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玩家在大唐搞基建的日子 第28章

作者:衣青箬 标签: 爽文 古代幻想 基建 穿越重生

  在这种地方,游戏真实度太高,对玩家就不太友好了。普通游戏可以直接拾取掉落,自动放进系统背包里,这款游戏却是要自己动手去扒装备,然后再吭哧吭哧扛回住处。

  之前战斗的时候,看到敌人身上有比自己更好的装备,随手也就扒了,现在要去扒尸体,玩家们难免有些心理障碍。

  再说打扫战场这种耗费时间又枯燥乏味的事,玩家也很难有耐心去做。

  不过很快,玩家们就意识到,真实度高自然有真实度高的好处。因为白安隐在雁来的示意下,很快就从城楼上下来,笑着对他们道,“诸位天兵若是不介意,这战场清扫之事,不如就交给本将来安排。”

  对哦!玩家们恍然大悟,这种自己不耐烦做的事情,完全可以交给NPC去做呀!

  当然了,NPC辛辛苦苦来帮忙,也不可能做白工,剩下的装备以及尸体上有可能摸到的物品肯定都要归他们了。

  但玩家们全都在战斗里换了一身最好的装备,而且还有系统的奖励,也不太在意这些。

  反正普通游戏里,这种批量掉落的装备也只能拿去回收给装备商店,而装备商店的坑也是众所周知的——原本卖一百铜币的东西,回收价能给你一铜就不错了。

  得到了玩家们的同意,白安隐便去安排人了。

  其实在这场战斗里,NPC们看似隐形,其实默默做了不少事情:在城楼上巡逻警戒,安置进城的流民,接收之前俘虏的葛逻禄士兵,以及现在的打扫战场。

  这些自然都是雁来的安排。

  玩家的心思,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搞事的时候一个比一个积极,但是收拾扫尾就没兴趣了。

  既然如此,她这个“游戏策划”当然要替他们做好后勤保障的工作。

  毕竟这还只是第一战,以后还有那么多的仗要打,早点将这些事情事情安排好,形成定例,也更方便玩家和原住民各自发挥长处,和谐共存。

  ……

  东城门下的军营里,被安置在此处的流民们听着外面的种种动静,都有些不安。

  虽然龟兹城接收了他们,但是后续会如何,现在还说不好。

  若是龟兹城在这一战里输了,自然没什么好说的,让吐蕃人杀一批泄愤,剩下的留着下一场战争继续做炮灰。但若是龟兹城赢了呢?他们的命保下了,要考虑事情却更多了。

  这么多人如何安置,以后靠什么吃饭,能过上什么样的生活……这都是说不准的事。

  尽管奔波了大半夜,又惊又吓、又累又饿,但流民们却没有一个能睡得着,都在惴惴不安地等待结果。

  现在外面响起了欢呼声,这一战想必已经结束了。

  流民们顿时骚动起来。

  角落里,几个胡子拉碴、勾腰驼背,竭力伪装出老相的男人对视一眼,悄无声息地行动起来,混进了人群之中。

  他们凑到熟悉的流民身边,听着大家不安的议论与揣测,时不时掺和一句,引得原本就不安的中人越发忐忑,等觉得火候到了,便又开始煽风点火,鼓动流民们趁着外面还没安定下来,不如现在偷跑。

  是留下来,继续等待别人决定自己的命运,还是跑出去寻找别的出路?

  这样重大的命题,大多数人其实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选择,何况又是在这样一个紧张的时刻,他们也没有深思熟虑的时间,只能晕晕乎乎地被引导着做出选择。而一旦一个人做出选择,剩下的人便只能从众。

  于是渐渐的,逃走的想法占据了主流。

  其实大家都知道,跑出去未必会更好,但相比接受即将降临的、由别人掌控的、因为未知而显得尤其可怕的某个结果,跑出去他们至少能先喘上一口气。

  另一边,身形完全隐在屋檐阴影之下的少年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他是想留下来的,他相信流民里有很多人也跟他一样。

  但是如果其他人都跑了,他们也只能跟着跑,否则留下来就只能面对更加叵测的命运——龟兹城的人只会将流民当作一个整体来处理,才不会考虑哪些人想跑,哪些人又是无辜的。

  而且想跑的人也不会容许他们留下,只有裹挟更多的人,跑出去的可能性才会更大。

  再说,他们也怕想留下的人卖了他们,只要有人表露出想留下的意思,就会先被内部清理掉。

  但这少年已经决定,就算冒险也要留下来。

  无他,只因这里是龟兹,是大唐在西域仅剩的国土、最后的屏障。

  如果早晚都要死的话,他想死在这里。

  龟兹是不一样的,他一直都知道,但从前只是有这样一种模糊的概念,究竟有什么不同,他并没有深想过。

  直到真正来到了这里。

  他抱膝坐在阴影里,手指摩挲着胳膊,回想起刚才进城之前那惊险的一幕。

  那只伸过来扶住他的手,那句“小心一点”,还有“愣着干什么,快跑啊”,以及那些前赴后继,仿佛不怕死也不会死的白衣人……

  一切都像是幻梦一般,一切又都是如此真实可辩。

  就在这少年陷入回忆的时间里,其他人已经议定了要逃走,便分出一部分人,故意去寻周围看守的士兵说话——流民们虽然被安置在了军营里,但是也不能住进士兵营房,所以只是把人集中在校场上,又抽调几百士兵看守。

  趁着士兵们的注意力被转移,其他人立刻行动起来。

  这些流民平常总是显露出了一种麻木的安静,仿佛他们已经彻底放弃抵抗,接受了作为炮灰的命运,但事实上,这支队伍里的每一个人,能够活到今天,都是因为足够的灵活机变。

  所以此刻,他们行动起来也如同脱兔一般,那干柴般枯瘦的身体里,猛然爆发出了巨大的力量。

  几乎是瞬息之间,领头的人就已经冲到了军营入口。

  然后就撞到了准备过来查看一下战利品、刚好走到这里的几个玩家。

  冲在最前面的流民们顿时面露狰狞之色,掏出藏在身上的武器——打磨过的石头或者铁片——毫不犹豫地发起进攻。

  毫无防备的玩家立刻扑街。

  然后一个帖子就出现在了论坛上。

  【还没下线的先别聊天了,快去军营,那些流民要逃!】

  众玩家一看,这还了得!

  要知道,击杀奖励是实时到账的,流民和俘虏却要等后续人数清点出来了,才会根据玩家们的贡献度结算。要是人现在跑了,奖励肯定也没了,那之前不是白忙活一场?

  于是面目狰狞的流民们冲出军营,面对的就是面目比他们还狰狞的玩家。

  流民跟军队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就算是葛逻禄部那样习惯了反复横跳的军队,也还会负隅顽抗一阵,但流民们一见事不可为,便立刻麻溜地跪下投降了。

  于是很快,流民们重新回到了校场上,而几个组织逃跑的人□□脆地供了出来,由玩家找地方单独关押。

  依旧隐身在屋檐下的少年轻轻咬了咬唇。

  他之前注意到的那几个人,还有一个没有被供出来,仍然藏在流民之中。

  他迟疑着,但最终还是没有立刻出首。

  其实玩家们只是打算把人留着,领了奖励再说,但在少年看来,龟兹城的人实在太过心慈手软,居然这都不杀人,只会遗祸无穷。

  自己要是这会儿站出来,也就落到了明处,落到了那些人的眼睛里。

  那太危险了。

  ……

  校场上,没事干的玩家们也不急着下线了,守在一旁议论纷纷。

  “流民怎么还会跑的啊?就离谱。要是打完仗大家直接下线,回来岂不是人都跑没了?”

  “我算是看出来了,这游戏真是半点不能松懈,处处是坑。”

  “真实度太高这一点,真是让人又爱又恨啊……”

  “那我还是爱多一点,这不也挺有意思的吗?NPC不是简单的走程序,而是有自己的想法。”

  “其实我觉得还挺合理的,毕竟这些流民吃了太多亏,都成惊弓之鸟了。他们又不知道留在龟兹城会遭遇什么,想逃出去也不奇怪。”

  “这得想办法安抚一下吧?不然回头还是会想着跑,总不能一直把人关着。”

  “这怎么安抚?只能等时间长了,他们知道龟兹城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就能安心留下来了。不过我估计还是会有些人想跑的,他们脱离社会太久,回来了也未必能适应。”

  第五交响曲听着玩家们的议论声,若有所思。

  想了想,他离开军营,登上高高的城楼,在距离军营最近的位置站定。

  然后从腰间取下了一支笛子。

  这是他在游戏里亲手制作的笛子,调整了很久,音色才达到了想要的标准,为此还在现实里啃了不少资料。

  原本的计划,是想录个视频,让所有人知道这款游戏的“真实度”究竟能真到什么程度。不过制作笛子费了很多时间,之后又要练习曲子,视频就一直没完成。

  然后吐蕃大军就来了,所有人都在备战,计划自然也被暂时搁置。

  但第五交响曲觉得,现在或许正是一个机会。

  长笛横吹,指节轻按,泠泠乐声便流泻而出,随风飘散。

  城楼下,还在抱膝沉吟的少年一愣,下意识地直起身,抬头向上望去。而有这种举动的也不止是他一个,很快,原本还在忐忑不安、小声议论的流民们,渐渐安静了下来,一个个仰头看向天空。

  这一夜没有月亮,满天的星子此时也已暗淡下去,但是东边的天穹之上,已是天光乍破。

  玩家们也听到了笛声,注意到了流民们的异样,不过大家都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能互相小声询问,可惜其他人也不知道。

  正好有几个玩家站在屋檐下,就在少年身旁。他听着他们的议论,最后还是没忍住,小声说,“这曲子是《折柳》。”

  “唰”的一下,四五双眼睛齐齐朝他看了过来。

  不习惯被人关注的少年立刻低下头去,有些紧张地抱紧了膝盖。要不是知道这些唐兵人其实很好,心里对他们怀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好感,他也不会鼓起勇气开口。但这样被人盯着,他还是下意识地害怕。

  玩家们见状,莫名也有些紧张。

  一个玩家想了想,从身上摸出一张烤饼递了过去,“这个给你。”

  这是跟NPC小孩打交道养成的习惯,给点吃的,他们就会很好相处了。眼前这个流民看起来也还很小,这一招应该有用吧?

  烤饼已经凉了,要凑得很近才能嗅到一点淡淡的谷物香味。但就这一点点香味,钻进鼻子里,立刻勾得长时间没怎么进食过的胃部蠕动起来,饥饿的感觉顿时变得极度难以忍耐。

  少年用力按住胃部,艰难地将视线挪开,嘴唇嗫嚅了一下,但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烤饼已经被塞进了他的嘴里。

  “吃吧。”玩家爽朗地说着,人已经在他旁边坐下,“能跟我说说这支曲子吗?你们好像都能听懂?”

  少年迟疑片刻,伸手接住了烤饼,珍惜地用牙齿咬了一小块。

  他一边咀嚼这来之不易的食物,一边小声作答,“我们这些人里,至少有一半是唐人,另一半也是说唐音、从唐俗的。”

  玩家眨巴了一下眼睛,“唐人就都懂音律吗?”

  少年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是在西域,就算是不通音律的人,一定也听过《折柳》。”

  “折柳送别!”一个玩家恍然大悟,“这是跟亲朋好友分别的时候唱的曲子啊!西域的唐人都是从关内迁来的,肯定都听过这首曲子,所以才那么流行,人尽皆知。”

  “哦,我知道了!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

  少年双手捧着烤饼,默默打量着玩家们。

  他们说话的语气很微妙,更像是在说别人的事,好像他们既不是唐人,也不在西域似的。

  可是他们知道《折柳》,知道李白,还能如此自如、如此随意地引用诗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