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栖晚
“自然是个有本事的,但咱们刚进?府也对我们存了?轻视之意,未曾正式过?来拜会?,虽说有大半年他并未在京城吧,但我总是觉得他怠慢了?大奶奶,在心里头为大奶奶感到不快。”绣朱有些闷闷不乐地说。
“那?也怨不得他,司鹤霄头一开始并不满意这段亲事,陆阳是他的心腹,此?举也存了?试探之意。”孟云禾笑着说,“毕竟后?来的事,开始的时候又怎能预料的到呢?”
“那?是没预料到。”绣朱笑得促狭,“如今小公爷可是对大奶奶全心全意,只要一得空,就是围着大奶奶转呢,谁能想到小公爷那?等英武冷峻的男子?,见到大奶奶会?如此?呢...”
孟云禾俏脸一红,忙打住:“咱们现在在论着银屏的事呢,怎的又往我身上扯了?去。”
“大奶奶,我也知晓陆管家是个值得托付的好人,我虽然傻了?些,但跟着你和银屏姐姐这么久了?,自然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绣朱神色也认真了?起来,“陆管家虽身份上只是管家,但我也见过?不少?世家公子?,陆阳其实丝毫不比他们差。而且他能力很强,那?些复杂的账目他只消看上一眼?就能算出来了?,委实是厉害,他与银屏姐姐年纪相当,长得也好,而且平日里瞧着冷冰冰的,莫说沾花惹草了?,便是有的丫鬟有心勾引,他也是丝毫不理,却唯独对银屏姐姐和颜悦色...只是我与银屏姐姐伴了?大奶奶这么久了?,我不舍得银屏姐姐出嫁,但这些话我自然是不会?在她面前说的,我绝不会?成为银屏姐姐幸福路上的绊脚石!”
“你是个好孩子?。”孟云禾拍拍绣朱的肩膀,“你且把心放回肚子?里,且不说我还未问过?银屏的意思,就算他俩彼此?有意,我又怎会?这么容易就叫他娶到银屏?你们两个都是在我看来亲如姐妹的人,想将你们俩娶走,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绣朱到底是心性单纯,听了?这话又开心起来了?,揽住孟云禾的胳膊兴奋道:“大奶奶也不用太过?于为难那?陆阳,毕竟银屏姐姐就算嫁了?他,也还是能与我们在一处的,这比起银屏姐姐嫁给旁人,已经是极好的事儿了?!”
“行,就听小绣朱的!”孟云禾笑,“但这嫁妆我却是要为你俩备起来了?!”
“大奶奶又取笑我,我才不...”
“嫂子?!”
孟云禾和绣朱停止笑闹,一齐看向?面前站着的少?年,只见面前少?年头戴玉璧缠枝金冠,身穿淡绿色芳华罗织金半臂圆领袍,嘴角含笑,神情和善。
“原来是清弟啊。”孟云禾也笑得大方,“清弟今日没出去玩儿吗?”
“嫂子?,我孤陋寡闻,昨日才听说你和哥哥在风客来的事儿,真是叫我好生佩服!尤其是嫂子?你,我头一回听见一介女子?如此?勇敢呢,往日里这种事还是在话本子?里听说。”司鹤清满脸神往,“嫂子?,你怎会?有这么大的勇气啊?”
“当时也没多想。”孟云禾瞧着少?年这一脸不似作伪的佩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那?赵公子?是我母亲家的侄子?,我自然也不可能不管的,其实也是我有些冲动了?,怕是为你哥哥也招惹了?些麻烦呢。”
“哪能啊,现在人人都称赞说我哥娶了?一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好妻子?!”司鹤清神采飞扬,“我日后?也要娶嫂子?这样的女子?!”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司鹤清大抵只是心性单纯,未有多想,但听在孟云禾和绣朱的耳朵里却是有些尴尬。毕竟孟云禾与司鹤清年岁相差不大,司鹤清又是段姨娘所出,他的婚娶大事自然也轮不到孟云禾作主。
而且自打司鹤霄回来后?,段姨娘手中的权力就彻底被抽了?个干净,如今司鹤霄也算是变相地将她软禁了?起来,以?防她再出什么幺蛾子?,也不知司鹤清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如今在孟云禾眼?前倒显得还心无城府似的无忧无虑,直言不讳。
“清弟定然能如愿。”孟云禾笑笑,“清弟,你年纪如今也是已经不小,也可以?跟着你哥哥学着做做事,不要只顾做那?促织场上的小霸王。”
司鹤清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嫂子?快别取笑我了?,听了?嫂子?这事啊,我也觉得我这样不学无术,甚是荒唐,倒是辱没了?国公府的门楣了?。”
“清弟如今还年轻,日后?又何尝不能大展宏图呢?”孟云禾笑着说。
“好,嫂子?,我日后?定会?努力的。”
“我还要去看舟哥儿,就先过?去了?。”孟云禾朝着司鹤清说,“日后?若你哥哥在家,你也可将心中的想法说与他听,我相信你哥哥会?懂你的。”
司鹤清低下头,不好意思地说:“我平常太过?于纨绔,与我哥哥简直是两个极端,这又怎么好意思去找他呢,因而平常也多是躲着他。”
“亲兄弟之间,总也好过?旁人,你没与你哥哥说起过?你的想法,他又怎能猜的着呢?”孟云禾露出慈嫂式的笑容,“就像我与我弟弟,关系就是极好的,很多时候啊,我一个眼?神,他就明白?我在想着什么了?。”
“那?可当真是令人羡慕,做嫂嫂的弟弟也必然是幸运的。”司鹤清眼?里俱是羡慕,“听闻嫂子?的弟弟也极其优秀呢。”
“你也是我和凌云的弟弟啊。”想起孟锦烨,孟云禾脸上的笑又真诚了?不少?,“你们都是极好的孩子?。”
“我知晓了?,嫂子?,你的话我记下了?。”司鹤清朝孟云禾抱抱掌,“嫂子?还有事,我却耽误了?你这么久,“嫂子?快去忙吧!”
孟云禾点点头,和绣朱离开,等走远了?,绣朱终于忍不住开口?:“姑娘啊,你为何对那?二爷还这般好?与他说的也都是些肺腑之言,还让他去跟着小公爷做事,他那?个娘那?般样子?的,将他放在小公爷身边您能放心吗?”
“他瞧着倒是个性子?单纯的,而且不能因为段姨娘品行不好,我就全然否定司鹤清啊。”孟云禾朝绣朱笑,“而且我知晓,司鹤霄也是这么想的。”
“大奶奶倒是了?解小公爷,瞧着倒像是老夫老妻似的。”绣朱取笑说,“反正啊我做不到大奶奶这等子?度量,大奶奶虽常说不能迁怒,但我想起来段姨娘便觉得来气,这二爷虽瞧着单纯,可谁知有没有受段姨娘私底下挑拨,总之我是怕了?他们了?!”
“要说全然不心存偏见哪有这么容易,我今日对你这般说,可我也到底是年轻,这看人一道,还远着呢。”孟云禾叹了?口?气,“虽我也没那?么了?解司鹤霄,但我知晓,他是位正人君子?,对这个并非一母所出的弟弟虽可能算不上极其亲近,但他若能帮得上什么,他定然也不会?推辞。司鹤霄心怀坦荡,当年被京城误解了?这么些年都未曾出言辩解,他的格局,比我还要大得多。”
“大奶奶和小公爷真可谓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绣朱感慨说,“当初赵公子?对姑娘好,我和银屏都觉得赵公子?便是顶顶好的人了?,可现如今和小公爷一比,这赵公子?似乎什么也不是了? 。说起来倒还是要感谢孟云枝,若不是她执意换亲,大奶奶如今也遇不着小公爷,当时知晓换亲之事,我和银屏都为大奶奶可惜,抱着痛哭了?好一会?呢!不过?就算嫁过?来的是孟云枝,依照她那?个脾性,也定然过?不好如今的日子?,所以?并非大奶奶是有福之人,而是大奶奶心性坚韧,待人宽厚,才能修来如今的这等子?福缘。”
“你的小嘴真是越发的会?说了?。”孟云禾笑着说,“我是那?种不愿意想的太远的人,便且走一步瞧着一步,日后?且瞧着便是,总归我们都要好好的。”
孟云禾和绣朱来到司语舟那?儿时,谢向?明正给司语舟授课,孟云禾不想打扰,便在外间与绣朱一同玩了?一会?五子?棋。过?了?一会?,谢向?明走了?出来,见孟云禾也在颇为惊讶。
“大奶奶何时来的,为何也没说声?。”谢向?明有些歉疚,“叫大奶奶等得如此?辛苦。”
“舟哥儿的课业要紧。”孟云禾站起身来,微笑着说,“谢先生受累了?,舟哥儿今日的课业已经结束了?么?”
“对。”谢向?明点点头,“舟哥儿极其聪慧,根本无需我操心,大奶奶放心,舟哥儿日后?必有大才。”
“那?我自然是信得的。”孟云禾也笑道,“我们舟哥儿,非是池中之物!”
此?时,司语舟恰好也走出来,正好听到了?孟云禾夸他的话,他小脸一红,下意识地就要走回去装作没听到,恰好孟云禾此?时朝他看了?过?来。
“咳咳,母亲。”
司语舟在外人面前对孟云禾还是很尊重的。
“舟哥儿今日辛苦了?,接下来若是谢先生没别的安排,我想带着舟哥儿去骑马。”
“没有别的安排了?。”谢向?明忙说,“大奶奶尽可安排其他的。”
“好端端的,怎么骑起马来了??”司语舟感到奇怪。
“现在天气凉爽了?,便是骑马身上也不会?出汗,不像夏日之时,稍微活动活动便一身汗水。其实是我想骑马了?,我如今的骑术虽然能在咱们家走动走动,但出门还是过?于勉强,舟哥儿若是无事便陪着母亲走一遭吧。”
“原来是你自己想骑。”司语舟故意说,“所以?叫我陪着你的,那?我陪你骑马,你午后?陪我出去看皮影戏如何?”
“成交!”孟云禾跑过?去与司语舟愉快击掌,“只是我这骑马怎也骑不好,你年纪比我小上那?么多,我们又是一同学的,可我觉得你现下已经赶超于我了?。”
“我是生来便有天赋的。”司语舟有些得意,“不过?你也不差,也不必妄自菲薄。”
谢向?明看着这对母子?,不觉也被他们之间轻松愉悦的氛围所感染,暗自笑着摇了?摇头。
他还从未见过?这样的母子?,既有母亲对儿子?的关怀,又有朋友之间的轻松自在,明明都很关心对方,却是将这关心藏在心底深处,嘴上却斗来斗去的,但从不会?真正伤害对方。
舟哥儿身上虽然有些远远不符合他年龄的深沉,但到底是小孩子?,还不会?遮掩自己的心思,谢向?明敏锐地注意到,一上午司语舟朝外张望了?好几回,显然是在期盼着什么。小公爷白?日又不归家,这舟哥儿每日期盼的,自然是孟云禾这个母亲了?。
他头一回见继子?和继母相处的这么好,两人亦亲亦友,还真是叫人羡慕。
孟云禾叫绣朱将谢向?明好生送了?出去,谢向?明如今就住在国公府中,每日来为司语舟授课倒也方便。司鹤霄只说谢向?明是落第的举子?,心灰意冷,也不打算再科考,但孟云禾瞧着谢向?明的学问,气度,心里觉得没那?么简单。
但司鹤霄可比她精多了?,既然是司鹤霄的安排,那?就说明是没问题的,她也就没必要跟着瞎操心了?。
孟云禾揽着司语舟昂首阔步地朝外走。
“我最近研究了?一样新东西,叫奶茶,那?味道可香了?,你若是乖乖听我的话,我便奖励给你。”
“奶茶?我又不是没喝过?这玩意儿。”司语舟嗤之以?鼻,“再说,我难道还不够听你的话吗,你叫我端茶倒水的,我何时说过?一个不字?”
“你这小土鳖儿,不是你们这的那?种奶茶。”孟云禾神神秘秘的,“我说的那?种奶茶可好喝了?,我叫你做第一个喝的,我们暂且瞒着你父亲...”
“哦?夫人有什么要瞒着我?”
孟云禾和司语舟齐齐吓了?一跳,抬眼?却发现司鹤霄正长身玉立于他们面前,司语舟惊骇之下都有些口?吃了?:“父...父亲。”
孟云禾强作镇定:“凌云,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今日事情少?些,便想着早些来陪陪你们母子?,没想到却听见了?这般叫我伤心欲绝之事。”司鹤霄故作委屈的样子?,“不给我吃也就罢了?,居然还想着瞒我。”
“哪有的事。”孟云禾立马强行解释,“凌云,这可真是你想多了?,只是我那?工艺还不完备,我怎舍得叫你受苦呢,不过?是拿舟哥儿先试试毒罢了?。”
司语舟一听就来了?气,但看见孟云禾在冲他眨眼?间,他便强自将气按捺了?下去。如今大局为重,还是先安抚受伤的父亲最为要紧,就暂且先与她统一战线吧。
等过?了?这一关再找她算账,一定要她说清楚,什么叫先叫他试试毒啊!
“对啊,父亲,母亲爱你之心,日月可鉴,她是决计不舍得叫你尝试她新捣鼓出的那?些怪东西的。”司语舟也一脸认真,“而为父亲母亲尽孝则是孩儿的本分,等孩儿觉得好了?,再双手奉至父亲面前也不迟。”
孟云禾在背后?冲着司语舟竖起了?大拇指。
不愧是她儿子?。
真会?说!
司鹤霄对母子?二人的这个解释还算满意,他看了?这一大一小两眼?,慢条斯理地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样啊,那?就暂且不与你们追究,方才听谢先生说,云禾要带着舟哥儿去骑马?”
“嗯。”孟云禾点点头,“这眼?见着舟哥儿身子?骨也一天比一天好了?,前几日才叫大夫看过?,说舟哥儿虽然还有些孱弱,但已差不多与一般孩子?无异了?。谢先生近来为舟哥儿安排的课业越来越多,我却觉得不能就此?荒废了?锻炼身子?骨,正巧天儿也凉了?,我想骑马,便叫着舟哥儿一起去。”
司语舟听到这里没有做声?,心里却流过?暖潮。
若不是她及时出现,很难想象他现在是何种样子?,还好...在他此?生最难的一年里,她出现了?。
“行,那?就由?我来教你们吧。”司鹤霄听罢点点头,“旁的我不敢说,这骑马嘛,我自认京城里还没有几个能比得上我的呢。”
“成,”孟云禾也是那?爽快人儿,既然司鹤霄主动请缨,她又怎好拂了?他的意,“正好你为我指点迷津。”
三人来到演武场,府中的护院为孟云禾牵来她骑惯了?的马匹,孟云禾定睛一瞧,今日为她牵马的已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小哥了?。
“以?前的那?个小伙子?呢?”
孟云禾忙问,那?小哥她瞧着面善,可别出了?什么事儿才好。
“是我将他调走了?。”司鹤霄走过?来,一本正经地笑着说,“我知晓云禾很欣赏那?年轻护院,我不在的这一年里他也将大奶奶伺候的很好,如此?有功之人,怎能屈居在咱们这国公府中当一个可有可无的下人呢,于是我将他调到庄子?里去当管事了?。”
不知是不是她耳花了?,她总觉得司鹤霄说这“伺候”二字时咬牙切齿的。
“当真?”孟云禾心里存疑,半眯着眼?睛看向?司鹤霄,“夫君你日理万机,忙得脚不沾地,没想到居然还能关注到这等子?小事,可真是难为夫君了?。”
“咳咳咳。”司鹤霄以?手掩唇,装模作样地转过?头去,“毕竟夫人对他欣赏有加,我不能辜负了?夫人这一番识才之心不是。”
“可我是用惯了?他的。”孟云禾也开始得理不饶人,不满地说,“夫君也不与我商议一声?,就这样将我的人贸然调走,这样怕是也不太好吧。”
司语舟在旁边瞧着父母亲这副“剑拔弩张”的场面,默默的闭上了?嘴,若是叫母亲知晓是他告的状,怕是会?嘟囔他的吧?
“夫人啊。”
司鹤霄突然凑近,宽厚的手掌轻轻扶住了?孟云禾的腰,孟云禾今日在家为了?舒便,穿了?一身盘金刺绣的棉布家常衣裙,她只觉得司鹤霄的大掌带着令人灼心的热量,那?衣裳的料子?也似乎变得薄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男子?大掌上传来的热意,让灼热令她心里慌乱。
“你莫要弄错了?,你的人,唯我一人而已。”
“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孟云禾心里也慌了?,匆忙间也顾不得跟司鹤霄追究那?年轻护院的事了?,忙乱着推了?司鹤霄一把,“我只是瞧着那?小伙子?是个忠厚老实的,办事也可靠,你既将他调走,可要好好栽培他,莫要荒废了?人才。”
“夫人之言,我一向?奉为金科玉律。”
孟云禾那?一推在司鹤霄瞧起来与挠痒痒无异,司鹤霄凑得更近了?,唇齿在孟云禾耳边喷吐着热气。
“夫人放心,我一定好好待那?个下人。”
好家伙,不愧是已经历经过?男女之事的老男人,居然就这么一会?儿就将她撩的面红心跳的,孟云禾咳嗽了?一声?,强自装作镇定的样子?。
“司鹤霄,你不是要教我骑马吗,这马还骑不骑了??”
“来。”
司鹤霄笑着,却依旧不放开扶着孟云禾腰间的手,孟云禾只觉得他的手蓦地一紧,纵跃腾挪间,男子?已揽着她的腰翻身上马,他的双臂恰如其分地隔着她握住了?缰绳。
只一眨眼?的功夫,司语舟便见父亲母亲已然丢下他,上了?一匹马,他顿时傻了?眼?:“父亲,那?我呢?”
“不是有骑术师傅么。”司鹤霄朝他挥挥手,“叫师傅去教你!”
说罢,司鹤霄也不理会?司语舟惊愕的表情,握缰扬鞭马儿就疾驰了?出去。
孟云禾也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