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甜甜酱
郗镜逐渐开始头晕目眩,头顶的水晶吊灯变为了斑驳的万花筒。
高跟鞋原本就很难保持平衡,长裙又是另一个男子所不擅长的领域,不太意外的,郗镜踩到了裙摆的边缘,像是断了翅膀的蝶一般摔落在了地面上。
他的裙摆散落一地,像是一朵绽开的花,将他包裹在其中,男子的容颜上浮现着几分屈辱,模样实在我见犹怜。
水雾慢慢走了过去,蹲下。身,向他探出了手。她像是可怜他,来拯救他的人,可郗镜还没有忘记,也是她对他施加了酷刑。
即便郗镜心中冷漠得不为所动,可现实中,他却还要握住她的手,感谢她的垂怜。
水雾并没有扶他起来,她笑得天真而残忍,恐吓道:“你中途停了下来,我是不是该砍断你的腿。”
郗镜的身子僵硬住,唇角的笑意变为了画上去的虚假弧度:“主人,若是没有了双腿,我该怎么继续为你跳舞,取悦你呢。”
他小心地低头,在血族女公爵的手背上落下了一个吻,祈求道:“请饶过我这一次吧,我保证,不会再犯错了。”
男子的保证往往很廉价,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不犯错。
但水雾还是善良的愿意给予他一个机会,她要郗镜教会她晚宴的舞步,当然,是由她来跳男步,而郗镜来跳女步。
堂堂一个王子,怎么可能屈居跳女子的舞步呢。郗镜的心中含着耻辱与憋闷,可实际上,他的脚下却听话地踩着女步,指导着水雾怎么拥住他。
他本来就很高,踩上高跟鞋就变得更加高了,两个人颠倒的步伐便难免显得不伦不类。
郗镜委婉地提醒,水雾便冷酷地说道可以锯断他的一截大腿,这样他便能够变矮了。于是郗镜只好闭嘴,因为实在别扭,水雾终于允许男子tuo掉高跟鞋,女子踩在了男子的脚背上,又坏又恶劣得让他就这样带着她跳舞。
郗镜只觉得,他的双脚已经疼得麻木,像是不再属于身体的器官,他的手搭在水雾的肩上,额角都是渗出的冷汗。
终于,水雾跳累了,踩着他,踮起脚,牙齿咬在了他的脖颈。郗镜的双腿一软,差点便跪了下去,男子的手臂逐渐搂在了女主人的腰肢,眸中被快意的贪恋浸染。
他好像已经忘记了双脚的刺痛,也忘记了自己来时的目的,只追逐着那一抹幸福。在水雾离开的时候,还恋恋不舍地搂住恳求她,求她不要走,再吸一些他的血。
“主人,你不是喜欢看我跳舞吗,我可以跳给你看,再喝一点吧……”此时的郗镜再也没有了一丝王子的模样,整个人都变为了血族的傀儡,烧灼难耐的肌肤只有碰到水雾才能够缓解。
水雾都要比他更有自制力。
这幅模样带出去,一定会给她丢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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郗镜被重新带回了地牢时,住在隔壁,野性难驯的尹欷樾不由笑出了声。
真是废物,被带走前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现在不还是被人随意丢弃了回来。
尹欷樾站起身,用手腕上的链子敲了敲铁杆,叫住了湛书君。既然是公平竞争,那么所有人便都有机会,总不能一直将他关起来,不带给那位血族的女公爵挑选吧。
湛书君实在很不喜欢尹欷樾,就像是某种天性之中的抵触。猎人公会是所有血族的敌人,他们不会管面前的人是欺男霸女的血族或是备受压迫的血仆,只要是吸血鬼,他们便会不分青红皂白地灭杀,是所有血族最为厌恶与恐惧的组织。
猎人公会能够制作出杀死血族的武器,血族自然也不会善罢甘休、束手就擒。前段时间,血族袭击了猎人公会的一个据点,唯一躲避起来、逃过一劫的幸存者说,那个屠杀了所有人的血族,很像是当初杀死尹欷樾父母的人。
尹欷樾潜伏进蔷薇古堡,一方面怀疑古堡的女主人便是杀死他父母的凶手,另一方面,若她不是罪魁祸首,他也能够通过她寻找到真凶,顺便将这些恶心的吸血怪物都一起弄死。
出于个人的喜恶,湛书君并没有将尹欷樾放出来,他打算等到最后再将他带到血族女公爵的面前。他并不想让水雾带着这个人去宴会上,说不清为什么,就是单纯的不喜。
可能这也是一种职场霸凌吧。
…………
凌爻在古堡内生活的很好,他是唯一一个被允许拥有自己房间的血仆,身下的被褥十分柔软,比教廷中苦修士的生活还要舒适,几乎要磨平一个人的意志。
凌爻有些困惑,他原本以为,孤身深入血族的古堡,他会受尽磨难,可实际上,这些时日里,血族女公爵只见过他一次。
之后,他便被养了起来,一日三餐都会按时按点送过来,还都是一些补血的食物。虽然偶尔会令凌爻觉得,他像是一只被豢养起来的牲畜,但作为圣骑士,他也并非是不食肉糜之人,贫苦的平民在生活过不下去时甚至会以卖血为生,而在这里,他甚至还能够吃饱穿暖,不需要忍冻挨饿。
凌爻自然不会因此便将血族当做好人,他只是有些困扰,有时,他甚至宁愿古堡的女主人能够对他更加残忍一些。
房间的门没有锁,他能够离开自己的房间,只要不去打扰水雾,凌爻还拥有着一定的自由。
他是无法忍受日日待在卧室之中的,泯灭了自己的信念,贪恋起猪狗一般的生活。凌爻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他要解救出深陷于蔷薇古堡内的平民,带他们离开。
在试探了几日之后,凌爻便离开了房间,开始寻找那些失踪在古堡之中的人。
白日的古堡安静得吓人,没有一丝人气,走廊的窗户上都挂了厚重的窗帘,令生活在其中的人几乎无法辨别时间。
与他的房间不同,走廊中其他房间的门都是紧锁着的,凌爻的手中拿着一根细长的铁丝,插。入了锁孔之中。教廷的骑士大人大部分时间都是光明磊落的,但偶尔的时候,也会灵活应变,不拘小节。
门被打开,一种古怪的气味从房间中逸散出来,凌爻的神色微变,大步走进去。
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之中,凌爻的瞳眸微缩,蹲坐在床脚的人已经扑了过来。形容枯槁的男人乌发散乱,双手的指节紧紧攥住了凌爻,眼眸向外凸起,他的手臂上被自己用指甲划出了好几道口子,疯癫地注视着他:“主人,主人在哪里,带我去见主人。求求再喝一点我的血,我的血很好喝的,不要抛弃我……”
他的嗓音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痴迷,片刻后看清凌爻的脸,又变为了丑陋的嫉妒。他暴虐地撕打着男子,憎恨每一个能够接近血族女公爵的人:“杀了你,杀了你们这些勾引主人的人,主人就能够只喝我一个人的血了……”
他嘶哑地笑着,精神显然已经不太正常。
凌爻控制住了男子的双手,他环视了一眼昏暗的屋子,屋里所有能够伤害人的尖锐物件都被收走了,因此他才只能够用指甲来划开肌肤。
男子的力气很大,凌爻都差点制不住他,也从侧面显示了,这个人并没有被饿着,体力仍旧很好,只是仿若陷入戒断反应一般神智不清醒。
凌爻恍惚中突然意识到,可能并非是古堡的女主人不允许他们走,而是他们现在……不肯走了。
门口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声音,几乎像是错觉,因为凌爻的五感过于敏锐,才及时偏过头,回眸看了过去。
站在门口的女子穿着黑色的长裙,肤色在对比下显得愈发犹如霜雪一般白皙。她就那样静静看着他,像是一个柔弱的鬼魅。
凌爻的双手一松,原本被他禁锢住的男子便撞开他,冲了过去,他下意识蹙起眉,脱口说道:“小心……”
小心,是让谁小心呢?
男人扑在了水雾的身上,握住了她的手腕,痴狂而迷恋地看着她,祈求她来吸他的血。
水雾神情冷漠,眸中浮现出了几分嫌恶,在男子凑过来想要吻她时,凌爻终于走到她身旁,护住了她,将男人拉扯到了一旁。
教廷的圣骑士正真而善良,守着自己的一套善恶观,连血族都会不忍心地保护。
水雾勾起唇,站在原地,看着凌爻走出来,重新关上了门。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在走廊之中,水雾没有问凌爻为什么要悄悄打开锁上的房间,凌爻也没有询问像是那个房间内的男人还有多少。
客厅中,水雾扔给了男子一本故事书,要对方坐在沙发上,而她枕在了男子的大腿上,要他讲故事哄她睡觉。
失眠这种事情发生在血族的身上有些罕见,但却一直都在困扰着水雾。
睡眠不足,脾气便会变得很差,然后恶性循环。
凌爻作为枕头的确很合格,人类的身躯没有湛书君那样冰冷,他的声音也很温柔,像是在教廷之中听着祷告,听着听着,便能够令人昏昏欲睡。
水雾醒来时,已经是深夜,故事书放在了一旁,凌爻的呼吸清浅,闭着眼眸。水雾抬起了手,指尖缠绕住男子的发丝,又游弋至他的脸颊,捏住了他的鼻子。
凌爻有些无奈地睁开了眼,握住了水雾的手:“我醒着。”
水雾的指尖下移,检查了下他的脖颈:“湛书君将你养好了吗,可以继续让我吃了吗。”
凌爻不知自己该给出何种反应,他无法精准判断出自己血液的流逝,但很清楚自己的身体仍旧虚弱。可面对这个喜怒无常的血族,凌爻不认为自己应该提出拒绝。
他沉默以对,于是水雾便将他的沉默当做了同意。不喜欢就应该说不,没有人会将他的沉默当做委婉的抗拒。
水雾压在了他的身上,与古堡的女主人相比,男子要显得更加魁梧,当她想要吸血时,体型的差异时常让人分不清,到底谁才应该是那个真正的血族。
但水雾没用多少力气,就轻易地压制住了高大的骑士。骑士为了守护而生,他几乎不曾伤害谁,而血族看起来与人类太过相似,这便令他的心中泛起迟疑,最终变为一种近乎奉献的给予。
水雾没有咬在他的脖颈,这并非源自于怜惜,而只是想要品尝其余部位的血液是否有不同的滋味。
锁骨处留下了两颗小小的牙印,并不疼,凌爻突然懂得了那些屋子中的人为何会仿若上了瘾一般对她如此贪恋。
那是一种难以用语言来描述的感觉,他的理智很清楚,她才是一切罪恶的源泉,身体却会控制不住地依恋她,仿佛她才是给予他生命的主人。
血族女公爵喝血时总要将气氛弄得暧昧不堪,也或许,这暧昧也不过是男子自己揣度出的,人类不该以自己的思维来诟病血族吃饭的方式。
也幸好凌爻并没有见过其他的血族,否则他便会发现,的确只有水雾会这样黏糊糊地赖在人类的怀里,锁骨吃完之后,又咬住人的胸膛。
凌爻系得严严实实的衣襟被扯开了,这令他看起来不再神圣而不可侵犯,反而染上了几分堕落的色泽。密密麻麻的深色咬痕遍布在他的肌肤上,女子东咬一口西咬一口,若不是凌爻最终没有过分地容忍她,只怕血族的女公爵还想要尝一尝更娇嫩的位置。
被阻止了之后,水雾显然有些不太高兴了,她没有喝太多的血,是挑食,也是并不太饿。她将凌爻推下了沙发,高傲地看着有些呆愣的男子,用脚尖踢了踢他:“不是不让我喝吗,你可以走了。”
凌爻本应该离开的,他该想方法制作药剂让这满古堡里面关着的平民恢复正常。凌爻并不想让自己去揣测血液奇异的价值观,但可悲的是,他又的确在与水雾的相处中发觉到了女子对食物的挑剔,甚至能够稍微理解到这位血族女公爵的想法……她不喜欢太邋遢的食物,过于冷漠的会不悦,太黏人的也讨厌。
甚至那些被遗弃的食物,都可能是尝了一口后,因为口感不佳便被抛弃,再没有碰过第二下。
也许这些占据了屋子,还要浪费粮食的人类被凌爻弄走,古堡的女主人还会觉得更开心一些。
凌爻知道自己现在正在为着这个真正的罪魁祸首找理由,他清楚自己一定也受到了影响。血族是欲。望的魔鬼,他们牙齿中分泌的津液会迷惑人心,让人类变为拥护他们的傀儡。
可凌爻却无法阻止自己的思想,就如同,他现在明明应该起身离开,却仍旧半跪在地板上,紧攥着手心,与体内想要留下来的渴望做着斗争。
水雾却已经不再管他,她又闭上眼睛睡着了,她长时间失眠,又长时间嗜睡,生物钟完全紊乱。
当水雾再醒来时,只感觉到身旁有一个视线在注视着她。
她以为是凌爻,她明明已经让他离开了,原来他也并不听话。
可她这一次错怪凌爻了,蹲在她身前的是那只没有名字的黑犬。
很大的一坨狗缩在一起,兽瞳中含着贪婪,馋得流口水。
他的神情中满是食欲,扑鼻的都是香味,以前在野外,猎杀兔子、麋鹿和孤狼时,他都从来没有闻到过这么香的气息。
“啪——”
水雾直接甩了他一巴掌,黑犬被打蒙了,满含贪婪的眼眸变得清澈了一些。
“啪——”
又是对称的一巴掌,声音清脆,但是不怎么疼。体格庞大的黑犬终于被打清醒了,不再将眼前的女子当成食物了,低低呜咽了一声。
他想起来自己是来做什么了,他饿了,想吃东西,他的爪子已经被自己彻底磨平了,可水雾还没有到地牢中来接他。
他听不懂湛书君的话是什么意思,只是想要见她,他觉得,水雾能够给他食物。
于是他便掰开了铁栏杆和锁链,走了出去。
男子力气大到这些东西根本困不住他,只是因为他一直都很乖顺,湛书君之前才没有发觉。
他在中途还迷了路,终于迷迷糊糊走到客厅,便看到了睡在沙发上的水雾。
她的呼吸没有起伏,皮肤冰凉,好像死去了。但是很香,皮肉都沁出了一种香气,让男子不断吞咽着口水,他想,若是她死了,他便可以吃她了。
但是男子虽然蠢,却并不像是野外的那些野生动物一样愚笨。
他知道,如果他下了嘴,吃了这一顿,便没有下顿了,他会被赶走,继续扔到野外自己捕猎。
从前他觉得,哪种生存方式都无所谓,他随遇而安,几乎没有什么欲望。但不知为何,他现在更想要待在女子的身旁,可能是因为,他怕离开她,以后就再也遇不到这么香的气味了吧。
不能吃,tiantian解解馋应该没关系吧?当黑犬终于没能够忍住诱惑,想要凑过去tian一tian水雾的肌肤时,女子便睁开了眼眸,啪。啪给了他两巴掌。
从上次训过这个男人之后,水雾便让湛书君制作了一些肉干。水雾站起身,找出了一碟肉干,用手指捏着,递给了黑犬:“吃吧。”
水雾从前看过很多训狗视频,她的唇角带着凉薄的笑意,丝毫没觉得自己用训狗的方式训一个人有什么不对。
男子弯下了腰,他看了看餐碟中的肉干,虽然那里的肉更多,他却明白,只有水雾喂给他的,才是他能够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