是要袭扰他,根本没把我们放在眼里,他的目标是左氏土司,我们不能再玩这样的小把戏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史玉展在他眼前走了一圈又一圈:“不能就这样回去吧?”
沈持:“当然不是。”他缓缓吐出两个字:“粮草。”
“烧他的粮草?”史玉展撇嘴:“我们这点儿人手,不够吧?”
沈持:“不够。”
史玉展:“……”那你说个屁啊。
“我们抄小道赶往左氏土司,”沈持说道:“让左氏土司出兵与咱们一道劫王膺的粮草。”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粮草定在最前头,倘若左氏土司肯主动派兵出城劫粮草,还是有多半胜算的。
“且我们这千余人也得去左氏土司那里打打饥荒,”他又道:“要点粮食。”他们每人只背了三五日的粮草。
史玉展:“……”好主意。
他们当晚就抄小路,直奔左氏土司。
远远看见左氏的宣抚司府时,他们心中凉了一截,来晚了。王膺的一支部将不知什么时已先行抵达,此刻正在激烈进攻左氏土司。
这是沈持第一次经历恐怖如斯的战争场面,万箭齐发,遮天蔽日,势不可挡,宣抚司府高处的一个个侍卫转眼就成了一具具死尸。
他有些发晕,但是此刻想到当地百姓,定神,稳住脚步。
史玉展惊道:“姐夫,苦当归还在左氏的宣抚司府里呢。”
沈持:“攻打宣抚司府的有多少人?”
“三千上下。”史玉展说道。
这三千人或许是王膺大军中的急行军,大头还在后面呢。
沈持:“传令下去,在他们身后击鼓,鸣金收兵,制造混乱,快。”
史玉展立刻传令下去,军中立即敲击钲,声震屋瓦。听到鸣金收兵声从背后传来,正在进攻的王膺部下还以为他们的大军到了,遂停止放箭。
这一暂停给了左氏土司还手的机会,他们打开宣抚司府的大门,挥刀冲出来……
两军混战在一处。
左氏土司养兵两万余人,方才抵挡不住王膺部下三千人的进攻,皆是因为缺少弓箭的缘故,此困境一破,他们如猛虎下山,打得对方吱哇乱叫……
沈持和史玉展让兵士不要动,他二人绕到府西门处,往里面一望见无人看守,便直接走进去。
找了半天,终于在最内院看到左当归呆呆地蜷缩在墙角,不会哭也不会说话。
史玉展扶着她的肩膀摇晃:“苦当归,你还认得我吗?”左当归眼神直直地看着他。
这可把史玉展愁坏了:“你娘呢?”
那个骑着大象去找他玩的玉雪可爱的小丫头似乎被吓到丢了魂魄,依旧木然,掐她也不会“哎呦”一声。
忽然一个撕心裂肺的女声哭着扑过来:“别动她,她是你们大理段氏的……”待她看见沈持,喊声戛然而止:“……沈,沈大人……”
是左文嫱。
沈持执礼道:“左女郎。”
左文嫱深吸了口气,她抱着左当归站稳后说道:“你们……怎么来了?”她指了指外面:“打仗了,快跑吧。”
史玉展豪气地说道:“左女郎,我们这次是带着兵来的。”
第178章
听到史玉展说他们是带着兵来的, 左文嫱的眼睛里才有了些许光亮:“沈大人,你们带了多少人马?”
“我们有一千多人呢。”史玉展高声说道。好像“千余人”是个不得了的人数。
听到他的话,左文嫱眼中的微光又黯然下去, 她把左当归往地上一放,说道:“沈大人, 史小郎君,你们带她走吧。”
这是……托孤?
沈持问她:“左土司呢?”
左文嫱说道:“我爹让我们娘俩留在这里, 他领着兵拼杀出去了。”左氏土司号称拥兵两万,其实几乎把族中成年的男子都算上了, 其实操练过的不多, 余下的都是凑数的散兵, 这个时候,如果左靖不亲自出马, 那些人没有主心骨就是一盘散沙, 很快就得败下阵来。
史玉展看了沈持一眼,问道:“彰武将军燕正行燕将军尽在咫尺, 怎么不救援呢?”
沈持说道:“燕将军奉朝廷的命令驻扎此处戍守岩金矿, 倘若一调离, 恐金矿落于他人之手。”
说完他转念一想:就算他死守着,王膺大军到了之后,也未必不打金矿的主意。到时候不还是得打,避不开。
沈持斟酌再三说道:“玉展, 着人给燕将军送信, 请他来帮忙。”
史玉展说道:“燕将军会听我们的吗?”不会吧, 他是直接听命于朝廷。
沈持说道:“让人给他捎话,如果左氏土司保不住,金矿也未必能保得住。”左氏土司好比金矿的一道屏障。
史玉展立马儿命一个校尉去了。
沈持安慰左文嫱说道:“我先命兵士将宣抚司府守住, 你们不要担忧。再去把左土司救回来。”
左文嫱:“沈大人,这里守不住的。”左氏土司也得到消息,说这次王膺领了四万大军,只要他们的主力一到,分分钟踏平左氏土司。
别人都能跑,但他父亲左靖和她不能跑,跑了,是要被人戳脊梁骨骂的。
史玉展听她这么说,看了沈持一眼:“姐夫,你留在这里,我带人去帮左土司。”
他没有什么正经兵器,这次从史玉皎那里顺了一条鞭子,背上一个弓箭,手里还拎着一把短刀,看起来比较滑稽。转身的时候,左当归从后面拉住了他的衣角,大大的眼睛望着他,好像知道他要去干一件比较危险的事情。
史玉展转过身来,摸了摸她的头,说道:“别担心啊苦当归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和你外公一块儿回来好不好?
说完,他一跃从墙上翻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