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衣青箬
明明是对所有人都好的事,朝廷却为了利益而从中作梗,如何不让人气愤?
这种气愤,不仅能够让这些官员更快地融入安西军,也能让他们看清楚朝廷的真面目。要不然,到了西域,还处处以朝廷官员的身份自居,对西域的事务指手画脚,那就不太好了。
雁来说不着急,就是真不着急,直接把人丢在陇州,自己轻车简从,去了玩家在秦州城附近筑的那座小城。
说起来,这座城池一直没有名字,本来玩家是想叫“雁来城”的,雁来觉得太羞耻了,坚决拒绝。所以前段时间,玩家在论坛上搞了个征集投票的活动,最终“新手村”这个名字高票当选。
这座完全由玩家亲手建造,历史上并不存在的小城,就像是他们来过的证明。选择这个名字,有恶趣味的成分,但更是一种只有玩家懂得的纪念。
所以雁来这次回来,就是参加新手村挂牌仪式的……顺便还得把这里的复活点开了。
之前雁来经过这里,并没有开复活点,主要是想等秦州城开放互市之后,直接在城里开,可以提升玩家对秦州城的掌控。
不过在人数足够多的情况下,这一点优势也不是很有必要。既然玩家想要新手村复活点,那她就给开。
开完复活点,还没等放松一下,雁来就听玩家来报,大唐会盟使□□人过来了。
这支使团是在雁来后面出发的,但走得比她快。雁来本以为他们已经进入秦州城了,没想到还在外面,这回是来约她一起走的。
雁来立刻就明白了,大唐官员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有平凉劫盟的前车之鉴在,哪怕这一回带着军队,他们也觉得不安全,需要安西军来壮胆。
她对此当然没有意见,得知论芒杰早就回到秦州城,已经安排好一切,只等他们进城,便跟大唐使团约好第二天一起走。
第二天一早,雁来装扮一新,领着几百个玩家,在秦州城外跟同样规模庞大的大唐使团回合。
之所以要带这么多人,不仅是为了以策安全,更是因为后续互市开放之后,需要有人来维持秩序。
“裴相公,又见面了。”雁来骑在马上,跟使团的领队裴垍打招呼。
裴垍的仕途,就是所有大唐士人梦寐以求的那种,二十岁中进士,制科对策第一,历任监察御史、侍御史,之后在六部轮转,召入翰林,熬上几年的资历,之后就直接拜相。
也是因此,在目前大唐这几个宰相里,他是最年轻的,才四十出头。
看到他,雁来想到今年三十七岁的白居易,以及年过四十的韩愈、张籍,也不免生出几分感叹。
裴垍看到雁来,却忍不住有些尴尬。不仅是因为流民的问题,政事堂那边提的要求有点过分,更是因为在长安的时候,他其实是不赞成安西军参与结盟的。
安西军本就是大唐的一部分,又怎么能单独作为一个势力参与结盟呢?
这是一种僭越!
作为中枢重臣,裴垍本能地想要限制藩镇的权柄,自然不乐意看到安西军获得太多特权。
但当他亲自领着使团徘徊在秦州城外,不敢进入时,裴垍忽然就明白安西军存在的必要性了。
虽然他们一提同行的事,雁来就答应了,看起来没有任何芥蒂,但裴垍性子直,这会儿照了面,还是忍不住有些老脸发红。
连带着说话也客气了几分,“雁帅辛苦,这一回要劳烦你了。”
雁来见状暗暗点头,心想回头倒是可以找他试探一下政事堂的底线,尽快把流民的事情解决了。
政事堂里现在有四个宰相,其中郑絪和于頔虽然是老资格,但一直都在混日子。杜佑做宰相的时候,他们在混,李吉甫做宰相的时候,他们在混,现在裴垍和武元衡拜相了,他们还是在混,从不发表意见。
所以朝中很多人讥讽他们就是用来凑数的“伴食宰相”。
不过两人都很坦然,宰相就是用来骂的。那些宪官一边骂他们没有作为,一边骂杜佑和李吉甫等人独揽大权。正反都是宪官在说,怎么说都有道理。
总之,现在政事堂里管事的是裴垍和武元衡,而裴垍作为一路从中枢升上来的宰相,无论是皇帝的信任还是朝中的人脉,都远胜武元衡。只要他点了头,武元衡肯定不会反对。
不过眼下还是先走完会盟的流程。
论芒杰身为吐蕃大论,又在出使大唐之前就已经与赞普和国中重臣达成了共识,许多事情都能做主,不需要等逻些城的批复。
所以这会儿,秦州城里的吐蕃军队和人口都撤走了大半,只留下了几百人,会盟所需的祭坛也已经搭好,就连写着誓词的石碑都刻好了。
万事俱备,只待雁来和裴垍。
到了现场,玩家看到种种准备,眼睛都更亮了几分。
歃血为盟!
这可是只能在武侠小说里看到的桥段了。
第143章 玩家来了,什么都有。
论芒杰主动上前迎接雁来和裴垍。
看到两人身上跟着的数百士兵,他眸光不由闪了闪。
其实论芒杰也不是没有想过,趁着两人进城的时候再来一次劫盟,趁机解决雁来这个吐蕃的心腹大患。
但思虑再三,他最终还是没有选择这么做。
他虽然有所怀疑,但并不能确定雁来真的没法像天兵那样复活,万一呢?退一步说,就算她不能复活,也无法保证就一定能把人留下,毕竟当初平凉劫盟,也是逃走了一些人的。
一旦动手却没能把人杀死,那就是结下了死仇,好不容易才维持住的大好局面也将毁于一旦。
君不见,连大唐皇帝都选择了按兵不动,那可是在长安、在皇宫!
论芒杰在长安数月,旁观了天兵和雁来的行事,也不免庆幸,当初去逻些城的只有高富帅一人,能搞的事有限。
目前看来,两边虽然没有翻脸,但大唐和安西军互相防备是肯定的。吐蕃只需要保持沉默,降低存在感,就能坐看两边的争斗,没必要在此时下场。
即便已经想得十分透彻,但看到雁来就真的带上几百个人来了秦州城,论芒杰还是忍不住有些动摇。
这个机会太好了!
不过也正因为机会太好,他反而很快就清醒过来,疑心这是雁来的诱敌之策。
雁来要是知道他的想法,一定会大呼冤枉。
虽然她偶尔看着提升了许多的数据面板,也会产生诸如“来点危险让我试一试威力”之类的念头,不过也就只是想想而已。
别人不知道,她却是清楚得很,身为系统宿主的她,是不能复活的。虽然雁来怀疑,就算她死了,系统也会再重新给她找一具身体,还能继续活着,但好不容易才打下来的地盘和开创的局面,应该没法直接继承,到时候不管是从头再来还是想办法消化接收,都会相当麻烦。
所以她虽然一直在努力提升自己的实力,却不会轻易涉险。
事实上现在的她也很难涉险了。
去长安面见皇帝,应该就是她所能面对的、最危险的处境了。至于今天这种场合,表面上看她只带了几百人,实际上玩家随时都能传送到新手村,只需十几分钟就能赶到这里。
所以论芒杰确实做出了一个明智的选择。
简单寒暄几句之后,选定的吉时就到了。
吐蕃对盟誓非常看重,自然也有一整套的仪式。再加上秦州之前是吐蕃的地盘,所以由论芒杰主盟,站在最中间,裴垍在左,雁来在右,三方人员各自在他们身后站定,乐师开始演奏仪式专用的乐曲,气氛瞬间变得肃穆。
而后先由论芒杰升坛,点燃香烛,向上天宣读经由三方商讨数月才终于完成的誓文。
先是汉文版本,然后是藏文版本。
吐蕃贵族都会讲汉语、书汉文,论芒杰作为主战派的代表人物,每年有大半的时间待在唐蕃边境,汉语造诣更是十分精深,一口官话流利至极,只听声音肯定猜不到他是吐蕃人。
誓文开头是“舅甥之好、亲如一家”之类的套话,后面就是互市的详细条款了。
秦州作为互市地点,由三方共同出力营建、维护和管理,参与贸易要拿到三方共同签署的凭证,并缴纳税费,而三方要保证交易过程的公正与安全。
具体的规定十分细致,都是这几个月一条一条打磨出来的。
原本誓文里不用写得那么清楚,但雁来觉得,将它刻在石碑上,保证每个前来参与交易的商人都能看到、记住,深入人心,条款才是有意义的。要不然,很容易就会被各种莫名其妙的潜规则取代。
誓文宣读完毕之后,裴垍和雁来也登上法坛,三人一起在誓文最后署名、用印,再歃血饮酒。
虽然这是玩家最期待的环节,但雁来只能说,酒精味加上血腥味,谁喝谁知道。
一口闷下去,差点把她整个送走。
誓文一式三份,全都签名用印之后,会被由使者带到边境的城池要塞宣读,以彰和平,最后再各自送回国中收藏。
而留在秦州城的,则是一块巨大的石碑。
碑上的誓文已经提前刻好,只要将三位盟誓人以及随行见证人的名字刻上去,举行完立碑仪式,盟誓就算是结束了。
其实本来不用这么着急,很多会盟都是等盟誓结束一两年才立碑的。不过这块石碑除了盟誓之外,更多的是立木为信的功能,当然要在互市开启之前弄好。
会盟结束,三方使团便各自散去。
不过他们暂时不会离开,而是留在秦州城中,为接下来的互市做准备。
这些都提前弄好了章程,只需按部就班即可。雁来将任务下发,就不用操心太多了。
她直接去找了裴垍。
“雁帅是为了流民的事来的吧?”裴垍看到她,一点都不意外。
事实上,雁来不来找他,他也要去见她的。这种事情,不能总是公文往来扯皮,还是需要私底下摸清楚双方的底线,达成共识。
雁来笑着点头。
裴垍便长叹一声道,“雁帅可是给我们出了个难题呀!”
“裴相说笑了。”雁来苦笑,“要说为难,也应该是我为难才对。本是一片好意,不忍心见百姓流离失所,如今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裴垍脸皮抽了抽,“雁帅心系百姓,是我大唐之福。只是朝廷也有朝廷的规矩,礼不可废、法不可乱。这一点,雁帅想来可以理解。”
“这是自然。”雁来点头,又道,“只是……安西军的情况,裴相您是知道的,我们空有地盘,却是根本来不及经营,又有那么多的天兵要养活,已是捉襟见肘。晓得朝廷不易,所以我也不好意思开口,想着苦一苦也就熬过去了。如今又多了这些流民,连如何养活他们也犯难,实在没有余力呀!”
裴垍当然不会想到玩家在西域种了多少地,只是想着那些天兵看起来确实都是养尊处优的样子,对钱更是毫无概念,手里有多少就花多少,想来也不会留意这些日常耗费。光靠西域那点人口,养活自己都难,还要养天兵,安西军确实不易。
听着雁来话里还有要朝廷赈济的意思,他连忙哭起了穷。
朝廷也没有余粮啊,要不然,哪里会眼睁睁看着这么多的百姓变成流民呢?
雁来便道,“朝廷的难处我自然也知道,唉,缴纳赋税本来也是应当的,只是现在的安西军条件实在困难……”
裴垍听她强调了好几次“现在”没有余力,也听出了几分意思,便试探着道,“其实容你们一阵也不是不行,只是总要有个期限,朝廷也好给其他的地方交代。”
雁来听到这里,才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朝廷免除这些流民未来五年的徭役、赋税,五年之后如实缴纳。
这个条件,说实话并不是很离谱,但裴垍还是还了价,“只能三年。”
“不是我不想给裴相公面子,实在是不能啊!”雁来也开始诉苦,“这些流民孑然一身,到了西域连住的地方都没有,种子、农具、耕地,都是都要现想办法。何况垦荒的地头几年收成有多差,裴相公您比我清楚。这么算下来,三年后连这些亏空都填不上,哪有余粮纳税?其实五年后都很勉强,实在不行,您把这些人带回长安去,我是管不了了。”
话说到这份上,裴垍也知道没有讲价的余地了,只得无奈应下,“五年就五年吧。不过赋税要如数缴纳,也要有人应徭役,这是雁帅你亲口说的,可不能失信于我。”
其实失不失信的,裴垍并不是很在意。毕竟以大唐皇帝换宰相的速度来看,五年后也不需要他来操心这些了。
但话还是要说的,毕竟他这回让步有点多,回去总要跟皇帝和政事堂交代。
雁来也是满口答应,又试探着问道,“若是以后再有其他的流民,能否也都照此办理?”
裴垍眼皮一跳,总觉得这话里有坑,想都不想就否定道,“自是不可!若真的还有这种情况,到时候再商议便是。”
雁来见他态度如此坚决,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也不再强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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