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衣青箬
虽然没有证据,但雁来觉得,李纯挑选近臣时,应该是考虑过颜值的。从已经致仕在家的杜佑,到如今的宰相之首李吉甫,再到白居易、李绛等人,无不是仪表出众、风采洒然。
不过雁来熟悉李绛,还是因为之前李纯想立储的时候,就是他劝皇帝先册封皇后。
雁来调侃过,这该不会是她们的卧底吧?没想到这还不到一年,他就成了她的下属,怎么不算是一种缘分呢?
看完了人,雁来又低头去翻手里的家状。
没错,今天的召见看起来是突发奇想,但雁来既然要用翰林院,自然是早就把这些人的履历都找出来看过了。
李绛也是个将“说话的艺术”这项技能点满的官员,因此很得李纯信任。
不过他的技能跟李吉甫还不一样,如果说李吉甫关注的是军国重事,劝说皇帝都是“晓之以理”,那李绛更在意的就是皇帝的个人德行,进言时也更多是“动之以情”。
所以史书上,他劝谏李纯的事迹最多,等他罢相之后,就很少再有宪宗虚心纳谏的记载了。
既能直言上谏,又能查缺补漏,雁来横看竖看,都觉得这就是个天选的大秘、特助的人选,合该来给自己打工。
她放下手中的文件,面色也变得和蔼了几分,也不寒暄,就直接宣布了翰林学士的工作调整。
翰林学士以后就不再是兼职,而是本官了,有品级、有官署的那种,工作范围自然也相应扩大,除了原本的草拟诏书、以备咨询之外,还要跟秘书省一起负责奏折的整理、分类以及上传下达。
这件事雁来虽然准备了很久,但事先一点风声都没透出去。几位翰林学士现在入宫值守就是走个流程,本来都有些心灰意冷了——见不到皇帝的翰林学士,还算什么天子近臣?
如今峰回路转、柳暗花明,虽然跟他们想的不一样,但总算是个好消息。
雁来满意点头,又说,“政务繁忙,你们尽快将原本的差事交接清楚,明日便开始上任吧。”
几人又是一愣。
按照现在的规矩,工作调整都会给一段时间的假期,依照官品和任职地点不同,假期的长短也不一样。
但雁来不给假期,也算是一种信任与倚重,他们自然不能拒绝。
这还不够,雁来又让张云敏叫一些天兵来帮他们搬东西,尽快安顿下来。
几位翰林学士:“……”怎么感觉好像很着急的样子。
玩家才不管这些,兴冲冲地帮忙去搬家。这动静着实不小,所以很快,翰林院的工作变动就在皇城中传开了。
虽然还没有开始做交接,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翰林院这是夺了枢密院的权。
能从宦官手里抢到好处,而且还是如此至关重要的权柄,朝堂上下顿时都欢欣鼓舞,而不偏袒宦官的雁来,也摇身一变成为了英明睿智的主政者。
就连这权柄要跟女官分享,都没有影响众人的振奋。
对此雁来只是一笑置之。
这种好话听听就得了,谁都不会当真,等下次有什么事,他们骂她的时候,就会将现在对她的称赞忘记了。
……
翰林学士的本职不是在中书门下两省,就是在六部,因此很快就交接清楚,将东西都搬到了翰林院,而后又到延英殿来报到。
才到门口,众人就看到了等在殿外的白居易。
一个玩家立刻兴奋挥手,“老白!”
另一个玩家吐槽,“你这么叫,我会觉得你在叫白展堂。”
前一个玩家:“……还真是。但是叫小白更奇怪吧,感觉有点像是在叫猫。”
她们没有掩饰音量,不止旁边的李绛等人听到了,白居易也听到了,只能上前一步,拱手道,“各位称呼我的字即可。”
虽然他心里很清楚,这种申明并没有什么用,下次她们还是会混着乱叫。
说了这一句,白居易便转过身,跟几位同僚打招呼——他之前曾在翰林院与他们共事,关系比一般的同事亲近一些,尤其是李绛,不仅是很照顾白居易的前辈,还替他在皇帝面前说过许多好话。
“乐天啊。”李绛看着他,心情颇为微妙。
当初白居易被发配到洛阳的事,他也劝过,奈何皇帝不听。后来听说白居易跟天兵走得很近,甚至加入了丽正书院,李绛心里既觉得可以理解,又有点埋怨他不够贞节。
雁来和她手下的天兵当然算不上是乱臣贼子,但也绝不是忠臣良将。
结果一转眼,雁来入主朝堂,大家又重新变成自己人了。
这其中的感触,大概连李绛自己都说不清楚。
相较而言,白居易的心情倒是十分坦然,还向李绛道了喜。
听他提到这个,李绛忍不住问道,“乐天什么时候回翰林院?”
翰林学士算是一条青云之路,当几年学士,本官升转几次,再加知制诰,或是转中书舍人,就能直接入阁拜相了,以元和年间的宰相调动速度来说,差不多也就是四到六年——京官是两年一迁转。
现在翰林院成为本官,迁转路线虽然还没定,但职权范围已经扩大了很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其实已经掌握了部分相权。
奏折的整理和分类,听起来是个杂活儿,但是朝中大小事务的轻重缓急,都在他们手中。
谁的奏折先送,哪一封放在最上面,这其中可操作的空间不小。何况那么多奏折,雁来不可能全都亲自去看,不重要的可能直接交给他们处理,重要的也会让他们将重点归纳总结出来,写上处理建议。
这已经是宰相的职权范围了。
所以在李绛看来,雁来既然执掌朝政,肯定会用他自己的人,翰林院剩下的那两个空额,要不了多久就会补上。
而白居易理当占据其中一个。
但白居易却笑着摇头道,“我想外放,到地方上历练一番。”
听到这话,几位翰林学士都惊呆了,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在发烧说胡话。尤其是李绛这种入仕之后就一直在朝中任清要之职的,更是难以理解。
放着青云之路不走,你要外放?
那跟被贬谪有什么区别?
但这话当然没人说出口,尤其是见周围的天兵也是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显然这件事不是白居易个人的意见,天兵乃至那位摄政王都是知晓的,且也赞成。
短暂的沉默之后,李绛又问道,“可定了要去何处?”
白居易摇头。
身边的玩家却是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江州!必须是江州啊!”
“现在去江州有什么用?还是杭州好。”
“投苏州一票!”
因为玩家的存在,原本的时间线已经被和谐得影子都没有了,白居易就算再去江州任职,也不会是江州司马,更难再有“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心境。
虽然有一部分玩家觉得,不管怎么说,江州也是白居易人生中的重要转折点,不能错过,但更多的玩家却认为,《琵琶行》已经没了,不如直接去写《钱塘湖春行》《忆江南》。
还有人惦记着让他去苏州把“七里山塘”给开了。直到现在,山塘街也依旧是“苏州第一名街”,非常要紧的!
玩家吵吵嚷嚷,很快就动起手来。
几位翰林学士频频侧目,白居易则是见怪不怪,跟李绛说起了自己想要外放的原因。他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不避讳自己的错误,哪怕现在提起来也还是会心生惭愧。
“也不只是我有这样的想法。”最后,白居易笑道,“这会儿梦得兄在殿内,想来也是为了此事。”
没错,第一个找来的居然不是白居易,而是刘禹锡。
这家伙虽然外表锋芒毕露,像个战士,但意外的很好讲道理,或者说,他心里自然有一把衡量一切的标尺,能够被他认可,那什么都好说。
所以雁来的话,他是真的听进去了。既然知道自己有短板,那当然要赶紧补上。
这会儿,雁来也在问他想去哪里。
刘禹锡道,“若是方便,臣愿再回朗州。”
其实真要说起来,他这个念头也不是今天才有。从朗州回京的路上,他跟玩家在一条船上朝夕相处,自然也知道了不少事,比如有一批玩家正在广西的山里,一边跟当地的土著打游击,一边开荒种甘蔗。
光是听到的只言片语,就可以想见那里的情形有多艰难,但天兵们却视之为理所当然。
那时,刘禹锡其实就已经开始后悔,自己在朗州的时候只顾着伤怀自身,或是写文章诗歌抒发情绪,却从来没想过要在朗州做点什么。
当然了,司马本来就只是副职,他们又是在编制之外的罪官,实际上也做不了什么。
可刘禹锡心里还是遗憾。
现在有机会,他自然就想回去弥补。
雁来答应了,心想先让他去朗州,回头再去夔州,务必要把《竹枝词》《杨柳枝词》和《浪淘沙词》都写出来啊!
《陋室铭》什么的已经不指望了,要是再没了“山上层层桃李花,云间烟火是人家”“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女郎剪下鸳鸯锦,将向中流定晚霞”“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这样的诗句,她会很遗憾的。
也算是跟玩家想到了一处。
刘禹锡不知道雁来满脑子都是他的诗,还在琢磨着要做点什么利国利民的事业,见雁来沉思不语,便主动告辞。
从殿内出来,看到等在外面的白居易,两人不由相视一笑。
丽正书院的人很多,自然也隐隐分成了数个小团体,刘禹锡和白居易分属两派,平日里的私交并不多,不过这并不影响他们欣赏对方的作品风格。
这两位将来会成为晚年知交的朋友,现在已颇有心心相印之感,此刻在这里相遇,更是默然神会。
玩家早就已经散了,只有几位翰林学士站在一旁,看着刘禹锡离开、白居易走入殿内,不由得都陷入沉思,甚至开始考虑自己以后是不是也要想办法外放一任了。
是因为这样确实能学到不少东西,于己有益,但更是因为“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雁来既然欣赏有地方任职经历的官员,那以后,只有任职地方才能高升这一条,肯定会逐渐成为共识。
……
维州安定下来,李德裕和赵猫猫就下了山。
这让李德裕有些不好意思,因为他知道赵猫猫是可以直接传送回成都的,现在慢慢赶路,全是为了将就自己。
“我把你带上来的,当然要好好带回去。”赵猫猫不以为意,“万一出了什么事,殿下如何跟安邑相公交代?”
李德裕好笑,“能出什么事?”
抬头看看,这一路上到处都是天兵,不管是维州城有人心怀不满,还是山林间有猛虎野兽,都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跑出来伤害他。
赵猫猫闻言,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这些玩家,当然都是慕名跑来看大熊猫的,但现在这种场面,别说大熊猫了,就连最喜欢看热闹的猴子都被吓得不敢出来了。
李德裕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或是扛着竹子、或是端着陶盆在山林里乱窜的玩家,有些纳闷地问,“为什么还有拿着盆的?”
“哦,那个是给熊猫崽喂奶的。”
那天看到的是熊猫妈妈带着两只崽子,就有玩家担心奶水不够吃,来送爱心盆盆奶了。
维州、成都和灌口镇养的牛羊这几天都遭了殃,虽然至今为止没有一个投喂成功的。
李德裕不理解,但大受震撼。
很快他就看到了另一种难以理解的行为,有玩家正沿着路,隔一段距离就在树上挂一块牌子。李德裕凑过去一看,上面写着两排字:
不要投喂野生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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