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花夕
说到这,一直趴在门外的裴晓冬终于听不下去了,他直接冲进了屋子,一把抱住了爸爸的腰:“爸,我不同意,你不能退伍!我们不是说好的吗?我可以照顾好奶奶的,我真的可以!”
“你要退伍?”裴妈妈一听立刻摆手,“那可不行,闹春你上回不是和我说了,你们长官很看好你,说你表现很好?”
“可你们两个人自己呆在镇上我哪能放心。”
“这有什么不能放心的?”裴妈妈立刻呛他,“我这几十年又不是白活的?不就是换个地方过日子,这还要得你操心?”孙子一提示,她反应得很快,是坚决不能同意儿子随便退伍回来。
裴妈妈很有觉悟,她出生时,还没建国,对军人这个身份,本就带着崇拜:“闹春,以前你怎么和妈说的?咱们当兵了,就要好好当,以后报效祖国,保卫人民!”她概念中的军人,可是当年确实在枪林弹雨中杀敌、护民的人,儿子被选中后,其实她也挺替儿子觉得骄傲,她晓得儿子同样喜欢这个职业。
“我……”
“你放心,你不回来,这日子一样照常过!”裴妈妈堵住儿子的话,就差没送个白眼,“反正你把担心放到肚子里,这个家有我,不会倒!”她自个儿都没注意,被儿子这么一转移注意力,她都快把何玉兰抛到了脑后。
“对!爸,你放心,我和奶奶真的可以!”裴晓冬也在旁边疯狂点头表示肯定,他对镇上的日子很熟悉,可以说是如鱼得水,不是在说假话。
“行。”说到了这份上,裴闹春也利落的答应了下来,最后又哄了哄裴妈妈便径直回了房间。
等到他回房后,裴妈妈才终于放下了那根弦,长吁短叹的,坐在床上抹着眼泪,她看着还是个孩子的裴晓冬,心里难受得厉害:“晓冬,是奶奶对不住你……”如果这个家一定要少一个人,她宁可是自己,可事情到了这份上,已经不是她能改变的了。
裴妈妈甚至来不及怪何玉兰,她满脑子的只有想不通,她实在不明白,自己没有苛刻媳妇,闹春虽然距离远,可凡事有钱一定上交,家里的事务大部分自己操持,又有晓冬这么个伶俐孩子,儿媳妇到底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可再多的疑惑都没有解答。
“奶奶。”裴晓冬早就注意到了奶奶的不对劲,他走了过来,靠在了奶奶的肩头,半搂着她,“以后你、我、爸爸,咱们三个,一家人在一起,不是也很好吗?”
“是好,可是……”
“没有可是,也没有对不起。”裴晓冬靠着奶奶,“这样我就觉得很好了。”
那一刻,看着孙子,裴妈妈说不出反对的话,她只是勉强笑着点了点头,可等到两人分开睡下,灯一关,她整整转辗反侧了一夜,没能睡着,满心的心事终究要她一时难以接受。
可在真的看到儿媳妇出现在自己面前时,裴妈妈反倒是一句话也问不出来了,她静静地看着何玉兰,对方和往常的任何一天没什么不同,看上去镇定自若,反倒是旁边眼睛有些红,低着头不敢看人的何大嫂更像是刚因出轨离婚,到婆家搬行李的媳妇。
在昨天晚上,她一直想问何玉兰一句,为什么能放下自己的家庭和儿子,可在此刻,一切也都有了答案,哪怕离婚,她竟也完全不受影响,不觉得担心。
东西很快就收拾好了,比何大哥和何大嫂想象的多挺多,他们看着那一套又一套簇新的衣裳,还有什么诸如雪花膏、蛤蜊油之类的护肤品,更是忍不住用眼神剐着何玉兰,越是看到裴家对何玉兰的好,他们便越是想不明白,这玉兰好好的日子不过,到底在作什么妖!可他们想再多也没用,完全动摇不了何玉兰的心。
何玉兰提了最小袋的东西,她提不太动,同样有了一晚上时间可以思考的她,现在已经基本想明白了,能够重活一世,她又未必非得和裴家凑合在一起才能过好日子,只要有钱,做什么不能赚钱?她可比别人要知道得多!到时候她过上了好日子,没准裴家人还要羡慕呢!
临要出门,何玉兰顿住了脚步,她回过头看着裴家人:“虽然今天闹得不太开心,不过咱们毕竟曾经是一家人,无论以后有什么事,只要我帮得上的,我很乐意帮忙。”她这话倒是不带讽刺,她相信,有了后世眼光的她,决计能混出个花样来。
“这就不用了。”刚刚一直保持沉默的裴闹春忽然开口,冷静地看着何玉兰,“以后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情,我们倒是桥归桥、路归路。”
“行,这可是你说的。”何玉兰听了生气,还没继续放狠话,就被发现她又在发病的何大哥和何大嫂联手拖走了,他们很替何玉兰的行为觉得羞愧,边道歉边走,半点声音没要何玉兰说出。
“离了也挺好的。”裴妈妈的心底话脱口而出,她不爱说人坏话,可看着何玉兰这副样子,她就不得不承认,也许有时候,分开也是对的,也许从一开始,自家儿子同何玉兰就是两路人,只不过被他们这些长辈安排着凑到了一起,兜兜转转,还是得分开。
“以后咱们三好好过日子。”裴闹春揽住了母亲的肩膀,手上还牵着儿子,三个人静静地看着何玉兰的身影消失,她在距离稍远后没有再回过头。
……
日出又日落,时间一天又过一天,原先是平地的,渐渐起了高楼,原先是荒芜的,也成了繁荣,以往的平凡小镇,现在也初成了大城市的模样。
镇外的汽车站,春节前后总是堵满了人,毕竟这是十里八乡最大的一个站点,来往的客车,大多在此交汇,一到了整点,就有一排的汽车停入,然后无数的乘客涌下,坐了整整一路,大多人也开始有些腰酸背痛,车上密闭很久,味道不算好闻,当然这还不算完,他们得拿上各自的行李,然后走到站外,在诸多私人客运车辆中分辨一番,选中自己合适的,然后便分别回到自己的家乡。
何玉兰风尘仆仆地从车上下来,她利落地提起自己带着的一整袋行李,走到外头,熟练地用本地方言砍了价,坐上一辆略有些灰尘的蓝色卡车,便这么颠簸上了回乡的路,这是被简易改装过的,原先应该是用来载客的后蓬现在摆满了绑好的小座椅,人越多,反倒可以靠彼此之间的拥挤坐稳,人少的时候,那伴随着道路不平的震动感,能要你下车的时候感觉臀部都不是自己的。
“你是……玉兰?”坐在何玉兰旁边的是个看上去三十来岁的女人,她躺着小卷发,口红涂的正红色,眼影许是自己弄的,下手挺重,感觉有浓厚的紫色压在眼皮上头。
“你是?”何玉兰被人忽然一喊,愣愣地看了过去,有些被对方夸张的妆容吓到,她一时没办法认出是谁。
“是我呀!杏子村的梅芳!”李梅芳挺兴奋,手上下意识就用了点力,挺重的拍到了何玉兰的身上。
“……是你啊,梅芳。”何玉兰被拍的一怔,她上回回村是三年前,那时李梅芳还在家里头种田,那时的她穿得朴素,和任何一个村子人没什么区别。
“我和你说玉兰,我和我家那口子前年也出去打工了!果然你说得没错,现在外头的机会多,留在村里种地发不了财!”李梅芳挺感激何玉兰,说起话来唾沫横飞的,“那时候你也知道,我们家老爷子不是身体就不好吗?后来缺钱,我就想起来你说的话了,就怂恿着我家那口子和我一起去,头一年我们打工,今年我们已经在那支起了自己的小摊子!你看,今年新年他都没空回来,我就自己回了!”
何玉兰自打和丈夫裴闹春离了婚,便毅然决然地决定外出“淘金”,她每隔几年会回来一次,看上去状态还行,也挺大方,总爱在村子里科普她的赚钱经,早些年,大家都觉得她乱说唬人,可这几年来,随着周边外出的人越来越多,大家的心也就跟着蠢蠢欲动起来,李梅芳若不是外出淘金,恐怕她也不信,但是真出去了,这才发现,外头的钱到处都是,只要能吃苦,总能多少赚到一些。
他们这些种惯了地的,难道还怕辛苦不成?
“那挺好,那挺好。”何玉兰扯起嘴角,讪讪地笑着,可李梅芳看不出她的那份尴尬。
“对了玉兰,你在外头现在赚得怎么样呀?我们都在外头打拼,可以互相照应,我和我们家那口子去的H城,虽然肯定帮不上你的忙,不过有需要的,绝对没有二话。”李梅芳拍着胸膛,却不知道自己已经戳到了何玉兰的痛脚,“要是有什么发财的道,可要知会我们一声!”
“还行吧。”何玉兰应付地回,“不上不下的,没赚多少。”
李梅芳立刻笑了,她只觉得何玉兰这是不自夸:“玉兰,你和我谦虚个什么,我们心里都清楚,你和我们级别不一样。”她并不是在嘲讽何玉兰,是发自内心的认为,要知道,还在好几年前,何玉兰每回在村里说话时,便是一副指点江山的领导模样,很有把握,镇定自若得很,那时李梅芳还在心里叨咕过几回,可在出去后,看到人实实在在的大老板,她才发觉那时候的何玉兰,说话方式和大老板一模一样。
何玉兰能怎么回?这些话她根本回不了。
用后世一句流行语套用,人家是听过很多的道理,却仍旧过不好自己的一生;而她是知道很多致富的道路,却依旧不能让自己富裕起来。
何玉兰虽然当年也就混成了个保姆,可能请得起保姆的人家,条件也不错,单单听主人家闲聊说起的一些,再加上自己的见闻,她便能一下找着不少的发财技巧。
首先,最简单又收益最高的理财便是,买房,可要知道,在何玉兰刚离婚的时候,市场上愿意卖房的几乎没有多少,裴闹春是在镇上买了房,不过这也是托了认识朋友的关系,有中人帮忙,否则人家哪敢顶着风口浪尖卖房?再说了,就算真有资源,这本金呢?何玉兰当年开销大,离婚时虽然裴闹春挺“公平”,可实际分到她手上的钱也就那么几十块钱不到一百的,就拿这点钱,能去买个什么房?
既然没钱,那就去赚钱,何玉兰在家里又是作妖又是闹脾气的,总算逼着何正明开出了介绍信,她还从家里榨出了不少钱,坐着火车一下到了当年她印象里最繁荣的南方,可她并没有足够的概念,这改革开放还没被推广时,整座国家的经济,根本还不处于完全的流通状态。
何玉兰这头一次出门,那就是铩羽而归,可她哪能甘心,机智如她一下盯上了商机,这南方有不少北方没有的稀罕玩意,她便拿着不多的钱开始干起了“倒爷”的活计,回来在市区的黑市直接出了手,赚的钱直接翻了一番,眼看有这么高的利息,她哪能停手?继续倒卖起来,还没卖个几回,就正撞到了警察抓倒爷,她哪见过那种场面,货物利落一丢,装作没事人一样,便这么看着警察带着其他倒爷和那堆货物扬长而去,得,赔了夫人又折兵,兜兜转转,她虽然是赚了,可赚得完全不多,毕竟那堆没出手的货物里,压上了她不小的本金。
再然后,何玉兰便老老实实地在家里蹲了一年多,一听闻开始开放、工厂建立等消息,她没犹豫,拿着剩余的钱,风风火火的继续去南方闯荡了起来,她进过工厂、摆过小摊、看过小店……基本上她记忆中能赚钱的活她都干了个遍——
可是何玉兰就像之前的每一回一样,最后还是没能留下钱。
她虽然顺利进了工厂,可却不适合这样“压榨”的赚钱方式,再说这每天赚的钱虽然比起种地要多,可对于有见识的何玉兰来说,根本只是毛毛雨罢了,她很快便向转向其他赚钱的方法,她记得人家开餐车挺赚钱,自己煮饭虽然不算太好,可能做住家保姆也绝对不算太差,她便租了辆小三轮,开始摆起了她的早餐生意,只是她还不懂什么成本控制、运营管理,一个人又是进货又是卖货,没多久,又停了……类似的经历还有很多很多,到了最后,何玉兰终于赚够了能买房子的钱,可回到市里才发现,市里的房子早就开始涨价,她手头的钱也就够买个镇上的小套房。
兜兜转转,她最后还是不得不回到了这个小镇,赚倒是比上辈子的这时候多赚了点,可受到的辛苦,却丝毫没有比上辈子少。
“对了玉兰,你……”李梅芳犹豫地开了口,“你打不打算再找一个?”当年何玉兰和裴闹春离婚这事,在村里头闹得风风火火,大家有着诸多传闻,只是都没能得到证实,那时最有鼻子有眼的一个,就是说何玉兰和村里一个知青有了首尾,不过后头大家观察了许久,都没见有什么联系,便也不再说这个了。
何玉兰回过了神:“不找了。”她倒不是不觉得孤单,只是她想要找,就一定要个比裴闹春和许海洋加起来更要好的人,这样的人目前她还没能遇到。
想到许海洋,这又是个格外久远的名字了,少了何玉兰的金钱援助,许海洋在后头那几年过得一直不太好,他得和其他知青一样务农下工,也得不到从前的“特殊照顾”,轻省活早就轮给了其他人,筋疲力尽的他哪有时间去保持他的风度翩翩,看起来和普通的村民没什么区别,甚至还提起念头,想过要娶个村里姑娘安定下来,只是知道许海洋为人的何正明提前介入,便也没让他成功。
后头开放高考,许海洋便没能考上——上辈子他不用怎么干活,大部分时间都在看书,收到消息也不算晚,可这辈子则不同,虽然没人阻拦,但生活的琐事已经足够绊脚,他足足考到了第三次,才成功考取大学,也比之前的学校要差上了一等,后头的事情,何玉兰便也没关注了,她想,这辈子少了她的傻,许海洋没准过得也不会那么轻松。
“到了啊,下车了,下车了!”
何玉兰跟着人群下车,杏子村外已经贴上了红色的春联,她没走一会便进了家门,进门时,她听到的是屋内的欢声笑语,隐隐约约传来晓冬两个字。
“晓冬怎么了?”何玉兰推开门便问,带着疑问,可大家看着她竟是同时噤声无人回答。
第118章 年代重生文里被甩的军人爹(十七)~(完)
“晓冬怎么了?”虽然几年没回来, 屋内的摆设稍微变动了一些,可何玉兰还是熟门熟路的挂好了衣服, 坐在了餐桌前,她正对着的是何正明和吴桂花,何爷爷在三年前便因病离世了, 从那后家里就少了一口人。
“玉兰,你回来了。”吴桂花看出气氛尴尬,忙打着圆场,何玉兰就像是只只进不出的貔貅,年年说自己在外闯荡赚钱,可从未往家里交过一分一文,顶天了是过年包个红包,再加上早年闹出的那些事情, 何大哥和何大嫂两人早就对她很有意见。
“嗯,回来了。”何玉兰点了点头, 她又问,“怎么了?我这个当妈的还不能知道了?”早在裴晓冬小学毕业后,裴妈妈并裴晓冬两人便一起迁居到了裴闹春所在的驻地旁边,具体怎么操作的何玉兰问不到,只是猜是部队那头的特殊照顾,后头也就每年清明上坟或是春节前后,裴家人会回来祭祖上坟,虽说裴家人没有阻拦过何玉兰和裴晓冬的见面,可她自己没想法, 裴晓冬也不主动,两人基本没再联系过。
何大嫂终于是忍不住,她盘着手靠在墙边,重重地哼了一声:“怎么就能知道了?当妈的就该有个当妈的样,说离婚就离婚,说不理就不理,怎么地,晓冬还欠你不成?”
若不是何玉兰是自家丈夫的妹妹,她早就想好好地骂上一顿了,她自个儿也有孩子,最看不惯这样,要嘛何玉兰说不管了,就利落点干脆别理,她还高看一眼,都明明多少年没管过这孩子了,现在才来装模作样的问上一句,怎么了?
“他是我怀胎十月生出来了,当年要不是我,能有他吗?我想问就问。”何玉兰登时就顶嘴回去,她只觉得大嫂多管闲事,她能管什么?
“好了好了,别吵了。”何正明无奈地看了眼儿媳同女儿,他清了清嗓子,“玉兰,你也是,不要和你大嫂顶嘴,这哪有什么事情,就是晓冬他去年高考不是考到咱们这B城大学去了吗?那时候安排着出去旅游了,这不就想着最近回来村里祭祖,请大家吃饭吗?”
“B城大学,我怎么不知道?”何玉兰惊愕地站起来,她这个当妈的怎么连儿子高考的结果也不晓得?再说了,上辈子,上辈子的晓冬有考得那么好吗?她现在回忆起来,记忆影影绰绰,毕竟上辈子这个时间,她也同样不在儿子身边,B城大学,那可是实打实的好大学了。
“要怎么和你说?”何大嫂笑出了声,“你恐怕是贵人多忘事了!去年四月清明,你不是还打电话回家,说什么你不回来扫墓了,要到什么L城去做生意,都没留个联系方式,只说稳定了再打回来,等你再打回电话的时候,都是国庆了。”
“那,那也不能不同我说!”何玉兰被大嫂的话一堵,有些尴尬,何大嫂说的的确没夸张,她那时候临时听别人说,这L城开始拆迁、开发,想着过去那边边寻个工做,边看看能不能捡漏,发点小财,她这不是……没记起来吗?
“我们要怎么同你说?”何大嫂摇了摇头,“这是你儿子,你多少年没管过了?什么大考、小考,你也从来没过问过,我们怎么知道你想听?我们还怕说了你嫌烦呢!”
当然,这其中也有隐情,裴家人没干涉裴晓冬和亲戚们的联络情况,裴家离开这些年,裴晓冬只要有回来,一定会上门拜访,逢年过节也会电话问候,很有礼貌,可再要像从前一样亲热,已经不太可能了,何家人自己看了何玉兰都觉得惭愧,哪敢逼着裴晓冬做什么孝顺儿子,高考这事,何玉兰从头到尾没打电话回来问过,联系也联系不上人,到了后来,便也有了不自觉地默契,没人和她提起过这件事。
“那这回呢?”何玉兰很快又气势汹汹,“晓冬既然要回来祭祖、请客吃饭的,我这个当妈的,自然是要出席的,难道不是这个理吗?”
何大哥没忍住,锁紧了眉头:“你出席什么?玉兰,我和你说白了吧,没人欢迎你!”他实在搞不明白,为什么自家妹子能到现在还这么理直气壮,她当年虽然没干出抛夫弃子的事情,可也算是差不多了,人闹春也算是给他们裴家面子,虽然离婚,可没有把事情往外闹,他们在这村里头还抬得起来,否则恐怕都要起了合家搬迁的心了。
这回,裴晓冬打电话回来,那也是告知他们何家,要回来祭祖、请客吃饭的消息,他从头到尾,就没提过要邀请、通知何玉兰,何家人自是也没有提,只觉得达成了“默契”,他们也都明白,若是何玉兰真出席,尴尬的绝对不是裴家人,可没想到,最该不好意思的人却最光明正大。
“好啊,这是翻脸不认人了是吗?我好歹是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他拉扯长大,他小时候难不成吃的不是我的奶!”何玉兰也不知为何,自己心里有这么多的戾气,许是这么些年下来,她一直以为的锦绣前程没有实现,便格外怪起了裴晓冬,她总觉得当年若是儿子没有阻拦,她一定能留在裴家,现在裴家人享受的一切,她也同样拥有一份 。
“你说这些做什么呢?”吴桂花无奈地摆手,“当年晓冬基本都是你婆婆照顾的,你哪有做什么。”
何玉兰没应,只是做在那水一杯接着一杯喝,一肚子的火浇不灭,她就是觉得,这辈子的儿子自己走了好路,却不让她这个当妈的走,凭什么呀?
她越想越委屈,竟是趴在桌上呜咽地哭了起来,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的日子怎么会是这样,她已经用尽全力,怎么就过不上好日子呢?重生,就多了那小套房子吗?
何证明摇了摇头,招呼众人进去,他这个当爹的,都没法昧着良心包容女儿的种种“疯狂”行径,这些年来,他们总在反思,到底当年管教女儿时,出了什么毛病。
……
裴家的房子雇了村里人帮忙打扫,一月一次,即便常年不居住也能保持还算整洁的外观,他们决定好要回家后,便顺道托付村人布置了春联、红灯等物事,现在远远看,已经是一片热闹。
何玉兰气势汹汹地来到了裴家外,她离了婚后,便也不再是家人的看管对象,来去自如,她还是没想白,就非得和前夫掰扯个清楚,她还没进小院,刚要敲门,那门便被打开,推门出来的人正是裴闹春,他穿着简单的风衣,正搓着手往门外走,看到何玉兰便是一愣:“你来这做什么?”
“怎么,我还不能来了,我来看我儿子!”何玉兰的眼光停留在前夫的身上,岁月很是优待他,身材、容颜都保持得很好,唯有眉眼边上的皱纹,稍微显现出了年纪,在何玉兰的记忆中,上辈子的这个时间,许海洋已经开始中年发福,常年在酒桌上的他,平日里满面油光,唯有在书房时还稍微看出点文人模样。
裴闹春立刻随手将后头的门掩上,手指着门外的树:“有什么事情先和我谈,大过节的,这回回来是给晓冬庆祝,我想你也不希望闹得孩子不开心吧?”
他们到了春节才回来,主要还是因为裴闹春假期的问题,这辈子他没从军队转业,到现在在军区的位置已然不低,他从不搞什么特权主义,每年的假都算得清楚,那时为了送儿子上学,便也没了回村的时间。
何玉兰跟了过去,眼神挺复杂,眼前的这个男人,上辈子被她抛弃了,可这辈子当她想要重新抓紧的时候,却碍于儿子,怎么都没能抓住,她忍不住想起,偶尔间听村里人说的话,他们说裴闹春每回回村里,从来也没有带什么女人,想必应该没有再找,这点和上辈子一模一样。
“说吧,你找晓冬有什么事情?”
“你再娶了吗?”何玉兰脱口而出的便是这个,“我的意思是,你另外给晓冬找后妈了吗?”
“没有。”裴闹春没摸清对方的心思,只是老实回答。
听到这两个字,何玉兰的心也有些动摇:“其实……那时候,我是不想和你分开的,只是晓冬这孩子,年纪小,不懂事,总觉得我们分开更好,我到现在也一直……”
裴闹春听明白了,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和你分开,是我自己的主意,和晓冬没有关系。”
“什么意思?”何玉兰一怔,她忍不住反问,“那你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再找。”
“工作原因,忙碌觉得没有必要再找,和你没有一点关系。”裴闹春回答得很果断。
何玉兰难堪到了极点,她咬牙看着前头的裴闹春:“所以说当年,就算晓冬没有反对,你也会和我离婚是吗?”
“是,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不会离婚,这和晓冬没有关系,是我自己的想法。”
何玉兰被问得慌乱:“我只是做错了一次,我想过要改的,如果不离婚,咱们这个家不还很完整吗?我们一家人也会过得很好,那时候我就说了,我是真的后悔了,你看,分开之后,我也没有再理会过许海洋了。”她一直将这一切归罪在别人的身上。
“你出轨……能有个五六年吧?这应该不能算是,做错一次吧?”裴闹春看着何玉兰,“你觉得你出轨的事情,对不起了谁?”
“我……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晓冬。”
“那你真的觉得你做错,你弥补了吗?”裴闹春忍不住问出了他心中长久的疑惑,“你出轨那几年,何家上下替你糟心,甚至为了你瞒了我,他们担心了五六年,替你收了多少尾,你有想过吗?不说何家,就说你认定对不起的我和晓冬,我们离婚了,那没什么可说的,可是晓冬呢?如果你真的觉得你的出轨不对、伤害了孩子,也终于知错了,那你试着去弥补过了吗?”
“你知道晓冬现在身高多少、体重多少吗?你知道他上学的初中、高中叫什么名字吗?你知道他每年的生日是几号吗?”裴闹春表情平静,问出的每一句话却重重地砸在了何玉兰的脑袋上,要他头晕眼花,“我们不说你出轨,也许真的,你是一时走错,可既然已经酿成苦果,你试着去弥补过吗?我们分开那么多年,家里的电话也没特地向你隐瞒,你就连晓冬生日,也没打过电话过来,你如果觉得对不起他,你怎么能做到那么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