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鱼精
就在她们开始说话的时候,马车上的其他人就都静下来。静静的听着她们的谈话。
此时的一千块钱,绝对堪称是一笔巨款。青林娘出殡的时候,最后算下来,一桌席面也不过是八块钱。据说席面办得非常丰盛。
见何小西犹豫着不肯回答,疤瘌眼家的三儿媳妇忍不住了,在车尾大声说:“她都说听你的了,你就帮她做主呗。”
她大嫂子呵斥她:“别说话,这事哪是这么简单的。”
另一辆车上的人听到这边的动静,也靠过来。
何小西只让陆拥军靠边停车。把这件事情商议定了再回去。
何小西很郑重的问春草:“我要是让你把钱捐给村里,以后你会不会后悔?有了自己的孩子,会不会想如果当初不捐,留给孩子多好?”
“不会后悔,儿孙自有儿孙福,别人没有这么多钱能过,他们没有钱也一样能活,儿孙没本事,留再多钱也有花完的时候,儿孙有本事,自己也能挣来钱,
我自己不想花何二喜家的钱,更不会让子孙去花。”春草回答。普通人也有普通人的志气,普通人也有普通人的智慧。
“子孙若如我,留钱做什么?贤而多财,则损其志;子孙不如我,留钱做什么?愚而多财,益增其过。
其他人七嘴八舌的说:“春草说的对,你就替她做主吧。”
“不花他们家的臭钱,要过来捐出去,气死他们。”
……
何小西之前还觉得责任重大,现在轻松下来。笑道:“钱可不臭,春草给他们家做牛做马十多年,吃苦受累,这是她应得的,就是钱多了麻烦多。
这钱不捐也行,借给村里用,每年让村里给你付一些利息或是给些口粮。”
何小西又强调了一遍保密工作,一挥手:“赶紧走吧,我都要饿死了。”
大家又恢复了之前的气氛,大声说笑着回到大车店。
大车店给她们煮的粥都凉了。热了粥,一人一大碗。吃着各自从家里带出来的馍馍。
何小西把带来的两个大坛子打开,给大家加菜。
疤瘌眼家的三儿媳妇,今天出了力了。何小西特意捡了一个条个头大的鱼分给她。她接过去,三下五除二,三口五口嚼吧嚼吧就给吃完了。
不像其他人似的,拿到鱼都慢慢的品尝。有些人只是自己尝尝味道,就拿出饼把鱼夹在里面,准备带回去给家里孩子吃。
跟来的这些妇女,基本都是家里不受待见的。孩子们也在家庭里受排挤,有好吃的也轮不到她们吃。
所以当娘的心疼闺女,省下来带回去偷偷给孩子吃。
疤瘌眼家的三儿媳妇吃完了自己的,眼巴巴的盯着她大嫂手里的鱼。
她大嫂咬一口,她就咕嘟一声咽一口口水。把她大嫂看得吃不下去了。只能无奈的分出一半给她。
这一对妯娌,把大家看得直乐呵。
大家都没怎么吃鱼,何小西额外做的那一坛子榨菜反而成了今天的主菜。吃得大家赞不绝口。
听说何小西要做来卖,大家都觉得可行。
“小西,我给你帮忙。”春草第一个报名。
“行,大毛哥把陆金龄家的房子买下来,他暂时不住,咱们的作坊就先开在那里。”何小西意有所指。
春草的脸红了一下。好在大家都没注意她,没人看到。
吃过饭稍作休息,大家就开始干活。没了何三喜媳妇,其他也没有人干活挑肥拣瘦,嫌脏嫌累。
陆艳明悄悄跟柳得全媳妇说了一会话。他走了以后,柳得全媳妇说:“陆艳明这里想招几个人。”
大车店少不了干浆洗活计的妇人。他们自己家没有合适的人手。
今天看到来的这些人,干活麻利还不多嘴鹩舌的,就想从这些人中间挑几个。包吃住还能额外挣份工钱,有几个人就有些意动。
不过这种事不是自己能做主的,还得回家跟家里人商量。
干完活,趁着天色尚好,一行人又往村里赶。“回去以后,还得麻烦大家一起去一趟何泥墩家,把春草的衣服被褥拿出来。”
春草这种情况,再住在何泥墩家里就不合适了。
“春草跟我回家住吧,最近我家男人正好不在家。”疤瘌眼家三儿媳妇热情的邀请春草。
“算了吧,你家里让你盘弄的跟个狗窝似的,怎么好意思请人家回家去住?”她大嫂揭她老底。
这话又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有人问她:“你家老俊去干什么了?”疤瘌眼家三儿子名字叫老俊,长得也是一表人才的。
“我哥他们接了个活,给县政府拉货去,人手不够,他去帮忙了,他大哥也去了。”老俊媳妇说。
老俊大哥叫大炮,也长得粗头粗脑的。他们家人可以算是人如其名。
何小西听了她的话心底一动,问道:“是不是去拉橡胶轱辘去了?”
“去天津了,不知道拉什么,”问何小西,“天津有橡胶轱辘厂吗?”
何小西也不知道天津有没有橡胶轱辘厂。不过华国最早的一些厂子,基本都聚集在上海和天津这两个城市。
所以何小西猜想,他们差不多就是去拉橡胶轱辘了。
县里许诺的车轱辘已经被别的单位的人截胡一次了,这次说什么也要弄回来一批。
“你家老俊什么时候回来?”何小西问,“他回来了给村里报告一声。”
第335章 得手
能在村子里露脸的事,和能帮村里获益的事,都是村民们乐意参与的。大炮媳妇眯眼笑道:“他兄弟俩一回来,我就去告诉九婶子。”
大家都没回家,直接去的何泥墩家帮春草搬衣服被褥、随身物品和嫁妆等。
何泥墩家就几个小辈在家。其他人都去城里何二喜家了。
几个小辈也不是省事的主。可能是得了家里长辈的嘱咐,拦着不让春草进屋。
“你不是不想过了吗?还回来干什么?该往哪滚往哪滚。”丝毫没把春草这个长辈看在眼里,一点尊重也没有。
跟来的人和听到动静来看热闹的人全都摇头叹息。
何泥墩家的家教真是堪忧。长幼尊卑都不讲了。
“春草跟你们二叔已经离婚了,政府都判过了,判决规定她的私人物品可以带走,你们要是不让拿也行,
就是这些东西回头都得让你们二叔折现成钱给她。”何小西忽悠几个毛孩子还不在话下。
几个孩子面面相觑,犹豫着让出一条路。跟来的几个妇人,跟进去帮着春草收拾东西。
几个孩子疑惑:不是说二伯娘(二婶)就是吓唬人的,根本不敢提离婚。她要是回来了就不让她进门,一次把她拿住了,以后就老实了。怎么跟家里人说的不一样呢?
何大毛闻讯跑了来,跑得满头大汗。何小西怕他露馅,赶紧喊他:“快过来,愣在那儿干什么?快来帮着抬箱子。”
两口箱子,一个矮柜子,一张写字台,一张圆桌,六只骨牌凳。两床被褥和一包裹衣物。
按照本地的风俗,出嫁女的嫁妆是不能回娘家门的。但是放到其它地方却没有限制。
房子里属于春草的嫁妆搬完之后,就只剩下一张孤零零的床。床上堆着从箱笼里挑拣出来的属于何二喜的物品。
因为何二喜在城里另外安了家,他的物品少的可怜。更显得房子里冷清凄凉。
人群里传来高高低低的议论声。春草是《婚姻法》颁布施行以后,水洞村第一位离婚的媳妇。这让她成为舆论的焦点。
“再往前,都是男人休妻,如今世道变了,女人也能休夫了。”
“休了前妻没饭吃,泥墩家的二孩子就是会作,挣俩臭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那是因为他媳妇不能生,不能生不休她吗?”
“谁不能生还不一定呢,没听说他新媳妇烫着时髦卷,穿着西洋的衣裳,妖里妖气的,那孩子是跟谁有的还说不定呐。”
“泥墩家为了离婚给了春草一千多块钱,是真的吗?”
“人家跟他家过了这么多年,受了那么些气,挨打受累的,娶了小媳妇就不要人家了,要我说给的都少,该问他家多多的要,让他倾家荡产。”
“听说春草把钱捐给村里面了,是不是咱每家都能分点了?”有人大白天就做起美梦。
“你那脸怎么长得,比腚还白,那钱村里要存着修桥用,给你干什么?让你天天灌猫尿用?还是你能把桥修起来?”这话说得太毒了,大快人心。
被说的那人不愿意了,面子挂不住。两人言来语去的越吵越火大。在何泥墩家的院子外头就打了起来。
何小西做不到堵住大家的嘴不让人说。却能引导舆论,让大家说些对春草有利的言论。
有村里人帮着,很快就把属于春草的东西搬完了。春草的东西都被安置在何家的房子里。
何泥墩家的人,借的何六爷家的大车进的城,不光拉的他们自己家的人,还拉了他们家近房。
他们是打算阻止不了春草就用强,把人打服了。
这是许多人家普遍的想法。就算是男方有错在先,女方想要离婚也要狠狠的挨打。
在华国千百年的男权社会里,女人是男人的附属和所有物。提离婚就是大逆不道的造反行为。
_所以没有强有力的娘家做后盾的女人,敢提离婚,不死也得脱层皮。还好春草遇到了何小西。
多亏何泥墩家的人都进城了,不然想把嫁妆拿出来可没这么容易。
倒不是说他们看重那几只就柜子、箱子。而是拿不拿回来嫁妆,代表的意义不同。
有些婆家,宁可把嫁妆砸了也不让离婚的媳妇拿走。双方在嫁妆上角力,谁赢了谁代表正义的一方。
有些地方双方兵戎相见,打得头破血流。有些甚至需要法院的工作人员陪着女方才能取回嫁妆。
何泥墩家去了城里扑了个空。回到家里又发现被钻了空子把嫁妆抬走了。
何六斤提着把杀猪的尖刀就要去找何家人拼命。
在他的想法里,春草就是他嘴里的天鹅肉,是他的禁脔。如今被何家人破坏了,任何能善罢甘休?
“你作死啊你?何家旁边住了那么老些当兵的,你这样过去能行吗?”何泥墩把刀给他夺下来。
“那就咽下这口气了?还得给她一千多块钱呢,”何六斤越想越难受,“要不咱们明天也去,把钱再给抢回来。”
“行,明天半道把钱抢回来,等以后村里当兵的走了,再算今天的账,”何泥墩咬牙切齿道,“把骡子喂喂,今天就别还了,明天再用一天。”
安插在何泥墩家院子里的人,把他们的对话全听了去。晚饭的时候就给何小西通风报信。
何小西也是这样预测的。穷凶极恶的人,肯定还会有犯罪预谋。
如果没有背后的何二喜,何小西会安排一个陷阱,抓到他们抢劫的现行犯罪,把他们绳之以法。
现在嘛,就得征求了袁毅他们的意见再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