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望云际
想起闫父,她不由得鼻子发酸,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那镶玉的腰带抽到面门上。
当下只觉疼痛非常,闫母就蹲下身去,一只手捂着脸,一股温热的液体从指缝迅速渗透出来。
厅里的丫鬟们见她眉角处鲜血滋滋地冒出来,顿时惊呼出声,手忙脚乱地去寻帕子来给她止血。
闫昭看到血的瞬间,也是怔愣了一下,随即又想起她对自己做的一切,又心生恨意。
他瞪视着闫母,听到闫母的哭声,竟觉得心中畅快。
伴随着丫鬟们的惊叫声,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股淡香随风拂过,闫昭抬眼望去,只见一位身着月白软云纱裙的女子款步而来,纱袖轻扬,如同云中仙子,不染尘埃。
女子快步上前,蹲下身子查看闫母的伤势,从袖中掏出一方洁白的手帕,轻轻按压在闫母的伤口上。
此时,闫母看向她,哀泣道:“沈小姐,这孩子刁蛮狠毒的性子随了他亲娘,他连我这个亲祖母都打,将来怕是也敢打你,你要告诉我家大郎,这样的孩子留不得啊!”
闻言,沈小姐转头看向闫昭,她昨日就听闻周云若的儿子回来了,此时还是第一次见这孩子。
她的目光扫过他的眉眼,狭长的眸子和闫衡如出一辙,待看清那花瓣似的唇形时,神色一凛。
脑海中顿时浮现周云若的模样,那是她此生最恨的人。
不经意间又瞥见闫昭手中滴血的玉带,她眼眸深处,杀意悄然蔓延。
她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努力平复内心的汹涌波涛。
周云若夺走了自己的一切,自己恨不能现在就杀了她的儿子泄愤。
可又想到他死了,周云若只是痛一下,那多没意思。
慢刀子割肉才最痛,折磨一个母亲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亲生的儿子唾弃她,诛心远比杀人有趣得多!
如今隐去身份,她不再是常玉翡,而是镇北王义弟中信侯的女儿。
闫衡暗地里投靠了镇北王,有这层利益牵扯,他早晚都会娶了自己。
此时,再看向闫昭稚嫩的小脸,心中冷笑,她一定会给周云若养个好儿子出来。
她起了身,裙摆轻轻摇曳。在闫母的注视下,她缓缓走到闫昭身边,蹲下身子,与他平视。
微微一笑:“昭儿,别怕,你父亲的家就是你的家,没人会赶你走。”
说着,她轻轻伸出手,试图触碰他的身子。
闫昭猛一抬手,狠狠将她的手打落。
经历了闫父之死,闫家人都对自己露出丑恶的嘴脸,再加上一个崔盈盈,他早就不是原来那个别人说什么都信的孩子。
闫昭盯着常玉翡嘲讽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在我面前说这话。我父亲会不会娶你还不一定呢!”
父亲昨晚和自己保证了,他早晚会接回母亲。到时候他们还会像在平洲时一样。
而这个女人顶多是父亲的妾室,一个妾室还敢以女主人的身份自居。
不知死活的东西!
闫昭紧紧握着玉带,盯着她的唇,但凡她说出一句不敬自己的话,这玉带立马就会抽到她嘴上。
第208章 是她买凶栽赃我!
闫母见状,大呼:“小东西,沈小姐是镇北王义弟的女儿,可不是你能随意折辱的人。”
说罢,又捂着伤口,转向常玉翡,好心劝解道:“对这孩子可不能心软,他小小年纪就这般恶毒,长大了可不得了。要是将他留在府里,由着他成日搅和着,你与大郎的日子,可不好过。”
常玉翡眯着眸子扫了眼闫昭紧握玉带的小手,眸色微沉。看样子,这小东西比自己想象的难缠。
能生出这种阴毒的东西,足见周云若也不是个好东西。
此刻,压下心间的情绪,耐着性子,温声道:“昭儿,你误会我了,将军府是你的家,沈姨只是借住在府里,与你父亲更是清清白白。是你祖母会错意了。”
闻言,闫昭紧握的手松了松。
又见闫母瞪大了眼,目光在常玉翡与闫昭之间来回游移。
最后看向常玉翡,眼神里带着些许锐利:“我是为你着想啊!你怎么还向着他说话?”
常玉翡回过头,神色淡淡:“老夫人,我只是就事论事,昭儿打您是不对,可您身为祖母总是针对他,还想让他走。天底下可没您这么做人祖母的。”
见闫母脸上露出恼意,常玉翡又温声道:“我知道您不喜欢他母亲,也恨他母亲当初害闫将军充军溯北。”
“可稚子无辜,他夹在中间本就不好过。父母决裂,最可怜的就是孩子。您身为祖母更该对他关怀备至,而不是将对她母亲的恨意,迁至到昭儿身上。”
说罢,常玉翡特意留意闫昭的神情,见他看向自己,眼神中的敌意与戒备都不见了。
常玉翡朝他温柔一笑,轻声道:“昭儿,沈姨知道你的不易,你定是逼急了,才会与你祖母动手。等你父亲回来,沈姨也会据实将你祖母今日所说之话,尽数告知你父亲,想必他也会理解你的。”
闫昭听着常玉翡温柔的话语,眼眶微微泛红,想起这些日子的遭遇,他也是委屈得很。
他在侯府虽然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可他始终觉得那不是自己的家,母亲怀了身孕,她也不再是自己一个人的母亲了。
回到闫家,闫母还要撵他走。只因为父母和离,他就没有家了,他心里的难过又要对谁说?
常玉翡的话,句句说在他心上,长时间积压在心底的委屈,好似找到了疏解口,得到了一丝安抚。
看向常玉翡的目光,也没有刚刚那般凌厉了。
常玉翡看到他神情的变化,心中暗笑,小孩子总是好哄的,她就慢慢哄,哄到她周云若的孩子,跪着朝自己磕头喊娘。
哄到他仇恨唾弃周云若这个亲生母亲!一想到那副场景,她就觉得畅快无比。
闫母见状,当下心中恼怒异常。指着常玉翡高声道:“说了半天,你在这装好人,我倒成了恶人了。你比那崔盈盈还虚伪,口口声声说自己与我儿清清白白,这话说出去,可有人信?”
“满府里的下人,眼睛可都雪亮着呢!我儿大晚上去你房里可不止一次,府里人都瞧见了。”
“沈小姐,老身倒要问一问你,清白的姑娘,会让男人大晚上往闺房里钻吗?”
说着,嗤笑一声,看向常玉翡的眼神中带着几丝鄙夷:“你这话,也就只能骗骗闫昭这不通人事的小孩子。”
闻言,闫昭眸光微闪,刚放松的身体再次紧绷起来。他半眯着眸子审视常玉翡。那模样与他父亲冷脸看人时极像。
见状,常玉翡站起身,眼神看向闫母,眼中倏然含了泪花,嗓音颤动:“我是中信侯的女儿,你污蔑我的清白,待我父亲与镇北王回京,知道了此事可不会轻饶你。”
听了这话,闫母不觉害怕起来,镇北王,中信侯,她做了一辈子老百姓,平日里见着官爷膝盖都发软,更别说是镇北王这样的天潢贵胄了。
此刻,被她以强权相压,不同于以往对周家的外怯内梗,这一次她打心底里畏惧。
闫母被丫鬟扶到椅子上,她无力地歪在椅背上,哀声道:“被砸了头,话都说不明白了,沈小姐别介意。”
闻言,常玉翡捏着帕子往眼角沾了沾,又低头看向闫昭:“昭儿,你瞧,她自己都承认会错意了。我与你父亲之间是清白的。”
说这话的同时,她暗自思忖,早晚要叫闫昭主动开口,求自己给他做母亲。到那一天自己再承认对他父亲有情,岂不是更好!
闫昭看了看常玉翡,又看了眼闫母。没回她话,只将腰带重新绑在腰间,扭头走了。
常玉翡望着他的背影,凝思起来。这时,她的贴身丫鬟走了过来,附在她耳边低语了两句。
常玉翡勾起唇角,转身也出了厅门。西侧厢房后有一侧门,进了那门拐进西南角,接着又推开一扇木门。
屋内,绾绾静静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往时温婉柔和的面孔,围绕着一层阴沉之气。
床边放着一碗未动的药汤,常玉翡走到绾绾身边,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见她看向自己,常玉翡眼中露出疼惜。
转身端起汤药,舀起一勺,喂到她干裂的唇边,见她紧抿着唇不喝。
常玉翡轻叹一声,温声道:“你若死了,最高兴的当属周云若。”
说罢,似想起自己的伤心事,眼眶红了红,低声道:“我当初被她陷害,也如你这般生了寻死的心,可转念一想,我若死了,她岂不是要逍遥一世。”
“我活着回到京都,就是要找她寻仇,当初她知道长公主想把我许给御哥哥,所以背地里就想除去我。我常年随着太后在道观清修,哪里能接触到匪盗之徒?分明是她买凶嫁祸与我。”
第209章 除了你,我还能想谁
“可御哥哥不仅相信她,还助纣为虐,帮着她对付我。让我成了京中人人喊打的恶人,被家族除名。你不知道流放途中我都经历了什么?她也像对你一般对我,买通了官差,让他们在路上糟践我。”
说到此,常玉翡哭出了声。
绾绾呆滞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变化。赤红的眼被泪水淹没。
又听常玉翡哽咽道:“她表面人畜无害,其实心如蛇蝎。我们都被她骗了,当年她就想嫁给御哥哥,可苏家早于王家定下婚约。”
“她家里人知道后,怕她惹出麻烦,便将她送去平洲。嫁给闫大哥后,还不安分,一进京就勾引御哥哥,又为了对付我,勾搭宁国舅。”
“为了和离,陷害闫大哥不说。更是暗地里杀害了闫大哥的父亲。这样歹毒的人,根本不配活在世上。她从前对你好,不过就是为了在御哥哥面前营造她贤妻的形象。”
“你若死了,她的真面目就没人知道了,难道你想看着那种心如蛇蝎的女人,与御哥哥相亲相爱的过一生,叫她诓骗御哥哥一辈子吗?”
闻言,绾绾的眼神瞬间变得坚毅,她猛地坐起身,带翻了常玉翡手中的药碗,药汁洒在被褥上,洇开一片污渍。
她双手紧握,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仿佛要将心中的愤恨与不甘都凝聚在这一瞬间。
声音颤抖却坚定:“我不会死!我活着回到京都,就是为了找她复仇,揭露她的真面目,不让大人被她蒙蔽双眼。”
听此,常玉翡心中暗自得意,装作关切的模样,上前扶住绾绾的肩膀:“对,就是这样,揭穿她的真面目,将她对我们所做的事一一还给她,叫她也尝尝失去所有,被人糟践的滋味。”
从绾绾那出来,常玉翡回到厢房中,坐在小榻上,嘴角勾出一抹冷笑。
自己利用绾绾,虽杀不了周云若,可也足够让她在京中成为人人唾弃的毒妇。
到时候,她这一品诰命夫人是做不成了!待她生下孩子,长公主定不会允许一个有污名的女子留在御哥哥身边。
等她被休弃,周家也不会让她进门,一个嫁过两次人的女子,便是乡野粗夫都不会娶她。她的亲儿子更不会认她,死了都没人给她收尸。
这般想着,脸上的笑意更甚。
“在笑什么?”
冷不丁一道声音传入耳中,常玉翡抬眸就见闫衡出现在她眼前。
心咯噔一跳,又瞬间恢复平静。
笑着看向闫衡:“闫大哥,你何时回来的?”
闫衡盯着她瞧了片刻,低声道:“来了好一会,你都没发现。想谁呢?这么专注。”
常玉翡闻言,露出一丝小女儿的娇羞,微微低下头,轻声道:“除了你,我还能想谁。”
听了这话,闫衡勾了勾唇角,喉间溢出低低的笑声。
他伸出手轻轻抬起常玉翡的下巴,声音里带着一丝戏谑:“想我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