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蒹葭是草
石静只觉莫名其妙,却听明波法师对她大喝一声:“孽畜还不放开太后!太后功德深厚,岂是尔敢觊觎!”
石静简直无语,合着她是恶鬼呗。这时候的道场流行cosplay也不提前说一声,她都没妆扮起来。
太后吓了一跳,慌忙转头看她。
这时候石静才感受到来自明波法师浓重的恶意。清朝几代皇帝都信佛,顺治皇帝到底是病死了还是出家成谜,康熙皇帝手抄佛经数十卷,不管心里是否相信,反正样子是做足了。
如果她这个才进门没多久的太子妃,被高僧当场指认是恶鬼,或者曾被恶鬼附身,太子妃位置怕是保不住了。
毓庆宫从建成那天起,便是宫里竖起的靶子,各种明枪暗箭不要钱似的往上招呼。
某天,有人发现靶子动了起来,将身上的明枪暗箭如数奉还。
不但如此,还敢搅弄后宫风云,让从前手持兵器人不得安生。
换做她是那些人,也会心中惶惶,然后千方百计地按住靶子,不许靶子乱动。
按住靶子最好的办法,便是釜底抽薪,除掉背后操纵靶子人。
而她恰好是那个人。
买通僧人,在道场当日装神弄鬼一番,然后把脏水泼她身上,不过是红口白牙一说,效果立竿见影。
毕竟怪力乱神事,谁又能说得清呢。
怕吓到太后,石静放开了太后胳膊,吩咐身边的宫女将太后扶进养心殿。
石静走至道场边,抢了一个僧人手中的佛珠,与明波法师面对面站好。
“法师说我是恶鬼,恶鬼可有相,可通佛法?”她问。
明波法师显然没想到她不害怕,还敢向他提问,怔了一瞬才道:“恶鬼嗔恨心重,可被佛法超度,却是不通。”
“恶鬼不通佛法,若我与法师辩经,可否证明法师看走了眼呢?”石静不知穿越多少世,忘记在哪一世学过佛经,还曾与真正的高僧辩经,如今依稀记得一些,糊弄明波这种法师应该不成问题。
明波又是一怔,来找他办事的人只说太子妃是个伶俐些的深闺妇人,没说她懂佛法啊。
太皇太后信佛,太后信佛,皇上也信佛,连带着整个皇宫但凡能买得起佛珠的人都说自己信佛。
信佛的人多了,可能够钻研佛法,参与辩经,他一个也没见过。
太皇太后在世的时候,时常传了他的师兄,云居寺上一任住持元通进宫讲经。
也只是讲经,而非辩经。
太子妃养在太皇太后身边九年,便是每回讲经都有旁听,也不可能达到辩经高度。
想来是她虚张声势,急于自证罢了,明波眉眼不动笑着说了一个“请”。
等两人一个坐在法台上,一个站在法台下开始辩经,明波眯起的眼睛越睁越大。
辩经主题是他所选,已然占了先机,若败下阵来,名声扫地是小,脑袋恐怕都保不住。
早知道是这样,他就不该蹚这个浑水。
思及此,眼睛睁到最大,额上也见了汗。忽听远处一阵喧嚣,抬眼见太子提着马鞭闯进院中,鞭稍上滴着血。太子身后呼啦啦跟着一群侍卫,为首那个侍卫脸上有道长长的血痕,一看就是被鞭子抽的,多半要破相。
明波心里一阵发虚,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干瘪的脸,感觉自己要是挨上这样一鞭,估计直接去西天见佛祖。
石静背对养心门站着,似笑非笑看着法台上如坐针毡明波法师。
出这么多汗,把袈裟都湿透了,再来一轮,恐怕要脱水晕过去了。
在对方晕倒之前,得想办法让他开口为自己洗脱嫌疑。
这个莫须有的恶鬼,她不当。
云居寺一向巴结宫里巴结得紧,之前又有太皇太后提携,这才能顺利承办宫里焰口道场,名义上为皇上积福,实则是来捞香油钱。
一场法事做下来,名利双收,平白陷害她做什么?
明波受谁指使,一句两句问不明白,问了他也不会痛痛快快说出来。
先洗脱嫌疑,把中元节过了,再慢慢查云居寺和明波。
石静一面步步紧逼,把明波逼到墙角,一面在心里推导筹谋,谁知在明波法师摇摇欲坠的时候,忽然有人闯了进来。
她不耐烦地回头,正好对上胤礽凶神恶煞的眼。
比恶鬼更像恶鬼。
胤礽平时在她面前,要么散漫慵懒,要么斯文败类,在床上更是秋名山车神附体,胆子大得很,坏到骨子里。
懒归懒,坏归坏,石静从来没在他脸上看到过“视人命如草芥”表情。
视线转到后面那些侍卫身上,有几个石静认识。
脸上有血痕,破了相那个,是养心门守门侍卫。
他身后跟着,也是今日养心殿焰口道场负责维持秩序侍卫。
而紧紧护在胤礽身边的,有索额图长子格尔分,还有毓庆宫其他几个侍卫。
两边人的手都按在腰间的刀柄上,隐隐对峙。
“你不是去了河道总督府吗,怎么又回来?”胤礽不信佛,懒得参加宫里封建迷信活动,正好河道总督府有事,向皇上告假外出。
石静说着朝胤礽走去,想提醒他这里的事她自己可以搞定,让他别掺和进来,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院中不止有云居寺僧众,还有乾清宫侍卫。太子在皇上面前打人,哪怕事出有因,传出去也是好说不好听。
胤礽并不回答,只上下打量她,然后才将马鞭扔给身后的随从。几步走到她身边,看向法台上不知何时站起来的明波,扬声问:“你再说一遍,谁是恶鬼?”
方才辩经外行人看不出来,内行人早看明白了,他输了。
输得一塌糊涂。
这时被太子问到脸上,明波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到底是仗着现场内行人都是自己人硬撑,指认太子妃是恶鬼呢,还是承认自己眼瞎,看错了呢?
余光瞥见站在太子身后几步远那个侍卫头子脸上的血痕,明波觉得还是保命要紧,承认自己眼瞎吧。
反正他年纪大了,老眼昏花也正常,就算太子不依不饶,顶多就是不让他继续做云居寺住持。
总不能要他的命吧。
想好退路,明波抬手,用袖子擦了擦眼睛,才要开口认错,就见法台下站起一个人来,朗声替他回答:“太子爷,我师父是得道法师,自然不会看错!”
孽徒!要不是为了掩盖他的罪孽,自己又怎会被拉下水,顶替师兄进宫演这一场大戏,平白得罪贵人。
明波张了张嘴,刚想呵斥,却见太子忽然拔出旁边侍卫腰间的佩刀,手起刀落,削掉了孽徒半个脑袋。
血水喷上法台,喷了他一头一脸。
明波差点吓尿,胡乱抹了一把脸,当场给太子跪了,连声请罪,说自己老眼昏花,看走了眼。
云居寺僧众很多人身上都被喷溅了血迹,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随着明波跪下请罪。
“太子,你要干什么!”此时被吓坏不止是云居寺僧众,还有避到养心殿太后和四妃,康熙不得不出面。
事情发展到这里,已然分明。云居寺法师明波受人指使,怪力乱神污蔑太子妃,事后他肯定要彻查。
若是轻轻揭过,助长这种风气,以后谁看谁不顺眼就敢利用神鬼给人泼脏水,制造恐慌,他后宫恐怕会闹出第二个巫蛊案。
康熙信佛,是统治需要,才不会被一个什么法师牵着鼻子走。之所以全程作壁上观,不过想考验一下太子妃,看看她反应。
太子妃不愧是太皇太后手把手栽培起来的,遇事不慌,懂得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来破局。
哪怕是为了统治需要,康熙也曾手抄佛经,勉强能算半个内行人。
刚刚辩经,太子妃赢了明波,让他惊喜之余对太子妃刮目相看。
今日是中元节,焰口道场还要继续,暂且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先把节过了,太子妃这样的处置很稳妥,让康熙很满意。
谁知胜负已分,明波站起来都要认错了,胤礽半路杀进来。根本不听明波解释,当场砍了维护明波僧人,惊了太后驾,把四妃吓得瑟瑟发抖。
他还在呢,怎么可能让自己选定儿媳吃亏,胤礽就这样沉不住气,当着他的面拔刀杀人。
太后和四妃都见过生死,尚且吓得脸白腿软,太子妃娇娇柔柔小姑娘,头一回直面杀人现场,怕是要吓坏了。
康熙呵斥一声,当先走出养心殿,抬眼见太子妃正淡定地指挥人抬走尸体,清理现场,有条不紊。
康熙:“……”
见皇上走出养心殿,石静扯了扯胤礽衣袖,压低声音提醒:“惊了太后驾,赶紧跪下认错。”
胤礽余怒未消,梗着脖子不跪,还敢跟皇上呛声:“儿臣不知皇上也在。”
掌珠可是太皇太后和皇上一起给他选定太子妃,今日被妖僧污蔑,皇上就站在殿中眼睁睁看着,半点维护的意思都没有。
还好他早起出门忘带东西,回来取时正好赶上。
再晚一步,他掌珠不知会被这群秃驴欺负成什么样。
康熙被噎得一个倒仰,合着连他也怨上了:“你这是什么话?”
还敢拿刀对着他,反了天了!
平时多么变通的一个人,怎么遇上事这么轴。石静掰开胤礽手指,接过滴血的刀还给身边早已吓傻侍卫,然后找了一块干净地方,先跪了下来。
“明波污蔑臣妾在先,求皇上给臣妾做主。”她一边喊冤,一边扯胤礽衣袖。
见她跪下来,胤礽也不情不愿地跪了。
矛头随着两人这一跪很快从太子杀人惊了太后驾,转到了罪魁祸首明波身上。
明波感觉自己的罪孽又重了一层,不但当众污蔑太子妃,还激得太子动手杀人。
牵扯到人命,恐怕不是被免掉云居寺住持可以了结。
再看法台下那一滩原本是血迹,现在是水迹湿痕,明波恐慌过后,心如刀绞。
死去的徒弟,与其说是徒弟,不如说是儿子。
从小养在他身边,得他悉心教诲,修习佛法资质平平,却天生会与贵人们交际,每年都能给云居寺拉来不少香油钱。
正因为得了徒弟助力,他这才能顺利接替师兄,成为云居寺住持。
“皇上,太子妃方才确实被恶鬼附身,贫僧没有看错。”事已至此,认罪是死,不认也是死,既然必须死,在死之前怎么也要泼太子妃一身脏水,为枉死的徒弟报仇。
老秃驴好死不死居然翻供,有一瞬石静都觉得,对方的目标不是自己,而是胤礽。
皇上才呵斥胤礽,自己好不容易把矛头调转,老秃驴又跑来触霉头。
他毕竟是云居寺住持,若让胤礽一刀杀,恐怕不好收场。
杀人都是小事,对皇上的话置若罔闻才是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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