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衣青箬
章立早他们这支队伍一路走来,也见过了不少满目疮痍的景象,但是整个村子都没了,连个能询问情况的人都没有,这还是第一次。
被护送的是个老兵,他没有在西域成家,一心只想回家。没想到千辛万苦回到家乡,看到的却是这样的景象,顿时老泪纵横,哭得直接晕厥过去。
吓得玩家赶紧把人抬上车,一番急救。
醒来的老兵一脸木楞,整个人的精气神似乎都没了,看得玩家胆战心惊,生怕他想不开,于是团团围坐在他身边,说了许多干巴巴的安慰的话语。
不过看起来没什么效果。
“怎么办?”严小乙有些慌张地问。
“回头去县城问问有没有相关的记录,说不定村子里的人有活下来的,可以打听一下他家人情况。”章立早想了想,说。
众人都点头,一个女玩家道,“那我们悄悄去打听,先别告诉他。”
免得生出了希望,回头又失望。
女玩家又说,“要不劝他去祭拜一下祖坟?也算是个心理安慰。”
章立早点头,几人又是好一番劝说,总算说动了这个老兵,陪着他一起去找祖坟。好在这山村的野坟想也知道没什么陪葬品,倒也没有被人破坏,只是坟堆上长满了野草和荆棘,十分荒凉。
于是一行人又动手帮忙割了草、培了土,将这一片整治得勉强能看了,然后又取出食物祭奠。
没有香蜡纸烛,只能点了一个小火堆。
玩家还特意走远了一些,好让老兵能跟家人说说自己的心里话,但他只是怔怔地在坟前坐着,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看着火堆烧成灰烬。
之后他们才进了城,将老兵安顿在旅店里,去县衙打探消息。
结果这边的管理乱得要命,活下来的人都未必有人管,更何况是这种没了人的村子,所以什么都没找到。
几人沉默地从县衙走出来,半晌才有人强打精神道,“往好处想,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万一打听到他全家都不在了,那确实是不如没有消息,哪怕渺茫,至少仍有一线希望。
继续沉默着走回旅店,才有人问,“接下来我们干什么?”
“还能怎么办,回去呗!”
“先不回去。”章立早突然开口。
“怎么说,老大你有想法了?”众人连忙追问。
章立早说,“之前不是跟你们说过,我有一个想法,本来还想着慢慢来,现在感觉不能再慢了。”
虽然是玩家,但是这么长时间,大家对这个世界也都有了很深厚的感情。如今亲眼看到那么多民不聊生的景象,章立早这样的热血大学生,自然生出了几分责任感。
不管自己能做成什么样,至少先行动起来。
众人连忙追问,章立早正要详细解说自己的想法,耳边忽然响起了提示音,是论坛收到了私信。因为游戏内不能私聊,所以在玩家的强烈建议下,官方添加了游戏内的消息提醒功能。
章立早打开一看,发信人是一个陌生玩家,但是对方发来的消息,却让他眼睛一亮。
之前章立早在论坛上看到一个帖子,说皇帝给参加于阗之战的所有玩家都发了钱。他突发奇想,寻思自己反正要对付河北藩镇,要是能让皇帝出钱出力,不是能省很多事吗?就回帖说自己要搞一支雇佣军,结果还真招募到了不少人。
不过因为他目前还在路上,所以暂时还没有下一步的计划。
但他在宫里也没什么人脉,空口白话的估计效果也不好,怎么也得闹出点动静来,才好跟皇帝讲价。
但现在,这个发来消息的玩家表示,对他的雇佣军计划很感兴趣,可以替他跟皇帝那边搭上线。
第159章 只要轻飘飘的“不听”两个字。
长安,曲江池,杏园。
每年皇帝都会亲临此地数次,大宴群臣,偶尔私底下也会过来游幸一番。
不过这一回,李纯并不是来玩的。
前两天,李吉甫建议他招募天兵,为自己所用。这种事,当然是不方便以朝廷的名义去跟雁来交涉的,只能私底下办。今日,就是来见那有心接这个任务的天兵。
其实李纯是不太想见天兵的,因为每次见到他们,准没好事。
但这种事,他不可能完全放心交给李吉甫去办。李纯现在已经意识到了军队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好处,涉及到军队的调动,还有可能要支付大笔钱财,不亲自到场他不放心。
好在这个叫胡某人的天兵的态度好得出奇,不仅提前到杏园外等候,见了他也是礼仪周全、十分恭敬,让李纯心下好受了一些。
寒暄完毕,就要进入正题了。
虽然心知肚明这是一桩生意,但李纯身为皇帝,还是要脸的,平常收钱,那都是下面的人非要进奉,他勉为其难收下而已。如今要跟人讨价还价,他当然不方便开口,因此只是坐在一旁,听李吉甫跟天兵交涉。
李吉甫深谙皇帝的心思,因此没有一上来就直接问价,而是先问起天兵的打算,为何会想要接受皇帝的雇佣——他虽然跟皇帝提了建议,但消息暂时没有宣扬出去,是天兵拿着郗士美的推荐信主动找上门来,说是愿意为皇帝分忧,解决成德之事。
对此,李吉甫倒是没有怀疑,毕竟成德的消息,长安城已经传遍了,何况还有不少天兵正在河北一带出没,他们知道得恐怕比宫中更早。
多此一问,其实是给皇帝听的。
毕竟这事实在太巧,显得他像是天兵的说客,又是要从皇帝的私库掏钱,就算现在皇帝不怀疑,事后只怕也会多想,不如先说清楚。
胡某人虽然温文有礼,但一开口,也是天兵式的直白,“我等在大唐境内行动,难免要与各方势力打交道,若是能顺便替陛下分忧,何乐而不为?”
是能顺便赚钱,何乐而不为吧?李纯下意识地想。
不过也对,以天兵的行事,一旦到了地方上,很容易跟那些骄横跋扈的藩镇起冲突,所谓替他办事,确实只是顺便。
一瞬间,李纯甚至有点后悔,觉得这笔钱也不是一定要花。
不过这念头只是一闪而逝,他很快就冷静下来,这钱买的并不是天兵的行动,而是一个名义。这种事情,如果是天兵自发去做,那即便藩镇服膺、百姓归心,也与朝廷没有任何干系。
他花钱,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天兵是在为他办事。
李纯这样想着,不由得看向李吉甫,希望他能记得确认这一点。
李吉甫也没有让他失望,立刻问道,“既是为陛下分忧,诸位行事就须得时时顾忌朝廷的脸面、陛下的威仪了,不可肆意妄为,这一点,不知胡娘子可能保证?”
不仅说破了李纯的担心,还更进一步,要求天兵在代表朝廷行事时,要约束自己的行为。
胡某人笑道,“既然收了钱,自然要客户至上。我们的信誉,陛下和李相公可以放心。这些条款,都可以体现在契约上。”
话说得直白,但李纯和李吉甫确实放心不少。
尤其是李纯,想到年年给藩镇拨那么多的军费,可是每每朝廷有命,他们还是阳奉阴违,战斗的时候百般推诿,要钱的时候倒是有无数理由。这么一比较,天兵这种拿钱办事的态度,就让人舒服多了。
见他微微点头,李吉甫就又问道,“胡娘子如此胸有成竹,莫非已经想好了如何为陛下分忧?”
李纯闻言,也好奇地看了过来。
胡某人自信点头,“我有三策,皆能为陛下分忧,端看陛下如何选择了。”
“不知是哪三策?”李纯没忍住,主动开口询问。
“这第一策,便是陛下选定新任的成德节度使,我们会护送他到成德赴任,解决整个过程中遇到的所有麻烦,直到他坐稳这个节度使的位置。”
李吉甫立刻问,“如何判断他坐稳了节度使的位置?”
“自然是麾下军队皆如臂使指。”胡某人知道他问的是万一玩家走了,军队又有反复怎么办,因此直接道,“若是现在的军队不听话,那就打散了重组。”
李吉甫闻言,心情有些复杂。
这样的力量本该归属于朝廷的,如今却还要向安西军去借。反过来说,安西军若是能随意打散成德军重建,那么这支军队就算再好用,对上他们的时候也不会有用了。
李吉甫竭力控制着自己不去深想,脑子里却还是情不自禁地浮起了一句圣人言:“天下有道,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天下无道,则礼乐征伐自诸侯出。”
不过他旋即又在心里自嘲,即便没有安西军,如今的朝廷也没有自己能用的军队,只能“以藩制藩”,同样是隐患重重。
只是与此同时,李吉甫又如此强烈地意识到,安西军跟普通的藩镇是不一样的。
上面那句话的后续是,“自诸侯出,盖十世希不失矣;自大夫出,五世希不失矣;陪臣执国命,三世希不失矣。”
如今这样的局面,大唐,又还能延续几世?
相比起来,李纯反而没想那么多,大概身为皇帝,绝不会轻易怀疑自己的政权不稳固,安史之乱那样的危局都熬过来了,现在天下还算稳定,安西军虽然棘手,但也不至于立刻让人想到亡国上去。
何况现在天兵已经愿意为自己所用。
所以此刻,李纯只是为这个挑不出任何毛病的方案而惊讶、欣喜。
他预先也设想过天兵会怎么做,但都没敢想得这么好,没忍住问道,“这也可以写进契约里吗?”
“自然。”胡某人点头。
李吉甫回过神来,见李纯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喜色,就忍不住想泼一盆冷水,不等他开口,便问,“不知这一策作价几何?”
胡某人伸出一个巴掌,“五百万缗。”
李纯听到这个数字,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瞬间冷静了。
胡某人还是笑吟吟的,“毕竟是一劳永逸的办法,这个价格不贵吧?”
非要算账的话,确实不贵,因为历年因为成德而花费的钱加起来肯定超过这个数了。不过李吉甫还是很干脆地拒绝道,“不贵,但是没有。这已经及得上朝廷一年的军费了,不可能都花在成德一地。”
“分期支付,一年一百万怎么样?”胡某人又说,“或者我们也接受其他的方式抵账。”
李吉甫很坚定,“还是先说说其他两策吧。”
胡某人耸耸肩,“好吧,这第二策,不仅一分钱都不用花,朝廷还能收钱。”
李纯立刻看了过来。
李吉甫已经看出了她的把戏,“连钱都不收,你们所图的只会更多吧?”
“但是省事啊。”胡某人笑道,“朝廷直接将成德委托给天兵,你们什么都不用管,等着收钱就行了。就像地主把自家的地租给佃户去种,每年收租。”
虽然明知道不应该,但李纯还是没忍住问道,“能收多少钱?”
李吉甫立刻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不过问都已经问了,他也没有阻拦。说实话,他也挺好奇的……
胡某人说,“听说地方赋税都是扣除留州、送使的部分,剩下的才转运至京师。其他藩镇交多少,我们也可以交多少。具体的份额,可以再商量。而且不用朝廷来转运,我们可以直接把钱送到陛下手中。”
“陛下!”李吉甫听完,立刻就叫了一声。
不是因为他被说动了,而是怕李纯被说动,所以用这种方式提醒他。
天兵实在太大方了,大方到令人不安的程度。所以李吉甫毫不怀疑,这里面藏着更大的陷阱。
好在李纯在这上面还是拎得清的。
对李纯这样的皇帝来说,他贪财,并不是为了自己享受,至少不完全是,更多的还是希望能用这些钱做军费,解决藩镇的问题,如果还有余力,就再设法收复被吐蕃、回鹘占据的土地。
他毕竟不是个真正的昏君,很清楚每一寸土地对皇帝、对国家来说意味着什么。
成德又不是西域,哪能那么随随便便交给安西军——虽然说是私底下跟天兵做生意,但谁都知道,这件事不可能真的越过安西军的主人。
非要让李纯来选的话,与其把成德租给安西军,彻底脱离掌控,还不如让王承宗来做这个节度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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