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门寒婿的科举路 第233章

作者:三六九龄 标签: 种田文 爽文 科举 成长 轻松 穿越重生

  这时, 悠闲地品完茶的曹慈走过来,再次凑过去观棋, 他暂时还未窥出雍、康两位的意图, 看得津津有味。

  眼看着雍、康二人只要再下三五步, 北斗七星定式就要落成,勺柄会正对着萧承彧,沈持心道:不能再等了。

  思忖片刻后,他走到赵王萧承稷身边, 抬起手腕, 不紧不慢地伸出竹节般修长匀称的手指, 手眼配合,看着棋盘上黑子的布阵,手指看似不经意也拢成“七”的样子……

  赵王观棋不用心, 时不时东张西望,一下子瞥见了沈持的神情与手指上“漫不经意”的微动作,他好奇了一瞬,也盯着黑子看去,他并不算特别草包,在雍王又落下一子时,康玄的白子还未跟上,北斗七星定式的形状是更为凸显,他很快看出来了,顷刻,棋盘上那黑子连成的图形倏地撞击他的神智,他只觉得后脊背微凉,失神的工夫,雍王又稳稳落下一枚棋子,再有数步,斗柄成矣,他头脑中终于“嗡”地一下炸了:雍王无视他这个嫡出的皇兄妄图给自己造势登上太子之位,呵,当他死了吗?

  是可忍熟不可忍。

  为了截胡雍王造势,他凝着沈持看起来,眼神很是凌厉。

  这是让沈持想办法阻止,绝不能让棋盘上的北斗七星落成。

  沈持眼角的余光瞟到他的神色,只当作没看见:“……”这怎么办,难不成他来粗野的,发癫上前去把棋盘给掀了?这下不仅眉头,俊脸都皱巴了,浑身上下都写着两个字“没辙”。

  赵王:……

  哼,沈滑头。

  正一筹莫展时,跟随他的太监李梦看到主子看着棋盘的脸色不好,还不断给他使眼色,瞬间知晓这盘棋有问题,他当即凑上去从主子手里接茶盏,端过来时身子不经意往前一倾,手一个不稳茶盏没拿稳,茶水飞溅出来泼洒到了康玄的官服上,胸前、腰上淋湿好大一片……

  “哟,”李梦见自己“失手”了,陪着笑脸道:“奴才该死,康大人,奴才这就服侍您去更衣。”

  为免君前失仪,康玄和雍王对视一眼,无奈地说道:“殿下稍后,臣片刻就来。”

  等康玄离席后,赵王的视线粘在棋盘的黑子上,俄而笑着跟雍王搭讪:“皇弟这盘棋走下得好,下得妙,对了,何不请画师来,将今日对弈之状画于纸上存留?”

  雍王听了他的话,神色微不可见地变了变,心中一凉,知道赌输了。他此刻后悔不已,真不该听康玄的,仓促之下行此险招。可本来胜算极大,怎么会在只剩三五步棋时功败垂成呢,他在心中万分扼腕,那么一瞬间是心灰意冷的——难道这是天意,他没有太子命吗?

  雍王下意识地看了眼沈持,眼神之中五分询问,五分埋怨……知道是他发觉的。

  沈持负手而立,眸中一片清明。

  众人听赵王话里有话,闻到了一股异样的气息,重又朝棋盘看去,一下子也看出雍王的意图来了,都在心中倒吸一口凉气:这局棋要是下完还了得!

  说不定雍王摇身一变就成太子了。

  然而看赵王这架势,必搅了雍王的好事不可。

  其他皇子在惶惶之后又深深地松了口气。

  有小太监听不懂他们话里话外的挖坑,争着献殷勤道:“是,奴才这就去请画师来。”

  跑着找画师去了。

  请画师的事惊动了皇帝,他问:“是什么光景要请画师作画?”

  那小太监迷糊地说道:“赵王殿下说雍王殿下的棋下得实在是太好了,要请画师去画下此情此景,以存留后世……”

  皇子下棋的画流传给后世……

  皇帝无意中想起从前看过的一幅画,叫什么《重屏会棋图》,是这幅画吧……棋盘之上,南唐中主的黑子呈北斗七星状,斗柄正对着他……萧敏脸色大变:“走,朕也去一观。”

  他重新来到东宫,众人见皇帝又来了,都不约而同地瞥一眼雍王,有为他捏一把汗的,也有打算落井下石看笑话的……

  这时候康玄已更衣完毕,回到席位一看皇帝在场,眼眸微微一震,拈棋子的手都颤颤巍巍起来。

  而雍王再次看见他父皇来观棋,脸色煞白,不过很快他又淡定自若,但他两根手指夹着一枚黑子迟迟未落下。

  沈持在想:他是继续落子成北斗七星呢还是故意失误一子打消造势的心思呢……

  他很想知晓。

  皇帝也算深谙棋艺,他一看黑白棋子的布局,什么都明白了,却说道:“继续下,他们都等着看呢。”

  见不得人的心思被戳穿,康玄不敢再继续下去,他揉了揉眼睛,倚老卖老说道:“唉,老了,不中用喽,陛下,臣说眼花就眼花了……恐不能陪雍王殿下尽兴……”

  说完,他起身立于一旁,佝偻着腰,再无之前老当益壮的劲儿。

  康玄窥一眼右丞相曹慈,似乎想请求他上前给雍王解围,但是,对方却面无表情地一声不吭。

  显然,曹慈已经不看好雍王了,他最是会见风使舵,生怕沾上这件事,当然不会站出来给他们收拾烂摊子。

  皇帝面色犹淡然,和蔼地看了沈持一眼:“归玉,朕记得你的棋艺也尚可,你去,不能扫了雍王的兴。”

  沈持:“……是。”

  他理了理衣裳,恭敬地坐于雍王对面:“殿下承让了。”雍王尽管竭力自若,但心神早已不稳,这盘棋并不难下,沈持纵观棋盘片刻后落下一枚白子。

  他尽量装作真在对弈的模样,给萧承彧个台阶下。

  然而雍王乱了方寸,再落子的时候毫无章法,只十个回合下来就被沈持吃掉一片黑子,整个北斗七星的勺柄再不见雏形。

  萧承彧的眼神之中有绝望,也有认命,脸白的没有一丝血色,不大一会儿便一溃千里,输给了沈持。

  皇帝笑道:“还是沈爱卿棋高一筹,你们以后要多跟他下棋,谁赢了他,朕有赏赐。”他笼在玄黑宽袖中的手此时放松地活动了两下手指。

  说罢,他看着雍王萧承彧冷了脸:“彧儿棋艺还不够火候,当闭门多琢磨。”

  这是要罚萧承彧闭门思过了。他们在心里道:雍王这下子算是完了。

  萧承彧跪地道:“是,父皇,儿子遵命。”他跪伏在地上不敢起身。

  皇帝扫视一眼其余人,道:“不早了,你们也都散了各回各家去吧。”

  众人跪安退出。

  从皇宫出来是近黄昏时分,街肆上点点杨花随春风飞舞,沈持惦记着冯遂,于是顺道去了一趟大理寺。

  大理寺的官吏多半已散值,他进门后迎面碰到了正准备回家的孟度:“沈相来了?”

  沈持:“夫子,我来瞧瞧冯大人回来没有。”

  孟度一边锁门一边说道:“跟他去的衙役提前回来送信了,冯大人明日旁晚抵京。”

  沈持跟着他往外走:“嗯。”

  两人走到大理寺门前的石狮子前,站住了,孟度问他:“才将进宫去了?”

  沈持点头:“圣上在东宫问起皇子们的功课,我去听了听。”

  孟度:“圣上为何忽然问起皇子功课?”还兴师动众把几位太子太傅都叫过去观摩。

  沈持回忆了下方才在东宫的情形,说道:“圣上说后日就是殿试了,一时兴起想看看几位殿下的学问。”

  这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他寥寥一句带过,之后把雍王、康玄想在对弈时趁机造势的事说了,感慨道:“这官场之上,无处不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①啊。”

  孟度以极低的声音说道:“雍王弄巧成拙,这下完了。”他又问道:“雍王之外,阿池,赵王、十殿下又是怎样的人?”

  沈持微微笑道:“赵王稳重,十殿下还是个六七岁的孩子。”不敢押太早。何况皇帝的身体看起来还行,一时半会儿的也不会驾崩。

  孟度会心一笑:“也是。”

  孟度微微一笑,用眼神问他:既然这样,那咱们对周家动起手来是不是可以狠一些了?

  雍王萧承彧触怒皇帝,已是“流水落花春去也”的光景,周家岌岌可危了。

  沈持:“嗯,是翻旧案的时候了。”

  时候痛打落水狗了。

  孟度搓搓手:“走吧,回家去,明儿等冯大人回来我叫人去给你送信儿。”

  天色渐渐暗下去,天上浮起一弯新月如钩。

  沈持与他各自回家:“那就拜托夫子了。”

  ……

  回到家中把在东宫的事跟史玉皎说了,她唏嘘道:“雍王殿下太心急了,康大人的胆子也太大了。”

  “可不是,”沈持微笑道:“他们以为能瞒天过海成事,不过,还是被你夫君我截胡了……”

  史玉皎:“你就吹吧。”分明是让赵王给搅黄了。

  沈持也不驳她,又笑了一笑,二人吃了晚饭,又说了些琐碎的家务事,早早就寝。

  他次日一早照旧去上早朝。因明日殿试,是以今日朝堂上全是在商议、安排殿试之事,并无其他要事。但即便是这样,等沈持议完一拨又一拨的事,从皇宫之中散值出来时,又到一天的黄昏时分了。

  走到半路,大理寺的衙役找来了:“沈相爷,孟大人让小的来迎一迎您,冯大人回来了。”

  沈持一听立刻道:“走,去大理寺。”

  ……

  冯遂从杭州回来了,还顺手捆着几名拐子招摇进京,他这么做是回京后堵人嘴用的,看吧,他到杭州府真的是去打拐的,没干别的。

第237章

  抵京后他回家沐浴更衣, 再倒头睡了一觉,起来扒拉两口饭,漱了口立马直奔大理寺, 待巡视了一圈地牢,看到陈世仪等嫌犯都好好地被关着, 这才松了口气。

  彼时孟度还没走,看见冯遂笑道:“人交到在下手里冯大人还不放心吗?”陈世仪被押进大理寺地牢后, 他遣两个信得过的牢头日夜轮流值守,不让任何人接近, 是以至今无事。

  冯遂嘿笑两声, 去一趟杭州府回来, 大约旅途奔波的缘故,他人更瘦了, 但眸子锐利如鹰:“在下有些不讨喜的毛病, 还请孟大人不要同在下计较。”

  两人正说这话,沈持来了, 他踏着春日芳华, 一身淡淡的芬芳与这里的气息颇不相衬, 让衙役们看得眼神发直:“……沈相爷。”

  沈持拱手跟他们打过招呼,一抬眸看见孟、冯二人迎出来,面上都带着笑意,心道事情十拿九稳了。

  寒暄之后, 三人去了密室, 冯遂说道:“杭州府生丝暴涨之事基本上没有悬念, 背后的推手是光禄寺卿周六河,操办此事的是陈世仪。”

  “嗯,”沈持点点头:“这件事是明晰了, 只是,”他顿了一下看着冯遂说道:“这件事的难办之处就在于陈世仪本来是庄王殿下的人,一旦追究起来,甚至连庄王殿下都要被卷入其中。”

  再扯上萧承钧,事情会闹得太大。

  他摇摇头:“不大好。”

  冯遂皱眉道:“下官也是这么想的。”

  “或许他们当时利用陈世仪的时候,”孟度说道:“就想到要是失手了便推到庄王殿下身上,这是个坑,咱们不能往里面跳。”

  一旦拉皇子下水,不知多少人要被卷进来。

  “那另辟蹊径,”冯遂说道:“只说打拐之事。”这件事周家也不干净。周六河犯的事不少,没必要吊死在常平仓的那件事情上。

  “对了,”沈持将舒兰庆给他的与周家结亲的名单拿给冯遂:“倘若跟周家有勾连涉及略买略卖人口的,可趁此机会查明并弹劾。”

  冯遂过目后一一记在心里,如获至宝:“沈相爷放心,绝不会让他们有漏网之鱼。”他眼神不经意瞥到康家,讶异地问:“康老尚书如今得有快九十岁了吧?”

  二十多年前他来京春闱时见过此人,那会儿康玄主持了当年的会试,已是快七十岁的老叟了。

  孟度顿了一瞬:“是吧。”

  沈持却没搭这话:“明日殿试,接下来几天陛下顾不得别的,你好好查就是了,不要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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