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鱼精
寄存了驴车,两人进到药铺。排了十余个号之后排到他们。讲述了病情,老大夫捋着胡须摸了脉,写了方子,到柜上抓了药。
按何小西的吩咐借口钱不够,只抓了一副药。
五十年代,穷苦大众还是在温饱线上挣扎,生病看不起病、吃不起药的现象还是很普遍的。医者父母心,此时的药铺伙计也有医者仁心,不会歧视抓不起药的病患。仔细叮嘱了煎药的注意事项,把抓好的一副药交到何小东手中。
药铺的旁边是一条小巷,这里自发形成的一个小市场。一些无钱看病的人会自家中拿些能换钱的东西在此交易。换得钱之后再进药铺看病抓药。
病得奄奄一息的病人躺在卖东西的家人后边。让人不忍直视。
何小东家屋后的何老实家,孩子奶奶是个死要钱。他家大闺女都十三岁了,得了一场病,老太太把着钱不给娃看病,只给了七个鸡蛋。
何老实两口子用手绢包着这七个鸡蛋,到街上便宜了舍不得卖,因为卖不够娃看病的钱。贵了卖不出去。
好容易卖了鸡蛋,看了病抓了药。孩子抱到半道就不行了。抓的那副药娃到死也没捞着吃。两口子抱着娃在野地里哭了一夜。
老实媳妇第二天回家闹分家,被小叔、小姑子们围着打。最后两口子带着孩子,一根灯草棒也没有给就被分了出来。
还是村里人看到他们可怜,帮着建了土坯房。各家有闲置的盆碗筷子凑了一些。又跟人借了些粮食,好歹对付过来。
何小东两人,从那些带着病人卖东西的人身边走过。按照何小西的吩咐,找到一家卖杂货的店铺,买了几张草纸和一段纸绳精。
到了城外偏僻处,拿出何小西给他们事先准备好的干草梗,用草纸包好系好纸绳精。
一部草药变身五副草药。
第37章 借药罐
驴车在土路上前行。此时的道路还都是土路,柏油马路还要二、三十年以后才会普及。
路上多是担着担子或是背着包袱和背筐步行的人。
路两旁偶尔有高大的树木,风吹过树叶哗啦啦响。道路下方是无尽的田地,小苗迎风抖动。
药铺旁边小市场里那些带着生病孩子卖东西筹钱看病的人,对何小东两口子的冲击太大了。不同于来时的忐忑,这会儿他们自己的问题解决了,有了闲情谈论看到的事情。
夫妻俩由那些人想到被净身出户的何老实家。
“老实哥家的大丫头,就是二婶子不给钱看病,给了七个鸡蛋,让卖了鸡蛋再看病给耽误的。”
柳氏想的却是老实家的净身出户。担忧道:“咱家分家不会也什么都不给,把咱光腚撵出去吧。”
因为这个沉重的话题,两口子一路沉默走完之后的路程。
渡口上的人看两人脸色不豫,又看到那抓来的几副药。只当是这次柳氏被摔的狠了,看了大夫,大夫的诊断不乐观。也没敢跟二人说笑,帮着把车抬上岸。
何中槐看气氛不对,也缩着头,不肯说话。
何小西看到情绪低沉的两人,也吓了一跳,以为出了什么问题。
把大嫂拉到旁边一问,不由得笑了。
大嫂拍她:“我都愁死了,你还乐,老实家分家以后拉了一屁股债,到现如今还没还清呢。”
何小西摇摇手中的药包:“你以为我让你们做这些是为了什么?”附到大嫂耳边悄悄道:“我们就这么不停折腾,你装不好躺着不干活,我天天闹腾给你要吃要喝,我就不信他们能忍住,到时候不用咱开口提分家,他们自会提出把咱分出去。”
说完冷笑一声,心道:他们主动提分家,再想让他们净身出户,说出大天来也没这个道理,她就是咬也要咬下刘氏一块肉下来。
他们三口这些年一直都是这个家里干活的人。他们挣下的钱,凭什么让那群懒货坐享其成?
不久以后,洪水就要来了,这几间土坯房都会被冲毁。分家,她就做出点牺牲,不要房子了。她做出这么大让步,刘氏肯定乐意给他们尽快分家。她也要加快速度,在大雨来之前把这个加分利索了。
用鸡汤下了面条给大哥大嫂吃了,打发大哥去送还毛驴和板车。把药包拆开抓了一搓真药配上草梗用清水泡起来。
何小西让大嫂回屋躺床上,做些女红活计兼带着小侄女。她去外面借药罐子。
其实随便一个砂锅或陶罐之类的,也能将就着煎药。但何小西不想用。本身煎药就是个幌子,煎好的药她也没准备给大嫂吃。毕竟是药三分毒。就是想借着借药罐子出去宣传一下大嫂被摔得挺严重。
水洞村这地方有个风俗,借药罐子不能还,只能谁要用去拿。药罐的主人家要用,也得一户户人家不停的打听在谁家里了。有可能转十家八家才能找到。
多好的宣传途径,何小西肯定要利用起来。
先到药罐的主人家。在门口喊人,一个半大孩子出来问清来因,告诉小何小西:前阵子也有人来问过,可以去那家问问。何小西奔着孩子说的那家去。
路边有坐在树荫下纳鞋底的人问何小西去哪儿。何小西停下来招呼人,唉声叹气的把大嫂被推倒摔了的事夸大了宣传了一番。
有人提供线索,说看到前几日哪个路口有人倒了药渣。
这又涉及另一个风俗:煎药剩下的药渣要趁晚间无人的时候,偷偷倒在十字路口的路中间。让人来人往的行人去踩。据说这样能把病带走。
这样问了几家,又遇到几拨纳凉的人。何小西捧着借来的药罐回家了。拎了一个小风炉,点上火在院里把泡好的中药放进药罐熬起来。
武火煮开,文火慢熬,做得一丝不苟。煎好一遍,药汤倒出来,加水再煎。两遍的药汤混合煮开,分成两碗,端回东厢房。
为防露露小不懂事让人问出破绽,何小西把侄女抱出去,让大嫂在屋里自己处理药汤。
磨道里,刘氏母女在推磨。看何小西看过来,何小南把脸一扭,做出不屑看到何小西的表情。
何小西抚抚额头,想起大嫂不能干活,以后分配干活要再变一变了。
何小南在推磨,刘氏用小扫帚把磨过的粮食扫到面箩子里,把细粉筛下来,粗颗粒倒回到石磨里再磨。
磨面和做饭、做衣服鞋袜是女人们日常的主要工作。磨面两三天要做一次。饭一天要做三顿。
做衣服鞋袜可以一个人独自完成。磨面要一个人推磨,一个人收粉。做饭要一个人在灶上,一个人在灶下烧火。这两样都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活计。
当然一个人也能干,但是做起来定然手忙脚乱,效率低下。何小南还想看何小西没人帮手干活,手忙脚乱的笑话呢!想到那样的情形,何小南都觉得十分畅快。
不过她没高兴多久。何小西牵着露露站在旁边,说出的话让她抓狂:“大夫吩咐大嫂要卧床静养,以后家里的活就要多劳动你们了。”
“凭什么让我们干?”
何小西挑眉:“凭大嫂是你推倒摔的,凭你吃我们何家的饭。”刘氏母女一噎。
刘氏到底比何小南多吃了许多年饭,不似她那样简单易怒。拦下要发怒的何小南。
温和的说:“小南哪里推你们大嫂了?她是见你们大嫂要摔倒,想扶她一把没扶住。大家都误会她了。一家人受点委屈也是应该的,说开了就好了。你大嫂要仔细养着,那是咱家的长孙,家里的活儿,大家都多搭把手就干出来了。”
小西心底冷笑:想洗白?你刘氏面甜心苦,我就要借你的面甜得寸进尺,看你何时忍不住翻脸,露出你面苦心也苦的一面。
“还是分好谁干啥活为好,免得到该干活时候找不到人?”,何小西可不愿意再回到以前的状况。说是大家一起干活,轮到干活了,人没影了。还是说清楚好。
按照何小西给出的方案:两个人磨面做饭。磨面,一人一次轮着来。做饭,一人一天。剩下那人不轮,磨面时候帮收面,做饭时候帮烧火。
让她们优先选。不出所料,何小南选了收面、烧火的轻松活计。
何小西也不与她计较,笑嘻嘻的冲刘氏道:“大夫嘱咐大嫂要好生将养,让多吃些好的补补,给俩鸡蛋吧。”
刘氏的笑容险些维持不住:“那只鸡还没吃完,等鸡吃完了再说。”
吃完了再说,跟谁说?当自己是陆二妹一样的棒槌,听不出这是推脱之词?
第38章 探病
“别呀,这一天一只鸡蛋可是大夫嘱咐的。再说大嫂养好了,给您生个大胖孙子,也是您的福气不是。您都舍得让小南不顾自己名声去扶大嫂了,一个鸡蛋不会舍不得吧?另一个鸡蛋是给露露吃的。得把她的坏毛病改过来,别以后出去说鸡蛋是苦的,让人笑掉大牙。”何小西笑眯眯的说着。
加强带棒的话,差一点没把刘氏母女气吐血。
何小西嬉皮笑脸跟进跟出,随在刘氏身后要鸡蛋。刘氏被缠得没法,只能开开柜子,给她拿了两个。
何小西得了鸡蛋,对刘氏道:“今天这两个跟你拿,明天我喂食的时候顺手捡两个就行了,就不麻烦你再给我拿了。”
刘氏的笑容瞬间归零。努力再努力,才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出来:“呵呵呵!”
旁边何小南的眼神都快能凝出实质,在何小西的身上戳出七八道血窟窿来。
何小西笑靥如花:我就喜欢你们这样恨得咬牙切齿,却对我无可奈何的样子。
但何小西可没单纯到以为刘氏他们就会这样认了。他们定然会再找机会给他们使绊子。
晚饭依旧是何小西做。刘氏笑眯眯的站在旁边,看着她把瓦罐里的鸡汤倒进锅里,说:“天气热了,这些鸡汤放久了就不新鲜了,今天晚饭分了吃了吧?”
何小西附和道:“行,听你的,今天晚上吃完,明天我再抓一只鸡,熬新鲜的给大嫂吃。还是你想的周到?”
刘氏差点呕出一口老血:“还是留给你大嫂吃吧,咱们身体好好的,吃了浪费了,你勤热着点儿,别馊了。”
说完,仿佛是对何小西那一脸嘲讽的笑不能直视了,急匆匆离开锅屋,钻进堂屋去了。
只留下何小南坐在灶前烧火。泄愤一般把一根秸秆掰断,恶狠狠的丢进灶膛。
陆家大伯娘带着陆家大嫂,就是此时迈进何家的院子:“哎哟,这小院收拾的真利索。在家吗?”陆家大伯娘的声音。
听到外人的声音,何小南马上收起狰狞的表情,换上一副乖巧的样子出去。
堂屋里的刘氏也迎了出来。陆大伯娘携了刘氏的手,亲密的说话:“咱们几家组成互助组,就要处好关系,像一家人一样,我那侄孙也是仰赖你家才能活蹦乱跳的,我这心里呀,非常感激你们,你说我老早就想来串门。总也抽不出空来,今天听说你家大媳妇不太好,我就想来看看。”说着示意陆大嫂拿出礼品。
刘氏跟陆大伯娘一番推拒后,才让陆小南接下礼物。陆大伯娘和刘氏开始假模假式,互相问候、互相恭维。
何小西支棱着耳朵听着,担心这陆家是上门来提亲的。趁着灶上煮着的汤还没开,何小西出于好奇,也出于礼貌,出去打声招呼。
陆大伯娘笑着应了,对着刘氏夸赞:“他嫂子就是利落人,瞧这些孩子,让你收拾的一个个都那么鲜亮。”
又问何小西:“你嫂子身体怎么样了?大夫怎么说?”
听她的话外之音,想见自己大嫂。
何小西虽然也怕提亲,但更有想借助屈氏的想法。也想拉近彼此的距离。
引着众人往东厢房去:“嫂子在屋里呢,大夫嘱咐让卧床休息,没法起身跟您说话,得劳烦您移步过去。”刘氏也跟着进去。
估计是怕柳氏在外人面前诉说委屈,刘氏坐在床前一步也不愿意挪动。
屈氏找不到单独说话的机会,只能慰问了柳氏几句场面话,起身告辞。
但心里给刘氏安上不是省油的灯的印象。
何小西可不会相信屈氏亲自跑来一趟,就是为了探望大嫂。以屈氏在陆家的辈分,早就不会出来参加这些俗务。
除非是有事,探望病人只是借口。自己家没什么可供陆家图谋的。而且,以屈氏的人品也不会算计自家什么。
这些何小西还是能确定的。就把这事搁到一旁,不再烦恼。
屈氏的到访,却让刘氏他们生出一些想法。这些想法早先就有,刘氏的到来,加上今日的发生的一些事情,促使刘氏把这些想法变成现实。
屈氏和陆大嫂回到家中,对陆大嫂道:“那姓刘的女人在家里如此霸道,不是兴家之道,照她这样作下去,何家早晚破败。”
何小西要是听到这话,必然要对她的眼光大加赞赏。前世何家在刘氏的手中,落得家败人亡。
陆大嫂问她:“姓刘的防着头起孩子跟防贼似的,咱们这事儿怎么办?”
“晚间我让你们大伯去路上等何大孩,跟他说说。”屈氏没说的话是:爷们心粗,只怕跟他们说了,他们也不会当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