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道魁首是如何养成的 第167章

作者:不言归 标签: 异闻传说 正剧 穿越重生

  “仙师,这是——”王堂主还想探问一二,看看能不能将这咒术学到手。若是可以,他们就能控制一大批“忠心耿耿”的死士,甚至能用来对付自己的政敌……

  谁知,王堂主话还没出口,那傲慢的女修却突然动怒道:“做什么心慈手软,这种不痛不痒的禁言咒有什么用?这世间多的是不要命的人!要签言契就应该签那种泄露情报便五雷轰顶、让探究者和泄密者同死的咒术!反正违背契约者死不足惜!”

  王堂主一听这话,心里不由得便咯噔了一下。好在那名为“阿迟”的女修并不畏惧,她继续为下一名村民施咒,一边平静地提醒道:“您多少收敛着些,小姐。尊上希望您能好好打磨打磨心性,若您不思悔改,下次便不是被罚来做这些杂活了。”

  女修有些恼羞成怒,王堂主却在心中暗松了一口气。阿迟的话语打消了王堂主的一些疑虑,同时也抹除了王堂主想要向仙师偷学一二咒术的念想。他原本确实有让村民们一五一十汇报授课内容的打算,反正要承受违背契约代价的人也不是他。听了阿迟一番话,王堂主还是觉得肥肉虽香,但还是命更重要。

  而且跟他料想的一样,这衣着华贵的女修果真出身不凡,只是因为犯了错才被师长罚来做招人这点小事。他万万不能得罪她。

  “才十人,还得继续招。”女修神色不耐,摆摆手示意王堂主可以滚了。

  她态度如此轻慢,王堂主反而放下了心来。他们不怕合作对象是穷凶恶极之辈,就怕对方是个多管闲事的正人君子。想到女修出手阔绰又不耐烦做招人的杂活,若能为她行个方便,或许有更大的利益可图。要知道进入白玉京这么久了,那些愿意和他们进行交易的修士全都隐姓埋名,不肯透露自己的行踪,一副怕沾上事的模样。

  王堂主还记得有一次,他暗示贩卖他们符箓的修士可以建立长期稳定的合作,谁料对方却毫不客气地嘲笑道:“贪心不足蛇吞象,你们哪里来的这么大一笔钱,你们自己心里知晓。一次性过的买卖不问因果,但在此地撒野,迟早是要遭报应的。”

  因为这话,王堂主心中委实忐忑了好一阵子。但后来吕川军的地盘越来越大,野心也逐日渐长,他们心里发了狠,想着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这女修背后也不知何放势力,若能将她牵扯进来,以后白玉京要发难,只怕也是法不责众,轮不到他们……

  想到这,王堂主心里定了。他不由得再次上前,压低声道:“仙师,若您不介意的话,我们愿意为您分忧……”

  ……

  苦丁一行人被阿迟带上了月车,村民们见过航行的月车却始终没有乘坐过,因为搭乘月车需要支付玉流光。监视看管他们的人向来吝啬于给他们支出哪怕只是一枚玉流光,太微垣前往紫微垣太虚宫的路又不算太长,所以村民们平日里都是徒步走过去的。这是他们第一次登上月车。

  “仙长,这样没关系吗……”苦丁脸颊瘦削,以至于眼睛大得几乎要突出眼眶,“我们十人就是十枚玉流光,还没开始试行讲学,这……”

  “无妨,这是必要的支出,并不会算在

  你们头上。“阿迟,也便是云迟迟放缓了语调,语气温和道,“我们租用的静室在太微垣,以后你们不需要前往太虚宫,直接到容茶坊报我的名号便好。讲师讲究因材施教,之后或许还会要求你们上手实践,这期间出行的费用,我们都会一力承担。”

  云迟迟并没有表现出太过热络的态度,只是疏离而又公事公办。但即便如此,这十名形如饿殍的村民还是满脸茫然,如坠幻梦的模样。他们早已习惯自己在高位者的眼中命如草芥,以至于先前被半夏那般刁难都视如寻常。云迟迟态度如此温和,反而让他们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

  乘坐在宽敞的月车之上,望着窗外飞逝的流光,村民们麻木的眼中也泛起了粼粼微光。他们第一次有心情去欣赏白玉京宏伟壮丽的美景,他们第一次意识到这座仙城有与人间截然不同的风貌。

  村民们静悄悄地,乖巧得宛如出栏的羊羔。云迟迟觉得即便自己把他们卖掉,这些人恐怕也不知道要挣扎反抗。

  苦丁跟随着那位蒙面的仙长一路行进,不知走了多远,他们步入了一处清幽的庭院。在他们步入庭院的瞬间,院门无风自动地阖上,发出“咔”的一声轻响。那一瞬,苦丁的心脏几乎悬在了嗓子眼上。她幻想了许多可怕的情景,低头强忍着五内俱焚的煎熬。她忍得嘴唇发白,死咬的牙齿都有些克制不住地轻颤。

  云迟迟封锁了庭院,升起了结界,做完这一切后,她才朝着室内施行一礼,道:“尊上,人已经带到了。”

  “让他们进来。”

  出乎苦丁的预料,室内传来一声沉稳平和的轻唤,听上去是一位年纪尚轻的男子。不知为何,听到这个声音,苦丁紧绷如弦的心却突然一缓。

  很快,村民们便见到了他们的“讲师”。

  一身白衣、年岁弱冠的男子居于室内,与一位身披斗篷的少年相对而坐。窗台花瓶中插着一枝新鲜的桃花,茶室内檀香袅袅,两人面前摆着未完的棋盘。

  屋外的阳光穿过漏景窗漏进室内,将茶室照得格外敞亮。苦丁看不懂棋,村民们也看不懂,他们不通风雅之事。但此情此景,却在不动声色间抚平了他们心中的不安。

  虽然知道上界的仙人形貌与年岁不符,绝大部分修士看上去都风华正茂,但村民们对讲师先入为主的印象都是苍老年迈的老者形象。此时见了“讲师”,除了两鬓头发微白以外,讲师看上去也不过二十来岁,实在是过分年轻了。然而,当讲师下完最后一子,迆迆然地站起身面向他们时,村民们才知道错了。

  外貌年轻的讲师有一双看尽人间沧桑的眼眸,那种神韵气度,是只有走过漫长一生的老人才会拥有的。讲师的容貌也不算出众,但看上去便显得威仪堂堂,正气凛然。忐忑不安的村民与疑神疑鬼的苦丁在看见讲师的瞬间,所有的疑窦与惶惑不解都烟消云散。甚至有人情不自禁地双手合十,朝着讲师微微一拜。他们相信,若是眼前这人,那确实是会做出“有偿试学”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的。因为只消见他一眼,便知人间自有公道在。

  尚未开智的村民愚昧麻木,但小人物有小人物的智慧。他们不言不语,可这不代表他们心中不会权衡是非功过。

  苦丁见过那位自称“圣君”的洪家家主,华贵的排场,雍容的服饰。但与眼前之人相比,锦衣华服是何等的臃肿无用。

  冥冥之中,苦丁觉得,或许一切还未走到山穷水尽之时。

  ……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半夏伸出食指晃了晃,道,“我们还差一件‘花瓶’。”

  “花瓶?”

  “嗯,先敬罗衣后敬人。要让落难的村民信服我们,还需要一件用于装饰门面的‘花瓶’,比如……”半夏思忖着,忽而抬手一转,“方衡。”

  所有人的任务基本都已分配下去,唯独方衡置身事外。他正思索着自己能做些什么,半夏这突如其来的一指,让他不由一愣。

  “我,花瓶?”

  “对。”半夏颔首道,“毕竟咱们之中,只有方大哥你有这种‘青天大老爷’的气度。”

  “……”

第278章

  苦丁以为,为他们讲学的师长应当是那位看上去就十分德高望重、清廉正直的仙长,却没想到首次讲学,站在讲坛上的却是那位骂人“废物”的跋扈女修。

  “看什么看?我脸上有花不成?”女修没好气地说着,甩了甩手中的书卷,道,“你们大字不识一个,连最基本的道理都不懂。我不先给你们夯实基础,难道让我师尊来做这种事?我师尊可忙着呢,没空陪你们在这里过家家。哼,要不是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我才不想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计呢。”

  女修显然对此十分不满,嘴上骂骂咧咧的就没停下来过。苦丁不明白为什么她面对一群逆来顺受的闷葫芦都能挖苦得起劲,但真正开始授课时,她发现女子的讲学简明易懂,并非堆砌之乎者也、长篇大论到令人云里雾里的圣人之道,女修讲的是他们生活中最琐碎的小事。

  她的言语似有神诡之力,晦涩难懂的文字、算术自她口中诵来时便如流水般自然而然地淌进他们的脑海里。她将文卷随手抛出,那些文字便活灵活现地在空中衍化,逐一呈现出人们将所见所感的事物转变成文字的过程。苦丁是识字的,但即便有爷爷手把手地教她,苦丁也是从横竖撇那以及抄书中一点点地学起的。她从没想过学习能如此有趣,毕竟“寒窗苦读”总逃不过一个“苦”字。但在白玉京这座神奇的天上宫阙之中,知识不是枯燥无味的柴禾,而是久旱乍逢的甘露。

  苦丁听得入神,她隐约意识到这似乎也是一种术法。不知道是不是这两个多月来屡次出入白玉京的缘故,苦丁觉得自己涉过城外那片星海时,浑噩的灵台就会变得格外清醒。但大部分时候,清醒只会让人更真切地感受到活着的痛苦,而不会有其他的益处。

  宽敞幽静的庭院里,一人一个小桌,一人一个蒲团。苦丁几乎忘却了时间的流逝,等到女修阖上书卷时,她才发现不知不觉间竟已经过去小半个时辰了。

  “你们的灵魂强度也只能暂时先听到这儿了。”女修满脸嫌弃,以袖掩唇,“现在开始,我念一个字你们写一个字,让我看看你们学得如何。”

  女修广袖一拂,所有人的桌案上便凭空出现了纸笔。但除了苦丁以外,其他村民都不曾握过笔,写过字。他们神色惶惶,攥着毛笔满脸无助。但女修并不体恤他们的心情,很快便自顾自地念了起来。村民们没辙,只能满头大汗地攥着笔在纸上涂画,与其说是“写字”,不如说是在“画字”。

  半个时辰,女修也就教了二十个字。神奇的是,大部分村民都能将那二十个字“画”出来,虽说难免有些缺胳膊少腿,但至少能认出是什么意思。

  念完最后一个字,女修将所有人面前的纸张收了上去。半夏还未说些什么,席间却有一位中年男子突然离席。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满脸惶恐道:“仙、仙师饶命啊,俺、俺不是故意不听的,真的不是。俺只是……俺只是……”

  中年男子语无伦次,他朝着半夏用力磕了两个头,哭得涕泗横流,狼狈不已。

  “俺只是,俺只是太饿了……太饿了……”

  苦丁回头,她看见漂浮在男子身前的宣纸,上面只有几个歪曲不成型的线条。可见方才小半个时辰里,男子是半点都没听进去。他嘶声恸哭,嗓音沙哑而又无力,但苦丁知道这个枯瘦的男人真的不是在找蹩脚的借口。他注意力涣散真的是因为饥馑,苦丁这样半大的孩子都被饿得手软脚软,村里的大人

  只会更加煎熬。

  苦丁觉得那位跋扈的女修会发脾气,事实也是如此,但女修发火的点却不在苦丁的预料之内。

  “你们怎么不早说,浪费了我大半个时辰!”女修双手叉腰,怒气冲冲地瞪了他们一眼,转头又支使道,“阿迟,去把我练废的丹药拿出来,反正药性还没散,给他们一人一颗。本来进度就慢了,还因为这种事不好好听课!这样下去等到猴年马月才能听得进师尊的讲习?!那贼眉鼠眼的面泥人果然是在搪塞我!”

  女修骂完,又满脸窝火地在十人交上来的卷面里挑拣了一番。她目光落在唯一写出二十个字的苦丁身上,忍着怒火,沉声道:“你,随我来。”

  苦丁顶着同村人担忧的视线站起身,跟随在女修身后。直到与其他人彻底隔绝开来,女修才转身道:“你学得不错,字也写得好。除了原定的两枚玉流光外,你还能得到一份额外的奖赏。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低垂着头颅的苦丁突然抬头,她灰头土脸,眼底却藏有暗光:“什么都可以吗?”

  “除了伤人的物件以外,旁地事物皆可商量。不过为了避免分配不均引发嫉恨,你不能告诉别人你得到了什么。这也是言契的一环。”

  “您也不会将我得到的‘奖赏’告知带我们来的那些人吗?”苦丁反问道。

  半夏不再端着那副嚣张跋扈的面孔,她静静地注视着苦丁,半晌,微微一笑:“没错,除了你我之外,再不会有他人知晓。”

  ……

  第一批送来的十位村民全须全尾地回去之后,次日,王堂主便迫不及待地又送了二十人过来。

  半夏后来才知道,他们开设的讲习在白玉京中有一个名号,叫“扫盲班”,意味“使民开智,扫除文盲”。这个奇怪的称谓最初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原住民都已经记不得了,只觉得这个说法还挺恰当。于是,半夏将自己的讲习在太微垣中过了明路,甚至还从专门负责这一项的讲师中学了不少授课的技巧。

  白玉京的扫盲班施行的制度是“老带新”,基础要求是两千个常用文字与一百以内的加减数算。表现优异者可以在结业后从门徒转为助教,有薪酬可拿。半夏给村民们授课时使用的术法是外门最基础的“醍醐灌顶之术”。这个术法本是御兽的技艺,没有太多其他的作用,只是增强听众的记忆、印象,能让听众全神贯注。同时让与双方产生共鸣,减少谬误与理解偏差。外门长老给弟子授课时基本都会用上这个术法,毕竟很多弟子年纪小坐不住,教他们习字也跟训猴没有两样。

  “以前常听人说百姓脑袋僵木,死不开窍。但现在看来,他们课业的进度也没比别人差多少。”半夏放下学生们的文卷,不动声色地哼哼两声。不走出来亲眼看看,她恐怕一辈子都会活得像只井底之蛙。偶尔想起往事,半夏倒是还有些感激那个坑害自己的宿敌,要不是他们,自己恐怕不会有这样一番奇遇吧。

  当然,半夏心眼很小,她现在每日做日课时都会顺便为故人祈祷,衷心祝福他们出门被山猪亲切地问候老腰。

  半夏审批着学生的功课,转头便见林雪披着斗篷准备出门,自从林雪在云迟迟手上学了一手匿行变声的仙术后,他外出便越来越频繁。好歹也是并肩作战、共同商议计策的同伴,半夏下意识道:“你鬼鬼祟祟的是要去哪?”

  “去跟那些人做‘生意’啊。”林雪说话时尾调微微上扬,很有一些少年意气风发的味道。这段时日以来,半夏也看得出林雪恐怕出身良好,只是不知道经历了什么,让他小小年纪便有着与年龄不符的世故油滑。不过林雪偶尔展露出来的阴郁深沉也只是一闪而逝,相处得时间久了,他倒是越发活泼开朗了起来。

  不过合作的这段时间里,林雪一直不肯摘下面具,也始终不曾告知他们真实的姓名。

  “这些人手头囤积大量玉流光实在太危险了,总要想个法子让银钱回流的。骗钱……不,我是说做生意是我的强项。我不信他们的上位者都如此清廉正直,一心为团体着想。从中稍微挑拨离间一下,或许有奇效。”林雪朝半夏挥挥手,一手撑着窗台便从窗口处翻了出去,“帮我跟方大叔说一声,今日不回来吃了。”

  “谁管你回不回来吃?你当我们这是客栈啊!”半夏嫌弃道,然而林雪已经跑远了。这些天里,四人各有各的事务要忙,但因为吕川军的关系,原本性格不怎么合得来的三位奉剑者候补都变得亲近了不少。虽说彼此思想理念还存在着不小的差异,但他们已经找到了求同存异、平和共处的方法。就算是半夏这种习惯孤军奋战、不管放在哪里都称得上是刺头的存在,偶尔也会觉得,能有几位并肩作战的队友好像也不赖。

  短短十天过去了,半夏等人在推进事情进展的同时也不忘完成掌教的考校。他们走街串巷,四处查访,整理归纳白玉京的种种事务,或是查漏补缺,或是分析利弊因果。半夏擅长权衡人心纠纷,云迟迟能注意到别人不会注意到的细节,方衡则颇具大局观与远见。

  三人凑在一起交流情报时总是免不了争吵,但吵完整理一番思绪,都能发现纰漏以及自身不足的地方。

  偶尔他们交流情报时,林雪也会插两句嘴。用方衡的话来说,林雪就是“心性不坏,但剑走偏锋”的典范。林雪处世的本心与最终导向的结果是好的,但他时常不按规矩办事,能框定他的只有他心中的正义感。半夏和林雪一样是不走寻常路的人,但她虽然心机深沉,人却习惯在规矩内办事。两人行事作风南辕北辙,和而不同,也无怪乎凑到一起时总会拌嘴了。

  吕川军试图从外部腐蚀渗透白玉京,僭越侵夺道君的权威。对此,半夏提出的“釜底抽薪”便是反行其道,从被吕川军控制的平民百姓入手,彻底从根源上断绝对方借百姓作恶的可能;而林雪提出的“暗度陈仓”也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林雪的意思是他会从外界入手,策反村民的同时通过白玉京为受困的镇民们提供援助与兵器。

  林雪和半夏的想法都一样,授之以渔不如授之以渔。要想杜绝这种恶行,就必须让罪魁祸首自食其果才行。

  半夏的授课看似只是识字,实际上她在寓教于乐的同时也塞了许多私货进去。有方衡作为门面,他们很轻易地便得到了百姓们的信赖,再加上有半夏在前头扮恶人嘴脸,方衡在为众人授课时,每一句话都会被奉为圭臬。半个月试行下来,效果可谓显著。

  半夏在王堂主那边的说法都是这些人不堪教化,给不出像样的反馈。但实际上,这一滩浑水已经被搅得暗潮汹涌,只待有朝一日择人而噬了。

  一月之期渐渐临近,半夏知道方衡这段时间一直在起草将要上交给掌教的文书。他思考了许多针对类似吕川军事件的策略,其中便包括扫盲班应该大规模普及,而非让入梦者自行选择修学的技艺;严厉规范官方钱庄,登记外来者信息,把控银钱流动的方向以及交易的明细……方衡想了很多,斟酌了很多,但他心中也有疑虑。白玉京本就是一个绝对中立、包容众生万象的存在。方衡不知道自己以治国之策规划白玉京的想法是否正确,毕竟这很可能会影响白玉京“自由”的风气。

  而云迟迟则起草了许多民众向官方求助的渠道建设提议,以及针对各种恶性事件的处置方式。云迟迟和方衡、半夏不同,她是三人中唯一一个在上清界长大、从小接受道门熏陶的仙门弟子。所以,她看到的不是白玉京这座庞然大物的运行秩序,她看到的是弱小者的无奈,无法发声之人的悲哀。

  云迟迟和方衡都是有耐心的人,他们有道门弟子特有的宁静澹泊。他们愿意等待世人清醒,愿意守望他们逐渐站起。为此,他们愿意花费大量的时间与无数的心力。

  但半夏不同,半夏没有太多耐心。说她是雷厉风行也好,急于求成也罢,还有半个月,她想要看到成果。她绝不乐意这一桩破事书于案宗之上,污浊了道君的耳目。

  “做点什么吧。”半夏将一张书卷夹在指尖,催动灵火将其点燃,“小孩,不要让我失望。”

  ……

  从那天起,每一位前来试行讲学的村民,都能在女修的手中得到一枚“练废”的丹药。

  这枚丹药的功效只能令人饱腹,并不能使人力大无穷、长生不老。即便如此,村民们依旧对此身怀感激,这世道便是如此,平民百姓所求之事不过一个温饱。若不是真的走到了穷山恶水的境地,贪求安稳的老百姓也不会铤而走险,与强权相抗。

  因此,哪怕半夏恶声恶气,嘴里从没有过一句好话。但在村民们看来,她依旧是人美心善、救苦救难的天仙娘娘。

  “也就是说,除了教书习字之外,仙师并没有再传授其他?”王堂主询问道。

  一位面向憨厚的老者面色踌躇,但还是迟疑地点了点头。老者是王堂主安插在辛家村镇民里的钉子,便是依靠着这些藏在暗处的钉子,辛家村的镇民们才会互相防备,不敢轻举妄动。王堂主虽在半夏面前谄媚讨好,但他真实身份实际是吕川军的“军师”。能被称为“军师”者,虽说不一定有诸葛之才,但心机手段总归不少。控制村民挣取玉流光以及借此为吕川军造势的计策都是王堂主献上的,吕川军能发展出如今这般规模,王堂主功不可没。

  “仙师……还讲了一些别的什么。但是,俺听不懂,其他人应该也听不懂。”老者试图挤出一个讨好的谄笑,但不管怎么看都显得笨拙憨厚。

  王堂主讽笑:“听不懂就对了。白玉京换来的仙书连我都参悟不透,你们这些地里刨食的泥腿子怎么可能听懂?”

  老者并不反驳,只是连连陪笑。王堂主又问道:“所以真的没有人得到另外的褒奖?学了这么久了,依旧是一节课两枚玉流光。”

  “这……”老者微微有些迟疑了,他嗫嚅道,“仙师每堂课后都会进行一次考校,但考校完后总会大发雷霆。她会将人逐一叫进内室,外头时常能听见骂声。仙师……仙师甚至有时还会跟一位两鬓发白、仙风道骨的道人争吵,之后便会摔门而去。在那位仙师消气之前,那名叫阿迟的女修和自称仙师师弟的少年会代为授课。”

  王堂主沉吟,听老者这一番话,那位和他们合作的女修应当是被迫接下这门苦差事,甚至还屡次与师长发生争执。仅观对方这一番情态,便可见其在师门中受宠的程度。那位讲师之所以将习字授课的任务交给她,恐怕也是抱着打磨她心性的想法。

  以对方的身份地位根本没有在一群凡人面前做戏的必要,那对方每次见面时的怨怒便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了。

  “真不知道这些仙门弟子都在想些什么。”王堂主摆摆手,“行了,你退下吧。若他们之中有任何异动,随时禀报。好处自然少不了你的。”

  “是,是!”老者憨笑着应答着,离开房间时,老者微微犹豫了一下,却终究还是没有开口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