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衣青箬
……
果然,搞完了仪式感,再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的时候,几个玩家虽然还是有些留恋不舍,但已经就完全没有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了。
“美洲,再见!”
“洛阳,我们回来啦——”
说上一句话时,眼前还是一片北国风光、雪山连绵,海面冰封。
下一句话出口,眼前就出现了恢弘富丽的宫殿,络绎往来的玩家。
嘈杂的人声入耳,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有玩家正在往周围的树上悬挂红色的灯笼……一切都是如此鲜活,一切都是如此热闹,让远离人群半年之久的几个玩家鼻子都忍不住酸了一下。
终于回到人间了!
令人感动的气氛并未持续太久,耳畔忽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拉回了所有人的思绪。
同时,一股熟悉的甜香弥漫开来。
“啊啊啊,爆米花!”一个玩家已经迫不及待地走出复活点,循着香味的来源飞奔而去,“这才是人应该吃的东西啊!”
其他人连忙跟上。
他们其实并不饿,但是确实很久没有吃过像样的食物了,至于零食,那更是只能想想。
虽然下线的时候可以补偿性地多吃一些,但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爆米花的摊位就摆在皇宫门口——自从天兵天天在这里进出之后,皇宫也不像之前那样高高在上遥不可及了,由玩家带头,越来越多的人跑到这里来摆摊,形成了一个颇为繁荣的市场。
炸爆米花的机器是传统农村大集上常见的那种,一个长条形的铁罐,将材料放进去密封好,架在火上转着圈炒个十几分钟,打开盖子的瞬间空气涌入,就会发出巨大的响声,同时接触空气的炒米也会膨胀成米花。
——没有玉米,稍微有点遗憾。
不过美洲都到了,玉米还会远吗?
跟现实中一样,卖爆米花的摊位附近围满了小孩子,是毫无疑问的古中国掌管孩子的神。
这些都是在宫里编书的那些文士家的孩子,因为家里离得近,口袋里也有零花钱,所以简直把这里当成了他们的基地。而这群小孩子的领头人,正是柳和娘。
刚开始搬到老师家时,和娘还很不习惯。
不过没多久,她就发现了有一个细心体贴的女性长辈的不同。虽然老师也跟阿爷和十叔一样,每天都要去宫里当值,却还是会替她梳头,给她买新的衣裳首饰,给她绣荷包……这些都是和娘从前未曾感受过的。
而跟家人最不一样的,是老师很鼓励她走出家门去交朋友,而不是做一个饱读诗书的淑女。
所以短短两个月过去,她身上也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变得更自信、更明理,也更有主见。刚开始,只是薛涛后来收的几个学生每天跟着她,但不知不觉间,周围的小孩子都开始听她的话了。
嚼着新鲜出炉的米花,几个玩家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件事。
“要过年了啊!”
去年过年的时候,雁来本人还在赶来长安的路上,自然也没有组织起像样的新年活动。今年玩家取得的成就比去年更多、更大,眼看一切都已经步入正轨,当然要好好庆祝一下。
哪怕大部分玩家都在忙着做任务,也会稍微抽出一点时间过来帮忙筹备。
再加上洛阳如今又聚集了可以说是全天下最会读书、最会作诗,当然也最会炒热气氛的一批人,各种花样自然不会少。
有大唐传统的习俗,也有朝廷从前的旧例,更有玩家带来的丰富玩法,这个年自然过得热闹又喜庆。
挂灯笼,贴春联,宰年猪,熏腊肉,打糍粑,包饺子,舞狮,舞龙……只要能想得到的项目,都被玩家搬了过来,极大地丰富了仍在起步阶段的新年民俗活动。
其中最受文士们青睐的,是贴春联。
这个时候过年还只是在门上挂桃符辟邪,要到五代后蜀孟昶时,才会出现第一幅对联——新年纳余庆,佳节号长春。
大唐才流行起来的律诗,尤其是五言八句的律诗,就是因为大唐科举以此为考题,各种诗会游宴又都需要即兴创作,才迅速风靡起来的。
对对子的很多标准,本来就是从律诗之中化出,两者可谓是异曲同工。
而相较于需要组织铺排、全篇相应的诗歌,对联显然更简洁、更适合现场发挥。所以一经创造,立刻风靡文人圈,一直火到后世。
对完对联,还能将之写下来贴在门上,随时欣赏,就更是一件赏心乐事了。
所以这几天,大家都暂时放下了手上的工作,聚在一起写对联。
需要张贴对联的地方实在太多了,不说他们自己家里,就是宫里这么多的房门,都贴一遍也是不小的工程。
本来这样的活动,应该是没雁来什么事的。
但也不知道是哪个玩家从犄角旮旯里翻出来的习俗,说她身为领导,应该给下属们赐福。于是别人写对联,花样翻新、条条不同,雁来就在一边反复写那个“福”字,写到最后人都麻木了。
于是她也开始推陈出新。
一个福字写出一百个样子。
结果反而更受欢迎了,就连那些跟天兵没有太多来往的东都官员,也都主动过来求字。
雁来也给写了。
天兵现在几乎是明牌,而朝廷也拿他们没有任何办法,那下面的人就不用太紧张了。
所以以郑余庆为首的这些东都官员,也都很想得开,雁来到了洛阳之后,他们虽说没给天兵帮什么忙,但也没捣乱,一次都没找过存在感,只当自己是个隐形人。
如此双方相安无事。玩家才能如此顺利地将洛阳当成自家大本营来经营。
现在他们来求字,未尝不是一种示好,雁来自然不会拒绝。
……
跟洛阳比起来,长安的新年就是另一种气象了。
李纯的心情很不好。
去年因为天兵突然冒出来,年就过得不太安生,从上到下都没什么心情庆贺。
本以为今年会好些,结果今年更糟。
赶在过年之前,名单上的官员们基本都把罚款给交上了,算是将这事翻了篇,但到底还是给朝廷带来了不少负面的影响。再加上天兵突如其来的大动作,更是让朝堂上下气氛沉闷。
也有人提议,越是如此,就越是应该庆祝一番,去去晦气。
若是放在从前,李纯或许就答应了。
没有人会喜欢这种低迷的气氛,就算是粉饰出来的太平,至少看着是太平的。
但这一年经历了太多事,李纯的心态从一开始的想回避矛盾,到之后的想要粉饰太平,再到彻底不装了大家一起完蛋……这番心理变化不可谓不剧烈。
然而这对天兵有任何影响吗?没有。
这让李纯很痛苦。
他若是锋锐一些,或许可以像父亲那样豁出去拼一把,若是软弱一些,也能够像祖父那样苟且偷安,或者干脆愚笨一些,看不清当下的困境,自然就无需忧虑不甘。
但偏偏他都不是。
李纯不怕困难,但他无法接受失败,却又找不到成功的办法。
他就这样不上不下地吊在半空。
不过也正是因为看清楚了自己的处境,他才没法再伪装和自欺。
所谓的热闹一番、去去晦气,除了浪费钱之外还有什么用处?
但李纯的心情再怎么糟糕,也肯定比不上一个人,那就是回鹘使者。
李纯一开始只是打算晾一晾他,但后来事情太多,就直接把人给忘了。回鹘使者找四方馆、鸿胪寺和礼部的官员催促了很多次,都没有任何用处,只能一直滞留在长安,心情是一天比一天糟糕,一天比一天焦虑。
尤其是玩家开始新活动之后,消息传来,得知天兵的人数又增加了许多,回鹘使者更是绝望。
如果说之前还有希望通过武力威慑迫使大唐让步,那现在就完全没有可能了。
不,之前其实也没有机会,要不然,他也不会一直被晾着不搭理。
想到这一点,回鹘使者反而冷静了一些。
他之前着急,是因为想要寻找解决问题的办法。但确定真的没有办法,他反而没必要火急火燎的。
毕竟他人都已经不在回鹘了,正所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他只要设法留在大唐,不管两边之后是打是和,是什么样的结果,他都能置身事外。
当然了,他不能一直以“回鹘使者”这个身份生活在大唐,那太尴尬了,但也不是没有办法。
于是,在发出最后一封情报,完成了自己身为使者的责任之后,他就找到了自己的朋友,那个在大唐颇有实力的粟特商人,请求对方为他准备一个新的身份,并且在关键时刻接应他。
按理说,这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
但当回鹘使者说出这个要求时,他的朋友却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玩家虽然看着咋咋呼呼,做起事情来却是滴水不漏,有系统辅助,他们已经用最短的时间清点完了整个长安城的人口,连谁家养了一只狗都尽数记录在案。
这是之后推行其他政策的基础,也是玩家对地方形成有效管理的根基。
所以现在,粟特商人想要凭空捏造出一个人来,让回鹘使者用这个身份在长安正常生活,难度可想而知。
之前还能冷静的回鹘使者顿时慌了,“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恐怕很难。”粟特商人也是叹气。
他们这些胡商什么生意都做,而且做得很大,其中有很多,即便以大唐的律法来看,也是在打擦边球,比如高利贷和奴隶贩卖。
大唐的政府也陆续出台过一些政策来限制他们,但终究还是有漏洞可钻的,何况规定是规定,执行规定的却是人,而人总会有弱点,对于掌握大量财富的胡商来说,要打通关节太容易了。
但现在,这些都是天兵严防死守的地方。
天兵或许也有弱点,却绝不是他们这些商人能掌控的。
回鹘使者听了他的分析,顿时面色灰败。
但很快他就打起精神,咬咬牙摘下帽子,从发髻里取出了一块比他的手指还要粗的红宝石,递到粟特商人面前,“我的兄弟,只要你能替我想到办法,解决眼前的困难,它就是你的了。”
胡商喜欢珠宝,而且总是收藏有很好的珠宝,这是大唐人尽皆知的事。
粟特商人本来就是河中诸国的贵族出身,又通过经商聚敛无数财富,丝绸之路上的所有货物都会经过他们的手,得到好东西的机会自然很多。
但即便如此,看到这块红宝石,粟特商人的眼神还是直了。
——有些宝物能通过交易买到,有些却不能,而这块宝石无疑就是所有得到它的人都会用心珍藏,绝不会轻易出手的宝贝。
要不是落入了现在的困境之中,恐怕回鹘使者也不会舍得拿出它。
“大唐的身份很难获取,但如果只是帮助你离开长安,改头换面,并非没有机会。”粟特商人很快下定决心,对他道,“你可以先去吐蕃人的地盘,然后再以新的身份回来。”
使者咬牙答应了。
趁着年底,大唐这边的官府比较懈怠,就连天兵也更愿意回洛阳而不是留在长安,粟特商人还真想办法把人送出了长安城。
离开了长安,从北边的朔方一直到蜀中的西川,都是大唐跟吐蕃的边境线,虽然也有军队镇守,但毕竟不是所有的军队都是天兵,轻轻松松就能找到空子。
而在吐蕃的地盘上,也生活着不少回鹘人,想要改换身份非常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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