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鱼精
“你先出去吧。”何小西把人撵出去。
这里面事关潜伏特务,何小西觉得还是谨慎一点好。她哥哥那段说不清、不能说的过往。万一追查何二喜的时候再把他顺藤摸瓜给摸出来就完蛋了。
“今天来不及细商量了,我先让大毛哥送你回去,你自己注意安全,别再偷听他们家人说话了,我们商量好了应对的法子会想办法通知你。”
何小西得跟她哥哥好好谈谈关于他的那段经历了,不能再自欺欺人当不说就不存在。
那不仅仅是个旧疤痕,不是不看不抓挠就不疼不痒的存在。而是有一个诱因就能致命的伤患。
何大毛虽然不舍得把春草再送回那个虎狼窝,但是也知道轻重缓急,听了何小西的吩咐就带着春草出门了。
夜深人静怕弄出声响惊动人,两个人安静的走着。到了一个打谷场的旁边,何大毛停住脚步。
背后的春草没想到他会停下来,一下子撞到他的后背上。
两个人站在一起,春草比何大毛还要高出半个头。春草低下头,疑惑的看着他。
此时,纵有千言万语何大毛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交代一句:“等着我。”
何泥墩家的院墙外,何大毛把人托举到墙上。农家院的土坯墙,历经几年或几十年的风雨,有些就非常矮了。
何大毛托举着腰肢或屁股就能把人抱上去。可是面对他的女神,何大毛觉得那样是对她的亵渎。抱着腿弯把人举上去的。
第242章 累累血债
这些日子,何泥墩带着三个孙子在大河堰上被强制劳动。干了一天的活以后累得腰酸背痛的,恨不得倒头就睡。
所以何六斤也没有余力骚扰春草。一家人也没有发现春草偷跑出去。
春草悄悄的溜下院墙,打开门进了屋子。
何大毛没舍得立刻回去,蹲在他时常蹲着的那个角落里。就听到院子里屋门吱呀一声开开后马上关上。
但是没过多久,又是一声开门声。
何大毛疑惑的站起身,攀在墙上往院子里张望。看到何泥墩两口子开门出来,在院子各处检查了一番。还专程推了春草的房门一下,没推开,也没发现异样才回屋去了。
何大毛紧张的手心都是汗。
屋子里,何泥墩躺到床上,对着随后也上了床的老婆子就是一脚。把人踹得一下子倒在床尾的床柱上。
骂骂咧咧道:“你不是说有声音吗,哪里有什么声音?老子累了一天了,晚上都不能让老子安生的睡个觉,我看你都是白天在家闲得,晚上生着法子给老子找麻烦。”
说到火起,又抬脚给了老婆子两脚。
等门外的脚步声远了,春草才离开靠着的房门挪回到床上。蜷缩在床角落里,等到外面安静下来。跳下床就着窗外的月光摸黑翻找了一通。找出一些绣好的鞋垫。
却失望的发现,记不得何大毛缺少的是左脚还是右脚的了。
有些懊恼,自己怎么这样粗心大意呢,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没注意。
却不知她自己只是心态变了,之前觉得不重要的事情,现在觉得重要了罢了。
女人心海底针!春草觉得重要和不重要,中间区别就在于,那个托举她攀爬墙头的手,托的部位是臀部还是腿弯。
那条抱着她腿弯的胳膊,让她感到了被尊重。
抱着一副鞋垫,带着甜蜜的微笑沉入黑甜乡。
送走春草,何小西让马氏先去歇息,示意何小东跟她一起去了何大毛他们的房间说话。
何大毛跟何大春两人住在何家的西厢房里。今日何大春在船上守夜没回来,屋里正好没人,可以用来说些私密话。
何小东拎着煤油灯走在何小西的前面,把油灯放在桌上,火焰调到豆粒大小。
如今煤油是一个家庭日常支出里的大头,许多家庭都舍不得很用。能省尽省,用的时候都节省着。
“据春草偷听来的何泥墩家里人的谈话,何二喜应该是特务,就是不知道是潜伏下来的还是后期发展的。”
何小东调节火焰的手抖了一下,差点没控制好把灯拧灭了。
这许多日子以来,何小东既希望妹妹问他,又怕妹妹问他。内心矛盾的很。
可是真到了要坦白的这一刻,他的心里反而坦然了。
这事终究是要给家里人一个交代的,不如就是此刻吧。
何小东坐到桌前的骨牌凳上,放在桌上的双手握了握,又松开来放到膝盖上。
坐姿仿佛回到当兵的那些年里跟上峰谈话的时候。
“你当年究竟做了什么事?说一下我心里也有个底,我怕有心人查起他们再牵连到你。”
所谓拔出萝卜带出泥,何小西不希望她哥因为她想多管这事出点什么事。
她没有太多野心,富贵险中求不符合她的性格。不会用亲人的安危去搏一个虚无缥缈的前程或富贵。
“当年离开家以后……,”豆粒的的灯光只能照到极少的地方。何小东的表情在半明半暗之间,看不真切。往事,被拉开一角,缓缓揭开来。
离家后的何小东,跟一帮同乡在队伍里报团取暖。在一次跟另一伙人的冲突中,因为身手不错被上峰看中。
成了上峰卫队的一员以后,跟着上峰家的纨绔儿子成日里在花街柳巷流连。直到有一天那纨绔子为争夺女人把对方打成重伤。
能跟纨绔子争女人的,也不是一般人家。于是何小东这个根基最浅的就被推出来做了替罪羊。
那时候他依旧没意识到自己同流合污也是大错,只是愤懑不平这弱肉强食的世界。
后来他被发配到石场做劳役。有一日,石场隔壁的某个部门发生了挟持事件。某官员被挟持着途经他做劳役的石场小道逃窜。他把人救了下来。
“你身上的那个枪伤就是那次留下的吗?”何小西还记得他身上的那个伤痕。
“不是。”何小东神色晦涩的摇摇头。
隔壁部门是一个关押被抓捕到的特殊犯人的秘密监狱。
被救下的那人,推荐他进了某特务机构,成为一名抓捕特殊人士的爪牙。
那些日子里,他手里欠下累累血债。直到一日他,他已经升任小队长。带队出去执行任务的时候,遇到那日在石场挟持举荐他那人的人。
双方混战的过程中,一个小姑娘混乱中被卷进来,吓得只会喊叫。鬼使神差的,他为了救那孩子,离开掩体被击中胸口。
那人从他身边逃离的时候,举枪欲给他补一枪,但是最终留了他一命。
再次与那人相见,那人是他们的阶下囚。
从来不知道,血肉之躯可以坚韧如钢铁之躯。与那人数次交锋,都没觉出那人有什么特殊之处。可那一刻,从来没佩服过谁的他,打心底觉得那人就是一条铁铮铮的汉子。
那人告诉他,大多数城市已经解放了,他们负隅顽抗不了多久了。让他弃暗投明。
就在他内心挣扎的当口,他接到命令押送一批训练用的人靶去训练基地那边。
这些人大多是犯了重罪的死囚,给新手练胆用的。可是他却在这些人里看到了同村的何大毛和何大春。
何大春腿上有未愈合的枪伤。他私下偷偷问了,才知道何大春不想跟着队伍南撤,带着何大毛逃跑,结果被打伤了腿抓回来。何大毛在哭:哥,我想家了,我不想死。
这里已经是一座孤城。他们这些被选了留下来做潜伏的人,有些是铁了心要为旧政府殉葬,有些觉得被抛弃了,开始疯狂的策划搞破坏。
他却是满脑子都是何大毛说的那句:我想家了。他的家里,也有妻子妹妹。还有一个未曾见过的孩子。
可是,他准备带何大春他们逃走的计划被人窥伺了去。
第243章 遁地鼠
窥视了他计划的那个人代号为遁地鼠。成日或笑眯眯或阴恻恻的眯缝着一双老鼠眼。因着这人,他和何大春他们差点命丧黄泉。
好在那时候营地里的人大都被派遣到各地潜伏去了。剩下的人手并不多。
他和何大春他们拼死相争之下,到底留了一条命得以返乡。
那个劝他弃暗投明的人,他也没敢跟他一路。只把人救了出来,放在了一个荷国人开办的诊所外头。
何小西蹲到何小东的腿边,把头枕在哥哥的膝盖上。
谢谢哥哥愿意为了她们悬崖勒马,没有一条道走到黑。
是不是这些年哥哥极尽所能的做善事,就是为偿还那些年欠下的血债?
何小西下定决心,以后多挣钱,资助哥哥多行善行义举。
“知道你过往的人除了那个劝你反水的,就还有那个遁地鼠了?”
“知道我还活着的人就他们两个。”何小东纠正着何小西的说法。
就是说还有其他人知道曾经有何小东这个人,但是不知道他在那次的事件中活了下来。
“那个有你特征描述的协查通报是谁提供的你的消息?会不会是遁地鼠?”何小西想起在冯先生家偷听来的消息。
这件事何小东也不知道,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同一时间,远在南市的钻天豹打了一个喷嚏。他跟着一起扒火车的李大海来的南市,投奔的李大海的一个亲戚。
今天晚上那人请他们俩喝酒,这会刚喝完出来。深夜的马路上,除了寒风刮过的落叶,什么都没有。两人背对着马路站在路边的沟渠边放水。
因为打了一个喷嚏,钻天豹的尿都滴到了鞋面子上。
“嘎嘎嘎,你那相好的想你了,”有一种说法,打一声喷嚏是有人念叨了。
李大海笑得太欢快,结果也悲剧了。甩着脚面上的可疑液体,骂了一句国骂。
放完了水,两个醉鬼勾肩搭背的往回走,夜风里偶尔传来一句:“跑一趟煤城打听个人,找着了一人给咱们二百块钱,找不着也不让咱们白跑一趟,一人给咱们五十块钱,干不干?”
钱虽好,就怕挣着了没命花。钻天豹一向谨慎,虽然醉着,也不忘问道:“你那哥哥跟的什么人混的?这么多钱就找个人,这钱也太好挣了,找的什么人?失散的儿子?”
这年头人命不值钱,愿意花钱找的,应该只有儿子了。还得是不能再生的土埋到脖颈子的老头子。不然找个年轻小媳妇,再生一个都比找回一个人省事。
“嘎嘎嘎,”李大海再次发出他的招牌式的笑声。
钻天豹本来就酒后头疼欲裂,被他这乌鸦叫声一般的笑声折磨的头更疼了。不耐的皱了皱眉头。
李大海被他阴寒的视线盯着,只觉得自己就跟那被锁死的猎物一样。想起他哥跟他说的,这个钻天豹只怕手底下人命也不少,让他拉拢着一些这人,但也要小心着他。
回答道:“找个人哪要那么多钱,是要让我们……”做了一个狰狞的表情,手做刀刃状在喉间比划了一下。
钻天豹闻言,露出一个温和又憨厚的笑来。
如果此时他们不是在说杀人害命的话题,李大海都误以为刚才自己察觉到的危险是自己的错觉。
虽然昨晚睡得晚,一大早何小西还是被长久以来养成的生物钟叫醒了。
今天她必须给陆友富他们一个交代。虽然陆友富不可能跟他计较这些,也不会以为她是想吃独食。但是陆家不是光他们自己人,还有依附着他们的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