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拂剑去
眼前这姑娘,难道是尉氏后人吗?
野鹤庵的功法擅长感知因缘,了尘师太凝神去看靳明达,果然见到她身上牵着一根极细的因缘线,飘飘忽忽向着京城方向延伸而去。
她心里愈发肯定了三分,谁知靳明达却神色茫然,反问她:“尉氏是谁?”
了尘师太又皱了皱眉:“你的老师不姓尉?”
靳明达摇头:“老师姓……姓……”
她努力回忆,脸上的迷茫越来越多,渐渐冒出汗来:“老师姓……姓什么?”
随着她抓耳挠腮,铆足了劲回忆老师叫什么,结满寒霜的茅屋散发出越来越强烈的恶意,半开的柴门内仿佛有无数只眼睛投来窥伺的目光。
了尘师太悄悄捏了枚孔雀翎飞镖在手心,抱着李昼的胳膊却被推了下。
李昼从师太怀里跳下地,迈开短腿直奔柴门,不是说那个老师就在屋子里吗,去问问老师本人不就好了,这两个人怎么都笨笨的,耽误她买蜂蜜了。
由于自己人还小,没带钱,指望了尘师太掏钱,李昼憋住了吐槽,只是自己跑到柴门前,一把拉开了半遮半掩的柴门。
靳明达下意识说了声:“不要!”
一道带着寒气的穿堂风从屋里刮出来,丝丝缕缕寒气挂在屋外的草地上,似要冰封万里。
下一刻,以李昼迈入门内、穿着虎头鞋的左脚为起点,另一道融融暖意席卷而上,转眼便将所有冰霜化去。
了尘师太看了靳明达一眼,跟上李昼脚步。
靳明达追在二人身后,急切地说:“不能开门,老师现在见不得光。”
她几步跑过来,就想把门关上。
了尘师太扫了眼空荡荡的茅屋,心里掠过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叹了口气,回头望向靳明达:“姑娘,你已经知道真相了,是吗?你的老师,早就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这间茅屋里留下的,只有一缕她生前与邪祟缠斗的气息……”
“不是的。”靳明达听到这话,反倒不急了,跑进屋里,从窗边端来一个漆黑的罐子,递给了尘师太看,“你看,这是老师熬药的药罐,我每日赚到银钱,就会给老师买一帖镇邪的草药,老师总是从门缝里接过,在窗下熬药,我每天都能看到药罐飘出的烟雾,闻到草药的清香味,这不可能是假的。”
了尘师太低头看向药罐,捻起几根“草药”,那不过是山上随处可见的野草,胡乱地塞在罐子里,根本没有熬煮过的迹象。
了尘师太放下罐子,念了声佛,收回了控制靳明达的璎珞珠子,沉声说:“姑娘……”
靳明达转身走向里屋,翻箱倒柜地找起来:“师太,你先坐,我找找茶叶,我们虽然隐居乡野,老师也教了我待客之道……”
了尘师太的话被打断,心里再次叹了口气,余光瞥见李昼正在掀开床上的衾被,连忙走过去帮忙:“昼儿发现什么了吗?”
李昼点了点头,看着床底露出来的漆黑深洞,头一昂,像头找到了蜜罐的小熊,抱臂自信道:“蜂巢就在这下面。”
了尘师太眯了眯眼,望向这深不见底的隧洞,忽然意识到,靳明达的老师不是被邪祟偷袭了,而是发现了邪祟的巢穴,却无力铲除,不得不以肉.身镇压。
第117章 已经毁灭的世界
李昼把头埋进隧洞里, 嗅了嗅气味来源,确定了方向,便想也不想, 说了声“我走啦”,直起身来就往洞里一跳。
噗通, 虎头帽在了尘师太眼前一晃而过,转眼就失去了踪迹。
了尘师太大吃一惊,原本还想用神识查探一番,见状也只好跟上。
她刚想弹出一粒璎珞珠子,给靳明达留个信, 免得她发现她们不见了, 就又跑回慈云寺偷东西。
谁知,下一刻,她听到头顶传来了破空声,靳明达竟然也跟着她们跳了进来。
了尘师太一怔,抬起眼,目光对上了靳明达的眼睛,黑暗中,那双眼睛像一对浸过水的宝石, 湿漉漉的,却又异常坚定。
了尘师太收回视线,心中感叹。
这姑娘是知道老师已经不在了, 想要查明导致老师陨落的邪祟, 才会义无反顾跟过来吧。
这对师徒, 也是可惜了……
不知向下落了多久, 李昼眼前忽然出现了一道亮光,她反应不及时, 七手八脚地摔在地上,在冒着寒气的冰面上滑行了好一会儿,才又七手八脚地爬起来。
爬起来后,她就又无意识地恢复了双手双脚,披着虎头斗篷,穿着虎头鞋的普通小孩模样。
她回头看了眼头顶,隐约听到了尘师太的声音,好像是让她等等自己之类的。
老师年纪大了,腿脚不利落了,没有耐心的李昼暂时关上了耳朵,转回头,一边嗅着蜂蜜味,一边顺着气味向前走去。
地底世界一眼望去全是滑溜溜的冰面,好在李昼自带防滑吸盘,脚底伸出的吸盘穿过虎头鞋,每一步都走得稳稳当当。
忽然,她看到地上有块散发着奶香味的糖果。
她连忙跑过去,捡起糖果,塞进嘴里,刚要嚼,又看到不远处还有一块。
她抬起头,向前望去,哇,是一条蜿蜒的糖果路。
这能忍?
李昼这样不挑食、不浪费的好孩子,当然是一块也不能放过。
她顺着东一块,西一块的糖果,蹦蹦跳跳,开开心心地边捡边往嘴里塞。
没一会儿,她的脸颊就被塞得鼓起,活像一只囤粮的小仓鼠。
她没注意,周围空旷的冰面,逐渐多出了许多晶莹剔透的冰花、冰树。
一道道全身覆盖着冰甲的矮胖身影,从寒冰丛林深处悄然靠近。
每一个都举着狼牙棒,脚下无声,屏住了呼吸。
矮胖身影离低头捡糖的李昼越来越近,步伐放得极轻,生怕被李昼发现。
“这怪物吃了那么多驱魔珠,为什么毫无反应?”
“她只有两条胳膊,没有触角,没有翅膀,也没有尾针,多么吓人。”
“好在她很迟钝,没有发现我们。”
神识间的交流无声进行,矮胖身影们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向着“怪物”的后脑勺挥下了狼牙棒。
“昼儿小心!”
了尘师太的声音远远传来,低头吃糖的李昼下意识加快了咀嚼的速度,挥下狼牙棒的身影却俱是一僵,扭头望去。
它们看到一前一后跑过来的了尘师太和靳明达,惊恐地退了几步,这近似人形,却又不是人的怪物,成年后居然能长到这么大,天啊,难怪陛下不许它们出门,地上不会全是这种畸形的生物吧。
了尘师太明知道李昼不可能被几只蜂妖伤到,看到李昼蹲在地上的小小背影,旁边高举狼牙棒的恐怖蜂妖,还是忍不住揪心。
她大喊着李昼名字,恨不得立刻飞到李昼身旁,乖徒儿却像被蒙蔽了耳朵,等她靠近到两三丈处,才听到似的转过头。
李昼踩着虎头鞋,穿过一只只黄黑相间、布满绒毛的足,跑到了尘师太面前,高高举起手心的奶糖:“老师,吃糖。”
了尘师太看着面前这颗花纹扭曲、散发着森然寒气的珠子,沉默一瞬:“哪来的糖?”
李昼:“捡的。”
她见了尘师太的神情不对,连忙说:“我已经吃了几个了,没有肚子疼,不脏的。”
了尘师太看她还在咽口水:“昼儿自己吃吧,我不喜欢吃糖。”
“真的吗?”
了尘师太刚要点头,就见李昼已经迫不及待把“糖”塞进了嘴里。
了尘师太:“……”
再一次看到“驱魔珠”被当糖嚼的“蜂妖”们:“……”
靳明达拖着流星锤,缓步上前,望着眼前这些双腿直立,却又有着黄黑绒毛,面孔与人脸无异,却又伸出两对胳膊,背后更有两对翅膀的“蜂妖”。
“你们就是偷袭老师的邪祟吗?”她面色平静地问道。
“蜂妖”露出迷惑之色,并不能听懂她的话。
她却也没准备听对方的回答,“蜂妖”身上的冰甲与脸上的警惕神情,已经证明它们就是这片冰原的主人。
她挥起流星锤,向着“蜂妖”挥去,铁链锵啷,延伸出三四丈长,锤头划出一道圆弧,以横扫之势掠过“蜂妖”头颅。
“蜂妖”却也反应灵敏,一个接一个抬起狼牙棒,挥向锤头,一时间,狼牙棒与锤头铛铛撞击声不断,火花四溅。
了尘师太看得皱眉,这些“蜂妖”行动间颇有章法,脚下踏着罡步,暗合道家正统的降魔阵,若不是外形实在不类人形,她都要以为对方是正经的修士了。
不过,妖物模仿人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了尘师太把李昼一推,推得她滑离了战场,自己欺身而上,加入了战斗。
就在她颈上璎珞珠子一粒粒脱出,飞向“蜂妖”,盘旋着打落它们的狼牙棒时,一道腔调怪异的呼喊叫住了她:“师太且慢,想必有什么误会!”
竟是大周官话。
了尘师太一顿,转头望向声音主人,几名穿着更为华丽的冰甲、戴着冰帽的“蜂妖”,从寒冰丛林中飞出,为首之妖,神色焦急,口吐人言,举止不像妖怪,反倒像朝廷官员。
靳明达却是仿若未闻,继续挥动流星锤,向着“蜂妖”重重砸去。
戴帽的“蜂妖”一手挥出一道冰棱,截住了流星锤,一手抛出一张文书,口中喊道:“八百年前,大周在地上立国之时,我大燕也在这地下立了国,你们大周的护国仙人,与我们陛下签订了这份互不侵犯的契约。”
了尘师太一把接过文书,翻了几页,竟与戴帽“蜂妖”所说别无两样。
文书末尾,签字画押处,写着三个字:
【薛静真】
靳明达被冰棱压制住流星锤,额头青筋狂跳,眼中竟生出猩红戾气。
她刚要暴起,被了尘师太点住眉心,一缕清凉之意渗入她的灵台,令她蓦然一怔。
“先搞清楚,这份文书究竟是怎么回事。”了尘师太将文书递给靳明达,“我知道你要为老师报仇,但在这之前,至少得知道,你的老师是为什么而死的。”
靳明达低下头,攥紧文书,沉默地收回了流星锤。
滑回来的李昼捧着新捡的糖果,抬头看了看这姑娘,试探道:“你要吃糖吗?”
靳明达无声摇了摇头。
李昼嘴巴一张,把一捧糖果一股脑塞进了嘴里。
正在命令士兵收起武器的戴帽“蜂妖”一顿,拿着狼牙棒的“蜂妖”们用大燕官话小声嚷嚷起来:“这下您看到了吧,那是多么恐怖的邪祟,已经把我们布下的驱魔法阵吃了一半了。”
戴帽“蜂妖”摇头说:“不可对贵客无礼。”
了尘师太虽然听不懂它们在说什么,却敏感地察觉到内容与乖徒儿有关。
呵。
定是些没见识的庸人庸语。
了尘师太把李昼的虎头斗篷紧了紧,牵起她的手,对戴帽“蜂妖”说:“我们要见你们的皇帝。”
她冷冷地说:“八百年前的契约决定不了今天的事,大周一位正道修士为了封印你们渗透的冰寒气息,身陨道消了,我们要替她讨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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