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拂剑去
桂花班的演员们又怕又饿,别说继续唱第二出戏,有的站都快站不稳了。
赵素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脚下踉跄了一步,被赵二宝眼疾手快地扶住。
“他们会给我们吃饭吗?”赵二宝低声说,“再这样下去,戏还没演完,人先饿死了。”
赵素兰没有吭声,心里隐隐浮现出一个可怕的猜测,也许,王氏一开始就没打算他们活着离开。
唱庙戏只是个幌子,王家村真正要的,是祭海神的祭品……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王氏族长恭敬的声音。
“谢师,这边请。”
她吃惊地抬起头,从后台的窗户看出去,只见一个身着灰扑扑长袍,腰间挂着酒囊,左手挂着一串铜钱,右手打着一面幡旗的女子,正在王氏族长的陪同下,往族长宅邸走去。
那幡旗上写着四个字:
【爱信不信】
赵素兰怔怔地望着“谢师”,不知怎么的,生出了一种熟悉感,仿佛在哪里见过她,却又怎么都想不起来。
谢师察觉到有人在看她,转过头来,目光落在了赵素兰脸上。
赵素兰浑身一震。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睛,仿佛蒙着一层淡淡雾气,蕴藏着无人能参透的玄机,层层叠叠的黑让她想起了昨夜涨潮的大海……不,比那片海还要广阔,还要神秘。
她忽然涨红了脸,虚软的身体里涌出了力气,手一撑窗户翻出了屋,朝着谢师冲了过去。
她不相信,有着如此深邃智慧眼眸的谢师,也会被王氏愚弄。
桂花班能不能活,唯一的希望就在谢师身上!
成为模拟人物相师·谢灵微的李昼,正在思考等会儿到了族长家里点什么菜,忽然看到一个眼熟的小姑娘跑了过来。
她回忆了一会儿,没想起对方是谁,模拟器里努力假装自己不存在的玉嬢嬢第一次发出了惊讶的声音:“赵素兰?”
第122章 一想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心中竟有一丝兴奋。
一个时辰前。
李昼走进王家村二十里外的一间酒肆, 打了二斤牛肉,三斤烈酒。
这绝对不是因为她贪吃,而是因为这次的模拟角色, 就是这样一个嗜酒如命的人。
【这一次你随机到的人物是:浪迹天涯的嗜酒神算】
【你出生在一个商贾之家,父母双全, 家境殷实,姓谢名灵微,字罗千】
【你是家中唯一的孩子,父母和祖父母都很爱你,从小锦衣玉食, 无忧无虑】
【在你六岁这年, 你的父母为你请了一位夫子,不求你蟾宫折桂,只要你读书明理,未来接下家业,安安稳稳度过这一生】
【夫子是个落魄书生,经史子集学得一般,诗词歌赋不过尔尔,算学甚至还不如生来就会的你, 唯独对五行八卦、风水阴阳、趋吉避凶、占星相人之术颇有研究】
【你父亲对这夫子不太满意,你母亲却开玩笑说,若是时运不济, 家道中落, 你有这门手艺, 也能用来糊口】
【谁也没想到, 你母亲的话竟一语成谶,你父亲随着商船出海, 途中遭遇了暴雨,人财两失,祖父祖母因为这个噩耗病倒,你母亲一个人撑起家业,族中长辈却打上门来,说你父亲的遗产应该分族里一半,你母亲不肯,便被他们告到县衙,县令被他们收买,把你娘下狱,没收了你家家产,祖父祖母气急攻心,倒地不起】
【年幼的你回到家中,找了一把刀,要与那些所谓的长辈同归于尽,一向不正经的夫子却拦住了你,对你说,他算出你父亲的死并不简单,你母亲入狱亦是有人暗中操控,某个邪恶的存在窥见了你未来的命数,想要用这种方式不着痕迹地除掉你】
【你不在乎自己的未来,夫子却说,你是他唯一的学生,若是就这么夭折了,他的面子往哪里放?】
【夫子打晕了你,你醒来后,发现母亲已经回到你身边,夫子则不知去向,据你母亲所说,族中长辈一夜之间全都病故,县令吓破了胆,赶紧把你母亲放了出来,还送回了一半家产】
【你知道这是夫子出手了,心中不免为他感到担忧,没过多久,缉妖司的大人便来到了你家中,调查那些长辈病故是否有妖邪作祟】
【缉妖司虽未查出邪祟,却还是顺走了你家中大部分贵重之物,声称这些物品带有邪祟的气息,还需要进一步调查】
【经过这次变故,你的家境一落千丈,你和母亲只能当垆卖酒,赚取家用】
【生活艰辛,你母亲不到五十便撒手人寰了,你安葬了母亲,想起夫子离开前留下的话,孤身一人,踏上了寻找幕后黑手的旅程】
【你打探消息,得知你父亲出海,是收到了王氏族长的邀请,这次邀请是一切灾祸的源头,你通过算卦赚了些路费,千里迢迢来到了王家村,听说王氏想要请一位相师,占卜出海的吉日】
【巧了,你现在就是一名相师,你决定——】
李昼很快做出了决定。
她绕着王家村跑了一圈,把每条路上前来自荐、又或是应邀而来的相师,都打晕了扔到八百里外。
于是,村口接人的王氏族人等了半天,也只等到她一个相师。
王氏族人心中一沉,以为是族中事迹败露,其他相师闻风而走,不敢露出丝毫质疑之色,连忙带着李昼进了村。
族长听说此事,甚至亲自前来作陪,唯恐这一个也被吓跑。
见赵素兰从戏台后台跑了出来,族长面色一冷,对几个年轻人使了个眼色,年轻人会意地点了点头,上前就要把赵素兰哄走。
赵素兰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恳求地望向相师·李昼,李昼听到了模拟器里玉嬢嬢的声音,虽然还是没想起来赵素兰是谁,却已露出神棍该有的神秘微笑:“原来是你。”
王氏族人动作一顿,族长皱着眉,摇了摇头,几人缓缓退下,神色不安地望着相师·李昼。
赵素兰也愣住了:“您……您认识我?”
“你叫赵素兰,是不是?”
“对……对对……”赵素兰余光瞥见,“爱信不信”的幡旗随风微晃,她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您真的是神算!”
一个照面,什么都不用问,就已经知道她姓甚名谁。
这不是神算是什么?
赵素兰佩服得五体投地,越发要抓紧这最后一根稻草:“谢师,我……”
“你不用说了。”李昼说,“我已经全知道了。”
赵素兰再次睁大了眼睛,旁边的王氏族长则脸色一变,眼中蓦然射出两道狠厉的光。
下一刻,见相师·李昼面色如常,他又放松下来,心中暗忖:此人或许的确有些本事,真的看出了什么,却是太过托大,自以为能以少胜多,又或者,听说了王氏的家底,想要黑吃黑。
呵,也好,他们王氏要的就是真有本事的,且看看,最后到底是谁技高一筹。
族长神色变幻了几次,最后定格下来,露出一个和蔼的微笑:“谢师,你与这桂花班的花旦是旧识?”
李昼说:“萍水相逢的有缘人罢了。”
她心里纳闷,玉嬢嬢怎么说完人家名字就不继续了,呆呆地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还好她会胡说八道。
赵素兰连忙往李昼身旁靠近了一步,她太喜欢做谢师的有缘人了,此刻的谢师,在她眼里就是安全感的象征。
也许是终于找到了依靠,身体可以放松下来了,下一刻,她的肚子传出一声长而响亮的“咕咕”声。
赵素兰脸一红,李昼却没有露出任何嘲笑的神情,吃饭是每个人一生中最最重要的事,她怎么可能嘲笑别人想吃东西。
族长捻了捻花白的胡子,亦不见丝毫愠色,语气温和地说:“既然是谢师的有缘人,一会儿一起用个便饭吧。”
谁知道这王家村的饭是什么东西……但谢师没有反对,说明没事。
赵素兰干巴巴地咽了口唾沫,小声说:“师弟师妹们唱了一夜的戏,也都滴水未进……”
族长眉头一皱,转头便呵斥身旁的年轻人:“你们就是这么招待客人的吗?我平时是怎么教你们的!”
“是我们疏忽了。”年轻人立刻认错,走到赵素兰面前俯身便拜,“小子失礼,还望贵客恕罪。”
相比之下,赵素兰便显得稚嫩多了,她第一反应是往相师·李昼身后躲,反应过来后懊恼地咬了咬唇,却又实在说不出那些场面话,只能满脸通红地站在原地。
既然双方都没翻脸,就说明还有虚与委蛇的必要性,又岂能在此时表现得如此僵硬,平白露了怯。
若是老班主还在,一定已经笑着打了个哈哈,把场面圆了过去。
可老班主已经不在了。
没有人再把孩子们护在身后,做这些事。
赵素兰死死掐住掌心,不让眼泪掉下来。
面前的年轻人却维持着俯身的姿势,一动不动,看似在告罪,实则让气氛更加紧绷,给予赵素兰与相师·李昼无形的压力。
王氏族长也不阻止,只暗暗观察相师·李昼的反应。
李昼没有任何反应。
没有人说过,一定要接受别人的道歉,所以她不觉得赵素兰不说话有什么不对。
她看也没看那俯下身子的年轻人,绕过他,径直向前走去。
她还要在酒桌上打探情报呢。
腰间的酒囊里已经装满了烈酒,就等着等会儿发挥了。
自顾自执行着计划的李昼,没看到族长凝重起来的神情,也没有看到原本勾起一抹笑容的年轻人,变得满头大汗。
这是何等的傲慢!连面子都不给一个,仿佛就等着他们翻脸似的。
来者不善啊。
族长沉吟半晌,心里冷笑了声,再怎么说,这谢相师也就只有一个人,她难道还能变出十万分.身,把整个村子屠了不成?
他们王氏,可不是那些猪狗一般的凡人……他们可是……
“二狗,莺儿,阿芸……快,吃饭了!”
赵素兰高喊了声,打断了他的思绪,王氏族长抬起头,眼睛下挂着的浮肿眼袋颤了颤,他看着一个个小戏子从后台怯生生地跑出来,年轻健康的身体充满了他可望而不可得的活力。
阳光打在他深凹的眼窝里,打下的阴影令他的眼袋更加青黑了,他慢吞吞地跟上去,脸上绽放出一个由衷的笑容:“吃饭好啊,多吃点,孩子们……管够……”
他身后,俯身的年轻人一直没敢直起身子,一直弯到撑不住,一头栽倒,才有人上前,把这个已经僵硬了的家伙拖走。
而此时,相师·李昼正拧开酒囊,往大碗里倒酒。
倒满酒的海碗已经摆了一整桌,李昼手里的酒囊却依然没有倒尽,仿佛装了一片酒海。
族长并不知道,李昼只是想起一句“酒后吐真言”,才忍痛把这些酒倒给他们喝。
是看我们敢不敢喝吗?
族长心里冷笑了声,对一名王氏族人吩咐:“王邻,过来,陪谢师喝一杯。”
王邻:“……”
他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说:“族长,这么好的酒,您先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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