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鱼精
就是觉着钟宏达人小鬼大,戏耍于人太过无理。既然误会都说开了,也没有揪着年轻人的错处不放的道理。
一边说:“是有些事情要找掌柜的说说。”边说边观察一下门外有没有人。
见他如此慎重,钟掌柜也正襟危坐。
陆友富附到他耳边,说了一番话。钟掌柜眼睛越睁越大,表情渐渐变得凝重。一语惊醒梦中人。
跟陆友富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深以为然。
送人出门,陆友富:“我姑且那么一说,你也姑且那么一听。是不是真有那么回事我也不能给保证,您自己掂量。
只是,出我的口,入你的耳,再有人问起来,我是不承认的。”
跟来时不同,钟掌柜一脸的肃重,让钟宏达觉出山雨欲来。
他想要问点什么,但祖父抬手阻止了,催促他:“赶紧回去。回去再说。”
陆友富到集市上送货,顺带应何小西的托请,帮着她在集上买些粮食回去。
除了何小西买断小驹的五十斤高粱,还有何小西家自己要准备的。
何小西想的是,今年收成不好,多备些,有备无患。
本来陆友富劝她等今年新粮下来再买,不仅吃着比陈粮好吃,价格也便宜。
何小西跟小驹家的契纸上约定的就是等秋粮下来付清。
何小西以怕夜长梦多掩饰过去。
陆友富在集市上混迹一、二十年了,差不多人都混个脸熟。听说他今日要买些粮,就有人说有熟人今日来卖粮,带他去看看。
粮市在骡马市的边上,在市集的最边缘位置。天气又热,味道不好闻。
已经是傍晚时间,生意好的人都卖完东西回家了。没有早晨高峰时间段的摩肩擦踵。
旁边的马牛羊等牲畜晒了一天了,都有些发蔫,没有早晨那样有精神扯着嗓门叫唤。整个集市都显得无精打采的。
这时候买东西的坏处是,东西都是别人挑拣剩下的。好处呢,就是卖家急着回家,有不耐烦带回去或是路远来一趟不容易的就会降价出售。
也就是说,快下集的时候就是捡漏的好时候。有些人三文不值两文就把东西卖了的也有。
一些离集市近的人家和有固定店铺的,这时候就到集市各处逛逛。有值得出手的就买下来。
有些是自己用,也有专门做这种差价生意的人。
对于其中的门道,陆有富也知道。
第87章 胡撸胡撸毛吓不着
一圈逛下来,收货还蛮丰富。不仅以合适的价格完成了何小西的托付,还碰到一摊价格便宜的卖黑豆的摊子。
此时的黑豆没有后世黑色食品的美誉,价格本身就便宜。不是饥荒年,这种东西就是拿来喂牲口的。
陆有富常年借用两个伯父家的驴车和其他畜力车。借车就要负责喂。而且他要拉重物还要走长途,就要给牲畜加些好料,保证他们不会脱力。
最好的牲畜营养就是豆类和麸皮。麸皮自己家里就有出产,但是豆类不好用好地种,自己家的不够用。
陆友富为了给牲畜加营养经常要去集市上买一些。今日遇到便宜的是意外之喜,这也算是赠人玫瑰手有余香了。
陆友富回到渡口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透了。今日除了接待钟掌柜爷孙俩之外,买东西也耽搁了不少时间。
不过这样正合何小西的意。天色晚了,渡口上就没有人了。省得她家买这么多粮落到有心人的眼睛里。
何小西今日没回去,专门在渡口处接了陆有富的车。“别在这里卸了,我一脚跟你们拉家去,省得你们来回倒腾了。”何小西兄妹觉得陆友富说的有道理,同意道:“行,就是麻烦你了。”
何小东把船锁上,跟他们一起回去。这种重体力活,还是得他这个大力士来。双方一路客套着到了何家。
把他们托对方买的粮食卸下来。何小西拎起陆友富给自己家买的那几袋黑豆里的其中一袋。
陆有富摆手道:”那几袋别搬,那些是我买了喂牲口的黑豆。”
笑呵呵的跟何小东显摆他沾了何小西的光,遇到下集时候的便宜货。
陆有富此人,是真真正正的温润君子。就拿这件事讲,本来是给何家帮忙的事,但从他嘴里讲出来,就让人感觉大家都从中获益了,皆大欢喜的事。
不仅暗示了我做事稳妥,还推辞了别人的感谢。
何小西听着他的话,眼前一亮:其后几年,她是想囤积一些粮食藏起来以备那几年的饥荒。到集市上等下集时候捡漏,也能省下好些钱。不失为一个买便宜粮食的好去处。
而且这样零零散散的买,也不会被有心人察觉。
给陆老虾家的五十斤高粱,陆友富也没有让何家卸下来。由他一径拉回去。明日白日里找了几位族中老人一起给他们家送去。
其中不无给何小西他们作证撑腰的意思。主要是那家人不能以常理忖度,要防着他们拿到东西还反咬一口。
夏日的雨也下了几场。何小西知道,距离那场席卷了南北几省的大洪水没有多久了。
日子和清泉河水一样流过,寂静无声。但是,何小西的内心无法平静。
尽管几十年过去了,何小西仍清楚的记得怒涌的河水一夜之间无情的吞噬村庄的情形。越是临近,越是焦躁。
面对这样的何小西,这些日子渐渐恢复孩子天性的小驹也变得拘谨起来。每日收摊回家后数钱的时候都不能让他欢快起来。
要知道,数钱的时候是他最开心的,顾不得吃饭也要先数钱。
终于,这一日的中午,闪电撕裂天空之后,轰隆隆的雷声伴着狂风来临。
刚刚的艳阳高照被浓墨一样的乌云遮盖,天色像被拉上一层幕布一样黑下来。从正午直接穿越一样到了黑夜。
霹雷嚇闪,狂风骤雨。河里的小船像旋涡中心的树叶一样摇摆的厉害。
何小东好容易把船固定好,一回头就看到妹妹傻了一样正站在雨里,呆呆的望着河面。任着豆大的雨点落在身上,淋得落汤鸡一般。
何小东赶忙摘下头上的席夹子戴在她的头上,拉着她到窝棚内避雨。拉拉她的耳朵和发梢,嘴里反复唠叨着:“胡撸胡撸毛,吓不着。小西呀,魂上身,小西呀,不害怕!”以为何小西是被吓着了。
此地的风俗,认为孩子魂魄不稳,受到惊吓的时候大人们都要这样做一番,把魂魄叫回来。
等待灾难来临时的焦躁,在灾难真拉开序幕的这一刻反而平息了。何小西对着哥哥笑笑,别自己没吓着,再把哥哥吓出个好歹来。
何小西把席夹子摘下来。席夹子学名斗笠。南方的斗笠是竹编的,北方的斗笠是芦苇编的。人们还用芦苇编席子,所以又称芦苇编的斗笠为席夹子。
两兄妹刚在窝棚内收拾妥当,就看到大堰下面田地中间的土路上,一个小身影跌跌撞撞的跑过来。
一道闪电伴着惊雷落在他头顶的树梢上,让何氏兄妹看得心惊肉跳。
是小驹,这孩子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不是让他回家吃饭吗?下这么大雨就不该出门。
好在有惊无险,小驹平安的穿过长了几棵行道树的土路,来到他们所在的大堰下的窝棚内。
傻孩子拎着装着稀粥的陶罐,把装着饼的布包护在身前。只是小身板又瘦又矮,这么大雨能护住的也有限,还是几乎全淋湿了。看着被淋湿的饼,有些沮丧道:“淋湿了,不好吃了。”
对何小西问他为什么这么大雨还过来的责备根本不以为意。见他还只顾着几张破饼,丝毫不知道检讨之前的错误,何小西几乎被恐惧和愤怒淹没了。
今生,她再也不想经历一遍亲人在眼前失去的悲剧了。丧失了理智的何小西,把小驹拎在手里,晃荡的像个破布娃娃,吼着:“吃吃吃,你除了吃还知道什么?”
还是旁边的何小东把小驹从她手里救下来。当然,何小东也被小西的模样吓坏了。加上之前的事,都想找神婆给她看一看了。
好在何小西在痛哭了一场后,恢复了正常。这也是中午的缘故,没有过河的人被阻在这里避雨,不然看到小西这个样子,不知道要传出什么样的风言风语。这个时代,对女人还是非常严苛。
小驹懵着,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眼睛里含着两包泪,强忍着才没哭出声。
偏偏这个时候,还有人火上浇油。
远处又有一道人影跑过来。因为穿着蓑衣带着席夹子,看不出来人是谁。
待那人走近了,何小西他们才看清是陆友财。这会雨虽然还在下着,雷电却渐渐歇止了。所以并没有出现霹雳在陆友财头顶炸响的危险一幕。
但是,即使如此,何小西还是止不住怒气。小驹还能解释为少不更事,陆友财这样就是明知故犯。
何小西又把小驹拎过来,推搡到陆友财怀里:“一个跟着一个学是吧,都滚滚滚。”把小驹的席夹子、蓑衣也一并扔过去。
还没站稳的陆友财,被何小西撵到了窝棚外。和小驹两人一起,一脸懵着在雨里罚站。
第88章 弯刀对着瓢切菜
陆友财和小驹,一大一小,你瞅瞅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自己怎么惹得何小西发这么大火。
都认为是对方的错。尤其是陆友财,认为自己是被小驹连累的。
此刻两人谁连累的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让里面喷火的霸王龙消消火气。
有了难兄难弟陪着,小驹也感觉不那么委屈了,嬉皮笑脸的在窝棚外探头探脑。
何小西瞪他一眼,意思:给老娘老实淋着去,看你生气。
虽然是夏日,何小西也怕两人被雨浇病了。虽然戴着席夹子,披着蓑衣。但是这些东西,毕竟没法媲美后世的防雨工具。惩罚了两人一会,就把他们放了进来。
陆友财的腿经过一个多月的休养,基本养的差不多好了,虽然装伤病的绷带还没拆。抱着腿哎呦个不停博同情,一脸欠收拾的样子。
何小西给两人上了一堂安全课,讲解雷雨天的安全知识。
让何小西无语的是,陆友财知道这些。但问他为什么还走有行道树的路。竟然回答:忘了。
难怪前世离了他哥,把日子过成一团茅包。
小驹是真不知道。原来的那个家庭,竟然没有人教导孩子最基本的生活常识。
何小西检讨自己,以后要耐心一些。既然这个孩子前面缺失了这么多教导,她就更应该用更多的耐心给他补上。
在小驹的鄙视的眼神里,陆友财跟着他一起上了一堂小西友情讲解的安全教育课程。
何氏兄妹把能想起来的生活中的注意事项都说了一遍。
大雨中,大堰下的窝棚里,陆友财人生中的第一次被改造,从教导长记性开始。
这场大雨,断断续续下了小半个月依旧不见停歇。清泉河的水位持续上涨。虽然没危及大堰的安全,但也是这许多年没有过的。
何小西把茶棚的生意收了,留在家里专心收拾家里的东西。力求方便往山上搬。
何小东常年在清泉河上讨生活,这些异常是他没见过的。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也直觉这不正常,不是好兆头。
何小西知道原因,但她不能说。不是她贬低自己,她即使说了也没人会重视,反而会被认为是危言耸听。
何小西对他哥提议:“你自己闷头想能想出什么头绪来,找人商量一下吧。我觉着吧,是上游来水多,下游流不出去。堵在咱们这儿了。”
何小东觉得她说的有些道理。让小西留在渡口,戴着席夹子冒雨去找人商议去了。
要说在村里何小东最敬重的人,以前是何姓里的六老爷。现在嘛,跟陆友富交情日愈加深,陆友富现在成了他最敬重的人。
离了渡口,直奔陆家三房而去。连日大雨,陆友富也被雨堵在家里没法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