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朝朝思暮
亚兰顿了顿,片刻后有些羞赧地张口:“事实上,除了农业之外,其他所有的科目,我都获得了学士身份。”
看到艾米震惊地瞪圆了眼睛,他极为不习惯,甚至害羞地闪躲开了她的目光。
“只需要完成一本自己编纂的书,经由两名该领域的大师阅读通过就能获得...并不难。”他轻咳一声,好像学士身份是多么见不得光的事情:“因为助理学士和学徒都必须要和其他人住在一个房间 ,所以为了能尽快获得学士身份有自己的房间,我把所有科目都申请了一遍。”
“然后,你就全部通过了?”艾米颤颤巍巍、不可置信地问。
亚兰被她盯得耳朵泛红,小声地嗯了一声。
艾米终于体会到那种对方常出现的那种身体僵硬、不知该说什么的感觉。
看到系统显示的图鉴上,亚兰提供教育加成的时候,她还曾觉得有点鸡肋。
教育嘛,不是不重要,但目前这个阶段,好像是有点没用。
而且把亚兰带回去后,还要考虑他的生活问题,如果他一直这么社恐的话,怎么让他给自己干活呢?
到时候古德先生不仅要处理领主府的工作,还要分心出来照顾他。
这不是虐待老年人吗。
可谁知道,他居然这么全能。
就算有这么一个领主游戏,开了人才招募的卡池,应该也没法在一个池子里,捞出这么一个几乎全学科覆盖的能学士吧?
艾米缓缓稳住心神,不自觉把手又攥紧了些。
老天奶啊。
她可不能让这个男人从自己手心里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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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运气很好,在天黑之前找到了一个荒废的猎人小屋。
一路上,艾米根据亚兰的辨认采摘了一堆无毒可食用的果子,勉强能充饥。从路上越来越多的马蹄的痕迹可以看出,应当再有一天,就能走出这片树林见到人了。
木屋不知荒废了多久,房梁结构已经不怎么安全了,尤其北境冬天的暴雪累月地积压,早已不堪重负,甚至头顶有一块还破了个洞。唯一聊以**的好消息是床板还算牢固,最起码他俩不需要睡在地上了。
对于当下这个环境艾米接受十分良好,她骨子里很有劳动人民的干劲,还记得趁太阳将落未落之际在周围捡来一堆树枝做篝火。
“今晚先忍一忍,等到城镇就好了。”她席地而坐,把床沿让给自己这位非常需要私人领域的亚兰学士。
也许是因为今天太劳累,他的面色看起来比平常更苍白,在火光的照耀下,像一盏刚从窑里开出的白瓷。
“你累的话,可以早点休息。”
艾米抱着果子啃,见亚兰仍然蹙着眉,连忙补充道:“我会先守夜,你放心睡好了。”
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她可是礼贤下士到把唯一一张床都让出来的程度,亚兰一定感动到要落泪了吧。
“你...你睡在哪?”白瓷有点忧郁地问。
“我?靠墙睡就好了。”看到白瓷头顶的好感度往上蹦了一格,艾米忽然兴奋起来。
她假装误解对方的意思:“你不想让我待在这里?我知道有人靠你太近,你会很难受,但这屋子只有这么大,我已经尽量离你远一点了,你总不会还想把我赶出去吧。”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亚兰立刻有些着急:“你不能睡在地上——”
“可是床只有一张。”艾米打断了他的话,栗色的眸子直直地凝视着他,像在等待狩猎的野兽,耐心但眼底闪过兴奋的光芒。
亚兰不假思索地说:“我睡在地上。”
“那可不行,我可不希望我的学士在回到我的领地之前就先病倒了。”
亚兰又看不懂艾米现在的表情了,女孩弯起的眼睛令他心底没由来地紧张。
“或者,还有一个解决办法。”艾米笑眯眯地说:“我们睡一张床,怎么样?”
第42章
亚兰的瞳孔放大,身体向后抖了抖。
“我们可以在床的中间划上一条线。”艾米把果子囫囵塞进嘴里,从地上抽出一根细长的树枝。
她走到床尾把手里的东西摆放在中间:“大概...就这样。你躺在里面,我躺在外面,我不会碰到你的。”
“...不行。”亚兰果断拒绝。
艾米谆谆善诱:“你闭上眼睛,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用手比划出一人的宽度,继续哄骗道:“你想象这张床只有这么大,树枝的地方就是床的边缘,而我只是在另外一张床上躺着而已。”
“再说了,你站着的时候可以和我并肩而立,现在只是变成躺下而已,又有什么区别呢?”
似乎是有点道理。
但亚兰觉得好像哪里还是不太对。
“难道你真的想让我睡在地上?”艾米尝试学对方用眼睛挤出委屈的表情,以他之矛来攻他之盾。
亚兰仍然不死心:“我可以...”
“你不可以。”领主小姐斩钉截铁地把他的话堵回去:“就这么决定了,你睡在里面,我睡在外面。”
“我是你的领主,所以这件事没什么好讨论的了。”艾米微笑着下了最后通牒。
亚兰只能把话咽进肚子里,默默遵从。
夜色渐深,外面只有风吹过林间的哗哗声传来,呼吸和心跳都开始变得很沉重。
亚兰双手交叠躺在床上,乖乖地闭上眼睛,努力想象自己的身边空无一人。
黑暗确实能够帮助他更快进入到心理暗示的阶段,但视觉被剥夺后,听觉和嗅觉同样被无限放大,并肩行走时没发现的细节现在就像潮水退后的礁石一般裸露了出来。
和这片森林很像的霜木清香和空气交揉在一起,伴随着自己的呼吸滑进胸腔,像小蛇一样绞着他的内脏;平稳的呼吸声在耳畔散发着暖黄色的光,轻轻跳跃着给他这半边身体都带来酥酥麻麻的痒意。
闭上眼睛能看到的东西反而变得更多了。
亚兰睁开眼睛。火已经熄灭了,只有屋顶破洞的地方漏进的月色还有点光亮。
他盯着那处莹白的柔光,忽然觉得困惑。
他和一个两天前还不认识的陌生女人躺在了一张床上。
如果是几天前,他光是想到这种可能性都会觉得头疼和呼吸不畅,但现在,当这件事真实地发生了之后,好像并没有产生什么糟糕的后果。
他呼吸平稳,没有头疼,只是有些睡不着觉而已。
亚兰想,看来他不止是无法理解别人的话语和表情,他同样也不了解自己。
艾米彻底睡熟了。
她的呼吸声产生轻微的变化,就像水烧开后的那个临界点,就算是从未听过的人也能从声音里明白有什么事情悄然发生了。
在内脏绞着的小蛇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周围的一切噪点和声音都不见了,暖黄色的呼吸照亮了这片小小的空间,亚兰忽然很想看看她现在的模样。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充满了致命的诱惑。
想想吧,她就躺在他的身边,还睡熟了。
就像在房间里看书的那次,艾米换了角度,把背影留给了他,也把整个房间的视线权力让给了他。
他是安全的。
——但这样是不对的。
两个小人开始在他的脑子里大打出手,最后是鼻尖那缕霜木的清香“砰”地一声炸掉了他的理智,诱人的小蛇占了上风。
亚兰极为小心地挪动着自己的身体,脆弱的床板在压力的作用下发出刺耳的吱嘎响声,这让他的手心开始冒汗。
艾米忽然发出了哼哼唧唧的梦中呓语。
亚兰连忙一动也不敢动,耐心地等待着,直到她的呼吸重新归于稳定。
如此下来,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才终于在不惊动对方的情况下,把身体转了过来。
冒险是值得的。
亚兰想。
她看起来和白天完全不同。
也许是因为之前他不敢仔细地直视她的脸,所以在稀薄的月光照耀下,仍然能看到很多与众不同的细节。
这些细节让她更生动,更清晰,也更迷人。
亚兰放缓了呼吸,静静地打量着艾米的睡颜。
像小兽从森林中走出来,第一次接触到人类,女孩睫毛的轻颤、呼吸的鼻翼扇动、无意识抽动的唇,都令他十分好奇。
他不断将这些细节和白天时她的表情一一对应,揣摩其中对应的含义,这个过程的有趣程度堪比对着书的索引猜测正文的内容,是他最喜欢的游戏之一。
在没有人烟的空寂的森林里,只有他和她两个人似乎也不错,这里很安静,而她也让他很放松。
——亚兰突然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他开始怀疑这是某
种暗示和魔法共同作用的结果。
她可是能在学塔释放魔法的人。
一定是这样!
亚兰后知后觉地吞咽了口水,手腕上女孩的发绳又开始烧灼,燎烤着那片皮肤,令他焦躁不安,心跳加速。
风从破烂的木屋缝隙间刮进来,微凉的空气将他刚才的燥热一点点熄灭。
他不能再盯着她看了。
这不对。
亚兰准备重新平躺下来,并尽量往墙面挪动将两人之间的空隙留得更多一些。
“...嗯。”
艾米抽了抽鼻子,又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亚兰停下了动作,担心翻身的动作再次吵醒她。
“冷...”她呢喃道,无意识地转身想要靠近热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