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栖晚
“淮书?”孟云禾惊异地站起来,“这才送来东西,他人怎么也来了?”
“姐姐。”
孟锦烨瘪瘪嘴,他平常极少露出这等孩子气的神情。
“男女大防,就算你们定了亲,你也不可对他直呼其名,如此亲密。”
孟云禾走上前去,一把捏住孟锦烨白嫩的小脸:“你这孩子,都教训起你姐姐来了,你姐姐怎么开心怎么来,没你说话的份儿。”
银屏和绣朱目瞪口呆。
孟锦烨更委屈了:“姐姐...日后,是不是赵公子比我都重要了?”
孟锦烨平常严肃惯了,如今瘪着嘴,委屈巴巴的神情,可当真是幼犬行径呐。
孟云禾“噗嗤”一笑,抬起手摸了摸孟锦烨的脑袋。
“自然是你重要。烨哥儿,赵公子虽说现在待我好,但将来如何,谁能知晓,但有一桩子事我却是知晓的,那便是你我之间的姐弟之情,是永远不会变的。”孟云禾望着弟弟说,“他待我好,我自然也还之以真心,但我始终是独立的自己,这样的我,决计不会沦落为那些凄楚可怜的痴男怨女。我知晓,如今我出嫁在即,你心里有情绪,不光是因为与你朝夕相伴的姐姐要同你分开了,更是你怕我日后过得不好,但烨哥儿,你有什么好怕的呢,难道你不是姐姐最坚实的后盾吗?”
“姐姐...”孟锦烨湿了眼眶,“姐姐,我是当真舍不得你,我不想你像姨娘一样,饱受生子之痛,劳心劳神,伤了身子。许是我太自私了,明知道这都是女子必然要经历的,可我还是舍不得让姐姐经受这些。”
听着孟锦烨的“大逆不道”之言,绣朱想出声阻拦,却被银屏拽住了,银屏瞧着一向面色平静的孟锦烨露出此等神情,也陷入了思索之中。
这些,果真就是女子的宿命么?
“烨哥儿,你很好,你是一个好男儿。”孟云禾也没想到孟锦烨会如此说,她轻轻拥住孟锦烨,“你姐姐我这般聪慧,才不是那吃亏的性儿,你无需担心,你好好读书,考取功名,日后姐姐若是受了什么委屈,也有你永远做姐姐的退路。”
“嗯。”孟锦烨仰起小脸,偷摸擦了擦眼角,“姐姐从小教导我长大,我定然不会辜负姐姐,姐姐,你永远是我最为要紧之人。”
“嗯,姐姐信你。”
孟云禾放开孟锦烨,望着孟锦烨的眼睛。
“孟云禾永远信孟锦烨。”
“嗯,”孟锦烨觉得方才有些丢脸,又板起了一张小脸,“虽我不高兴赵家表哥要娶走姐姐,但他好像确实是个还不错的人儿。他怕直接来找姐姐,于姐姐的名声有碍,所以今日先来说是去找我,叫我邀姐姐出去呢,现下正在我那儿等着呢。”
“他倒是有心了。”
孟云禾点点头,通过这些时日的观察,她也发现了赵淮书只是从小被保护的太好,并不是真正的软弱憨傻,日后他们成了婚,她每日多提点提点,相信赵淮书会越来越好的。
至于考取功名嘛,她是一点都不在意这个,在这个封建时代,做官就是把脑袋悬于刀尖之上,有时候说错句话就满门抄斩了,虽然这样说有些对不起小赵同学,但她真巴不得小赵一辈子都做不上官才好。
“他倒是知晓讨好我们,”孟锦烨板着一张脸,“也会投其所好,往我这儿送上好的笔墨纸砚,都是些华而不实的东西,正经读书哪里用得着这些了?杏姐儿本就是只皮猴,他还送了她一匹枣红马,真是恨不得她做个行侠仗义的女侠才好!而且杏姐儿闹着说要去找姐夫,兴致冲冲地就跑去了我那里,这话说的简直是不堪入耳!而且我来的时候,正听着两个人商议着打造什么弓箭弹弓的,可算是叫这两个不务正业的凑到一起去了!”
孟云禾方才还伤感着,这会又被孟锦烨的话给逗笑了。
“杏姐儿好动,烨哥儿你又是个少年老成的小正经,我有时候都疑心,你们两个究竟是不是亲兄妹!”
“姨娘那儿,赵表哥也送去了不少药材。”孟锦烨压低声音,“姐姐,其实我说这些就是想要你知道,赵表哥他...对你是用了心的,反正姐姐注定要嫁给他,那自然是姐姐的欢喜越多越好。”
“我知晓。”孟云禾理理鬓发,“烨哥儿和赵淮书都用了心了,咱们也说了一会子话了,不好叫客久等,咱们走吧。”
孟锦烨点点头,只觉得心中仿若落下了一块大石,这些日子心头的那抹子凝重也突然释然了。
是啊,不论姐姐去到哪里。
姐姐永远是姐姐。
儿时姐姐护他长大。
日后他必护姐姐一生。
第18章
落水
天色欲晚,日薄西山,赵淮书才满脸喜色地离开孟府。
虽然过不了两个月,他和云禾就成婚了,但现在还是一日见不着云禾心里就思念的紧。
虽然他与云禾已然定了亲,又是表亲,但为了云禾的名声着想,他还是邀了杏姐儿作陪,但杏姐儿也真是个机灵的,故意离了他俩很远,好叫他俩有单独相处的空间。
其实他和云禾也没甚隐私事儿要说,如今他们还未成婚,许多亲密之言他也说不出口,不过也不打紧,反正日后多的是机会。而且云禾待他真的很好,云禾特意去了卖字画的店细心观摩,就是为了能给他提出更多点儿意见。
他从出生起就无忧无虑,虽旁人都说他没出息,但父母也没太苛责过他,但他始终觉得自己此生少了点什么,如今认识了云禾,他才知晓原来生命中缺的那一块儿就是云禾,现下,他的人生已然圆满了。
赵淮书正想着,踏上孟府静心湖上的小桥,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唤他。
“赵表哥。”
赵淮书回头,只见一个满头珠翠,身穿晚烟霞紫绫子如意云纹衫,霞彩千色梅花娇纱裙的女子正站在他身后,赵淮书吓了一跳,此时夕阳西斜,周遭的一切也似笼上了一层朦胧之色,赵淮书只觉得这女子神情幽幽,竟是说不出的骇人。
“你是...四表妹?”赵淮书朝后退了一步,心生警惕,“这般晚了,你在这儿作甚?”
“表哥不也在这儿么?”
孟云苓声音婉转,像是掐着嗓子发出的声音,赵淮书越瞧她越觉得胆寒,脚下湖水流转,孟云苓眼里仿若也有什么在阴恻恻地流转着。
赵淮书轻咳一声,连礼数都顾不得了,脚步匆匆而去:“四表妹,我还有事,先行告退。”
“表哥,你做什么!”
赵淮书吓了一跳,刚回过头就听见“扑通”一声巨响,只见方才还站在他身后的孟云苓此时不知为何已经掉进了湖里,孟云苓不住扑腾着,大喊着“救命”,赵淮书来不及多想,只觉得人命关天,刚想跳下去施救,突然一只纤纤玉手拉住了他。
“书哥儿,莫要上了她的当。”
赵淮书方才被这变故吓到,不曾注意到此时他身后已然换了一个女子,这女子一身素裳,面容冷艳,正是孟家的二姑娘孟云枝。
“二表姐?”赵淮书惊讶地说,“你什么时候来的?”
孟云枝听见“表姐”二字时面容几不可察地扭曲了一下。
“我来了一会子了,就想看看这贱人要耍什么手段,果然不出我所料。”
此时,孟府的下人也听见了响动,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家丁毫不犹豫地跳进湖里,湖中水并不深,家丁并没废多大气力就将孟云苓捞了上来。
孟云枝居高临下地望着湿淋淋的孟云苓。
孟云苓的衣裳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形,其实她是会水的,只是她不肯放弃,赌生性善良的赵淮书会不会来救自己,没想到犹豫之下,居然被家丁脏了身子。
孟云苓看着孟云枝,此时已经明白了一切。
“孟云枝,是你推的我...”孟云苓双手抱住身子,“也是你安排的这个家丁。”
“你这贱人。”孟云枝冷冷地俯视着孟云苓,“若不是我将你推下去,此时你应是扑了赵淮书下去了吧,若我没猜错,你是会水的,你再将赵淮书救上来,你们有了肌肤之亲,这事便不能善了了。你这个出身下贱的小贱人,赵家的人岂是你能肖想的?你算计我赵家,如今,你自己与这家丁这般难舍难分,我也算是为你找了个好归宿了。”
“孟云枝,你!”
“你尽可去父亲母亲那里这般说,看他们是罚你,还是罚我?”孟云枝瞧着孟云苓,眼神中尽是轻蔑,“我已派人去通知父亲和母亲了,不多时他们便到了,到时候如何解释,你自个儿想吧。书哥儿,走,我送送你。”
赵淮书被弄得云里雾里,看着形容凄惨的孟云苓,他犹豫此时走了是不是不大好,不料孟云枝狠狠拽了他一把。
“书哥儿,你还是如此心软,只要你不将自个儿摘干净,这种人就永远地敢缠上来,甩都甩不脱。”
赵淮书此刻也想明白了,转过身,跟了孟云枝就走。
两人走出了一段路,赵淮书才开口询问:“二表姐,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你真是个傻的。”孟云枝回过头来,语气有些复杂,“赵表弟,你这般的性子,日后可娶了妻,可是要被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二表姐,你这是什么话。”赵淮书不乐意了,“你明知我要同云禾成亲了,你如此这般,是在背后议论自己的亲妹子吗。”
“呵,赵淮书,你真是胆肥了,还是被那个小狐狸精迷了心智?”孟云枝不气反笑,走上前去戳了戳赵淮书的心口,“我这是为你好,我们才是骨血至亲,才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我与二表姐自然是亲人。”赵淮书梗起脖子,“但是我即将迎娶云禾进门,也不能允许表姐这般说我未过门的妻子。”
孟云枝觉得眼前的赵淮书有些不一样了。
对于这个表弟,她一直是不大能看得上的,这个表弟除了有一张好面皮,旁的地方都软弱无能,而且自小就喜欢痴缠着她,她从来不将他放在心上。
可是如今,他居然会为了别人这样说她了?
孟云枝突然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好像一直属于自己的东西被旁人抢走了。
“那孟云禾不过是个庶出的,和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赵淮书,方才若不是我救你,你就要娶那孟云苓了你知道吗?”孟云枝微微仰头瞧着赵淮书,“她们这些庶女,惯会耍手段,连那样的龌龊事儿都做得出来。虽然我不知晓孟云禾用了什么手段令你对她念念不忘,但日后你便会后悔的。”
“表姐,你太过分了!”
赵淮书十分生气,但他一向好脾性儿,眼前的人又是他的亲表姐,他也不能做出无礼之举,他只得转过身,不再理会孟云枝,甩袖而去。
“赵淮书!”
孟云枝突然大叫了一声。
赵淮书握紧拳头,没有回头。
“赵淮书,你从小就喜欢我,打小就缠着舅母说早日向我提亲,这些难道你都忘了吗?”
“二表姐,那时候少不更事,并不通晓情爱之事。”赵淮书听她旧事重提,只觉得耳根子都红了,“请表姐原谅我儿时的冒失,表姐出嫁在即,我就祝表姐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赵淮书说罢,便一溜烟地没了踪影,好像生怕孟云枝再说出些什么。
“好个少不更事,好个琴瑟在御,莫不静好...”孟云枝捏紧了拳头,“我的东西,从来都不能让给那些身份低微之人,我偏不叫你们如意。”
第19章
诛心(捉虫)
孟云禾是在第二日才听说孟云苓之事的。
因孟云苓的事实在也不光彩,家里便捂得严实,不愿轻易叫人知晓,好在孟云禾早有准备,提前用钞能力打通了家里的八卦情报网,这才窥得了一点风声。
“孟云蕙前几日去了庄子上,说是要静心抄经,为老太太祈福,这说辞怎么听怎么奇怪,可母亲居然同意了。”孟云禾在房内来回踱步,“昨日,孟云苓又大闹了这一通,显然目的在赵淮书身上。”
“姑娘是如何想的?”银屏问道,“婢子之前就听说,那四姑娘是喜欢赵公子的,所幸昨日没叫四姑娘得逞。”
“昨日具体经过谁也不知?”孟云禾沉吟片刻问。
“嗯,这等子丑事,自然是捂扒得紧实,不知道最终怎么回事,婢子只听得是四姑娘落了水,被家丁救了上来。”银屏说,“四姑娘身份尊贵,自然不能嫁给家丁的,这事如何裁决的还不知道,只知花香居那边是安静的紧。”
“我叫烨哥儿跟淮书传信,叫他成亲前尽量不要往孟家来了。”孟云禾想了想说,“淮书性子单纯,难免会被人算计了去,只要见不着他的面,便是有再多的手段也无计可施了。”
“这四姑娘当真是没脸,自己亲姐姐的亲事都要抢。”银屏对孟云苓很是唾弃,“姑娘说得对,如今你与赵公子成亲在即,还是小心为上。”
...
翠华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