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言归
只见格桑梅朵瞠大了眼眸,额角竟有冷汗沁出,她抬起的手微微地颤抖着,身体的本能与肢体反应都在诉说着她的害怕。
“我很抱歉,是我冒犯了什么吗?”宋从心见好就收,连忙露出忐忑不安的神情。
“……不、不怪你,图南拉。是我没跟你们提前说清楚。”格桑梅朵捂住砰砰直跳的心脏,好似死里逃生般地呼出了一口气,“抱歉,图南拉。我没离开过雪山,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但是,自从那一场灾难之后,这里已经不能再提起那个伟大的存在了。”
格桑梅朵垂下头颅,神情有些隐忍的难过:“我们只能在心中默默地思念,但是不能再提起祂。龙神保佑着我们,但若是惊扰了祂的长眠,就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我知道你们这些外来者都是为祂而来的,但是祂已经离我们而去,盛开在天山之上了。”
神祇的离去不被唤作“死”,乌巴拉寨称其为“盛开”,因为神女埋骨之处都会开出思忆前尘的花来。
但,为何不能提起呢?乌巴拉寨中分明还有“活女神”。宋从心思虑着,面上却流露出几分悲哀与歉意:“抱歉,我……”
“但祂还在。”一直没有开口的兰因突然说道,他嗓音仍旧是那种被火燎舔过的沙哑,低沉而又磁性,“祂若是不在了,这里不会有常青的树,地上不会有温暖的水,山崖上不会有盛开的花。祂还在这里,所以你们还被祂托在手上。”
兰因突然开口说话,吓了格桑梅朵一跳。她支吾着,神情看上去十分为难:“……不能说这个了,两位朋友。我、我带你们去见见阿金叔吧。”
兰因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他垂下着眼帘,依旧如同一道暗影般亦步亦趋地跟在宋从心的身边。宋从心见状连忙转移话题,询问起“阿金叔”是谁。这种时候,兰因给宋从心化的妆终于派上了用场,在她的安抚下,格桑梅朵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阿金叔跟你们一样都是外面来的,他的儿子桑吉拉很快要跟拉珍姐成亲了。到时候就能在仪式上看见神子大人了。”
阿金是外来者,这点倒是引起了宋从心的注意。他们随着格桑梅朵的指引走进村寨,乌巴拉寨的规模虽然不算庞大,但其建筑风格与街道都能看出其丰富的底蕴与久远的历史。寨民的屋舍巍峨高大,造型优美,风格突出,并且在细节上能看出不少宗教的元素。民房的外墙涂抹着红色的染料,拾级而下时,能看见远处威仪林立在高处的寺院与佛塔,白色的佛塔在天光下显得神圣而又肃穆。
“那里便是神子和祭司们的清修之处了。”格桑梅朵朝着白塔的方向行礼参拜,十分恭敬虔诚。
格桑梅朵的态度让人感到十分奇怪,她对雪山神女的哀思并非假的,但她对蟠龙神的信仰也十分虔诚。宋从心下意识地看了兰因一眼,兰因似有所觉,他对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异样的发现。
穿过村寨平整的街道时,随处可见住宅院子中忙碌的人群。眼下日头未落,寨民都外出劳作,守在家里的基本都是半大的孩子……
咦?宋从心脚步微微一顿,她再次看向兰因,却发现兰因也静静地望着她。
眼神蜻蜓点水般的一触即离之后,两人心里都已然有数,先前一个怪异的线索浮出水面,让人不敢深思。
——乌巴拉寨中,没有老人。
除了孩子以外,其余的都是青壮。
背对着格桑梅朵,兰因比划了一个手势,宋从心也突然想起那过分年轻的“卓玛妈妈”,以及他们刚刚进入村寨时,那在河岸上小跑而过,扑入一个年轻女子怀中的孩子。
当时那个孩子口中喊着“阿乙”。
“阿乙”,是“奶奶”的意思。
第184章
此世有长生之法。
然而,除了修行天之道的修士之外,其余的长生之法不是旁门左道便是后患无穷,更甚者还有不少害人害己的邪法。
宋从心初来乍到时便曾经思考过若人人皆可长生,这个世界会变成何种模样?人人皆可长生意味着人口过盛,意味着资源紧缺,为了获取资源,竞争与纠纷势必增多,社会将会倒退会原始森林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生态圈。而如果族群不想内部损耗,另一条路便是对外扩张,人们会以极快的速度发展技艺或是别的什么,以期望奔向更广袤无垠的宇宙,去寻找更庞大、更适合生存的领土。
这些问题很现实,但对于眼下的境况而言并没有太大的意义。当时还在襁褓中的宋从心之所以思考这些,也纯粹只是因为太过无聊而已。
而后来,当宋从心真正走上这条漫长得看不见尽头的长生之路时,她便发现,天道其实已经回答了她所有的问题。修行正统天之道的修士从人羽化成仙的过程,完全可以被解读为一个生命体进化成更高等也更适合宇宙生存的生命体的全过程。
首先,最基本的修士入门的基础“辟谷”,“不食五谷”便是从根本上断却了生存资源的争夺;其次,修成金丹后的“肺腑清气自生”极大地提高了修士的生存能力,相当于在人体内建立了一套自循环,隔绝了外界污染的同时也改变了修士对生存环境的依赖;再则,修士难以孕育后嗣,哪怕是传承千年的修真望族,他们也只能从庞大的宗族谱系中寻找资质较为出众的继承者,其根基依旧还是修为较低的修士或是普通的凡人。
而修士最终“超出三界外,跳出五行中”的飞升也很好理解:星球的资源已经无法满足高等生命体的需求了,可不就是要奔向广袤的宇宙了吗?
宋从心第一次将这些概念串联起来时只觉得自己被棒槌打了,整个人都是懵的。这对于华夏人来说可一点都不浪漫,但从天道的角度上来看真是把众生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不过这些问题在得到解答的同时也衍生出了另外的问题,那便是修道中的“太上忘情”究竟是因为什么?
虽说大道三千,殊途同归。但这三千大道往往都是源于对某个目标的执着,譬如剑,譬如刀,譬如法,譬如道。但唯独对于“情”之一字,无论是佛门还是道门,其统一的说法都是看开以及放下,三千道途的同归之路都是内窥本心,识破因果无常。
对于天道而言,为人时的爱憎情愁离合悲欢,难道都是应该被当做糟粕而舍弃的吗?
宋从心的这个困惑,后来却是在外道的身上得到了解答。她曾经见过为了求得长生而不惜残害了一整个村镇的外道教徒,他们在与人对话时情绪激动,神智狂乱,后来更是在宋从心面前化作了一团蠕动的巨大肉块。于是,宋从心便明白了。
寻真问道所追求的“清静无为”、“淡泊宁志”,以及“辞亲朋”之类的修行之法,本质都是为了抵抗生灵内部的损耗。若说修士引气纳炁是为了肉体的长生,那修心明智之法则是为了灵魂的“长生”。唯有肉体与灵魂都统一协调,逐步强韧,人才能以“人”的姿态得以长存。
否则,无论躯壳再如何强大,最终的结局也不过是变成一块不会思考、仅剩本能的肉。
心境跟不上修为的增长,便可能会“入魔”。
既然如此,乌巴拉寨中的“长生”又是属于哪一种呢?跟格桑梅朵口中所提到的“赐福”有关吗?
宋从心摁下心中沸腾的思虑,不动声色地跟在格桑梅朵的身后,踏入了一处居民的住宅里。这红墙灰瓦的平民住宅被打理得很干净,房间内部的摆设也很富有生活的气息。根据格桑梅朵的说法,这间住宅是阿金与他儿子桑吉的住所,其准儿媳拉珍也时常会过来串串门之类的。
然而,宋从心等人并没有在房间内见到阿金,他们只见到阿金的儿子桑吉,那是一名皮肤微黑、笑容爽朗的青年。
“阿爸他又去老地方了咧,这段时间他天天都要去。”
桑吉笑起来时会露出两排雪白雪白的牙齿,看着就令人心生好感。格桑梅朵听他这么说也不疑有他,只是双手交握做祈祷状,朝着雪山的方向拜了又拜:“龙神在上,保佑阿金叔健康吉祥,平平安安。”
听说宋从心与兰因两人皆是外来者,桑吉很热情地招待了他们:“阿爸总会跟我说一些外头的事,但我打出生起就不曾出去过哩。虽然阿爸总说这里更好,但我总觉得他对外面还有牵挂。知道你们过来,阿爸一定会很开心的。”
桑吉双手端来了酥油茶,从五谷斗中抓起青稞朝庭院里抛洒三次。这是他们特有的欢迎仪式,一敬天,二敬地,三敬神佛。
兰因基本不开口说话,宋从心便主动扛起了交际的重担,好在不管是即将到来的婚礼还是阿金外来者的身份都很好展开话题。在交谈之中宋从心了解到,阿金和他们一样是外来者,约莫二十多年前与一位本地的姑娘结为了夫妻并诞下了桑吉。阿金原本是胥州人士,曾经随商队去过很多地方,因此见
多识广,在寨子中备受敬爱。这也是为什么格桑梅朵想带他们过来见见阿金的原因。
“桑吉拉不日便要成亲了,实乃大喜,桑吉拉的阿爸阿吉一定很开心……”宋从心微笑,假作不知地试探着。
在进入屋舍内后宋从心便发现,房间内并没有属于女人的物品,住宅中只有阿金和桑吉两人的生活痕迹。若不是阿金已经与妻子离婚分居,那更大的可能便是桑吉的母亲已经不在了。若她和兰因的猜测是正确的,那这或许便是破局的契机。
谁知,桑吉竟然大咧咧地一摆手,毫不在意地道:“阿妈两年前蒙神感召,已经去了山的那边了。”
“啊、这,我很抱歉,还请节哀。”宋从心连忙道歉。
“啊?不用道歉,不用道歉。”桑吉懵了一下,很快便回过神来,他连连摆手解释道,“图南拉你误会了,我阿妈并不是去世了,而是蒙神感召去了更好的地方。这是好事,不用节哀。只是阿妈离开后,阿爸一直都很想念她,好在今年,阿爸也听见了神的声音。”
“听见神的声音?”
“是啊,对于我们来说,这是很好的事情,是神明对虔信者的褒奖。”桑吉咧着嘴,笑得很开心。
“桑吉拉!”正在厨房中烧水的格桑梅朵听见这话,急急忙忙跑出来,跺脚道,“祭司大人说过,客人如果不打算留下,是不能知道这么多的!”
“我不是故意的,梅朵拉,你也太小心了!”格桑梅朵在年轻人中显然是有一定地位的,桑吉连忙捂住嘴,朝着宋从心和兰因尴尬一笑后便灰头土脸地跑开了,“你们先聊,我去看看阿爸是不是快要回来了。”
格桑梅朵心气不顺地看着桑吉逃走,她回头看着宋从心,似乎也隐约意识到哪里不对:“图南拉,还请不要故意引大家说这些话。若是不小心触犯了禁忌,那便会被视为不虔诚的表现。这对我们来说是很严重的,祭司会惩罚他们的。”
“我很抱歉,梅朵拉。只是这些年走南闯北的习惯,我并不是故意的。”宋从心也苦恼道,“这里与外界的区别很大,我们并不清楚何时会犯了忌讳。若是可以,你能跟我说说我们需要避讳什么吗?”
“好吧。”格桑梅朵很聪颖,但性情天真的本地人根本没意识到这其实也是一种反向的套话。
格桑梅朵告诉宋从心,在乌巴拉寨,死亡丧葬之事是不能提起的,“祂”的名号是不能提起的。另外,没有神子与祭司的允许,不能前往“山的那一边”,也不能问离开的人去了哪。要对神明、神子、祭司以及图腾抱有恭敬,晚上不要离开房子,不要大声说话。
宋从心和兰因听得很认真,这些话听在两人的耳中,便是本地人的死亡丧葬是有问题的,“祂”指代的是雪山神女,“山的那一边”估计就是长乐神殿。蟠龙神目前的立场不明,但神子与祭司肯定是知道部分真相的。村寨的夜晚会有危险,可以着手开始探查。
被骗得兜子底都不剩下的格桑梅朵还苦口婆心地劝道:“明白了吗?图南拉。”
“我们明白了,梅朵拉。回头我也会转告我的同伴的。”宋从心真心实意地道,“你真是太亲切了,我从未见过你这样的大善人。”
兰因下意识地看了宋从心一眼,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格桑梅朵板着脸只是为了唬人,被宋从心夸奖后当即便红了脸,羞赧地走开了。
也就这一小会儿的功夫,庭院中传来了脚步声,一个是方才离去的桑吉的,还有一个步履沉稳的,应当便是桑吉的父亲阿金的。
宋从心想过,乌巴拉寨生活的本地人或许与外来者有所不同,但在真正看见阿金的瞬间,宋从心心里还是重重一沉。
被格桑梅朵称为“阿金叔”的桑吉的父亲,从年岁推断应当也已经有五六十岁了。但是此时从庭院外缓步踱来的男子,肤色稍白,面容俊秀,看上去竟然比走在他身旁的桑吉还要年轻不少。两人不像父子,倒像是一对兄弟。
“阿爸,家里来客人了。”桑吉乐呵呵地道。
被桑吉称作“阿爸”的人抬起头来,他长相是一眼可见的中原人的面孔,端方儒雅,面部轮廓柔和。但他脸上的表情十分古怪,那是一种老年人特有的慈祥与平和。在看见宋从心与兰因的瞬间,他瞳孔微微一缩。
“……来客人了啊?”他喃喃,近乎自语道。
第185章
“你们想要留下?”
这个名为“阿金”的人在乌巴拉寨中显然是有着不低的地位的,他很轻易便支开了桑吉与格桑梅朵,将宋从心与兰因两人留下来面对面谈话。
“……何出此言?我们并未做出决定。”
“如果你们没有表现出意向,梅朵不会带你们来见我。卓玛会负责村寨里接待外来者的一应事物,但只有表现出留下意愿的人,才会被带到我的面前。”阿金从水壶中倒出温热的酥油茶,拉开椅子坐下,“想要留下便必须与本地人通婚的规矩,你们也已经了解了吧。”
显然,阿金已经不是第一次成为乌巴拉寨的“招牌”了。
宋从心正在斟酌究竟是表露出偏向离开还是偏向离去的态度比较好,这一路上都不怎么开口说话的兰因却突然道:“如果不接受通婚,还能选择留下吗?”
“……很难,但并非没有法子。”阿金抿了一口茶水,和天真且不谙世事的本地人不同,阿金的为人处世明显更加世故圆滑,“经过神子以及祭司的洗礼,向神明献上你的信仰,或许便能被寨民承认。之后你们的后代也必须与本地人通婚。但是,小子,听我一句劝,你还是尽快带你爱人离开为好。我见你也是个有本事的人,用你的双手亲自保护她,可比将幸福记挂在虚无缥缈的桃花源来得可靠。”
“……?”宋从心这才意识到阿金大概是误会了什么,但解释好像也不是很有必要。
“听起来你似乎对这里有所不满。”兰因似乎也是这么想的,他也意识到“爱人”或许是阿金唯一的突破口,“这里难道不算桃花源吗?”
“是啊,如梦如露、海市蜃楼般的桃花源。摇摇欲坠,岌岌可危,不知道哪一天落下的雪花稍微沉重了一点,眼前的一切便会像滑坡一样崩塌。”阿金笑了笑,宋从心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形容这个笑容,仿佛人全身上下的精气神都被掏空了一般,“年轻时我也和你们一样,走遍大江南北,只为了寻找传说中没有战火与纷争的世外桃源。我找到了,也幸运地遇到了心爱的姑娘,所以我选择了留下。”
“……安逸的生活麻痹了我所有的警觉,直到……”
“呵,外乡人,你们也不必套我的话。按照规矩,我是不会向‘外人’多说的。即便我已经不想活了,我也总归还是要为我儿子着想的。”
“我唯一能给你们的忠告便是不要去‘山的那边’,绝对不要。管住你们的好奇心,不要去挖掘那些秘密,然后,尽快离开吧。”
无论是拉则还是阿金,给予他们的忠告都是“离开”。
宋从心与兰因在折返河岸的路上沉默无言,整理着这一天观察下来所得到的情报:这座村寨的居民长生不老,但是到了某个“契机”之时,寨民便会“蒙神感召”,“听到神的声音”后便要前往“山的那边”。村寨内没有死亡丧葬之说,这对他们而言是一种忌讳。除此之外,寨民们还会拥有某种“赐福”,好消息是这种“赐福”的传播有先决条件,坏消息是这种“赐福”不仅只有血脉传承这种途径,神子与祭司的仪式也可以“赐福”。
回到竹楼之后,宋从心和兰因将走这一趟的情报与楚夭共享。楚夭倍感吃惊的同时也贡献出了自己闲聊所得的情报,她在与乌巴拉寨的年轻人们交谈时得知了神子深居浅出,但在不久后的朝圣节上将会出现主持整个祭典仪式,并且神子将前往“山的那边”。
“神子名为江央,十六岁,长得十分俊俏。”楚夭一开口,情报核心便极具她个人的特色,“江央是‘妙音’之意。如果说这位神子是蟠龙神钦定的神子,那他这个名字可真是……大有来意!据说神子江央是极少数能从‘山的那边’折返而归的人。朝圣节是乌巴拉寨中最重要的节日,但据说举办日期并不是固定的,而是要依靠神子聆听的谕旨才知道确切的时间,实在是太神秘了。”
“根据过往流传下来的地图来看,‘山的那边’便是长乐神殿了。”宋从心将明月楼主相赠的地图摊平在地上,根据方向初步可以判定长乐神殿的大概位置,“莫非,乌巴拉寨的寨民在信奉蟠龙神的同时也没有放弃对雪山神女的信仰吗?”
堆积下来的疑问实在太多,一时半刻也无法得到解答。
“有必要见一见乌巴拉寨的祭司与神子。”兰因修长的手指在地图上轻轻一点,“我们带来的干粮还很充足,在并未确认情况之前,暂时不要吃乌巴拉寨的食水。晚上最好也要留一个人守夜。”
“今晚我来守夜吧。”宋从心主动提议道,“我想看看村寨夜间的情况。”
“我和你一起。”兰因又道,“我也想知道夜间会发生什么。”
居于中央的楚夭左看右看,发现自己再不表态恐怕就要被排挤了,连忙附和道:“我也一起。”
于是,当天夜里,楚夭裹着被褥蜷在宋从心身边,看着竹楼外的天色一点点地黯淡下来。看着抱着一柄缠满绷带的弯刀倚靠在角落中的兰因与身边不动如山的宋从心,她苦着脸,歪着脑袋顶了顶宋从心的肩膀。
“如果你不太在意,可以先行休息。”宋从心偏头看她,压低声音道。
“可是你很在意啊。”楚夭摇了摇头,捂着嘴小小地打了个哈欠,“我想帮你嘛,我们不是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