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鱼精
在他们后边不远处，刚刚陆金宇看到的那个孩子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乔晏是从保育班里偷偷跑出来的。保育班对于他就是个吃饭的地方，其它时间他都跑出去自己玩。
他现在玩的最多的就是抓老鼠。他现在抓的老鼠是班里最多的。
他不光逮的老鼠多，而且还把造假跟逮老鼠结合起来。老鼠尾巴在他手里一根就能变成两根。还让人看不出来，可以以假乱真。
今天是过来想跟村长炫耀一下的。
没想到听到一个让人高兴的消息。
也顾不上跟何小西炫耀，乔晏蹦蹦跳跳的去养兔场找他哥，把他哥喊回家了。他得把这个好消息说给大哥听。
“哥，我刚刚听到村长跟小学校的校长说话，说要请们家这样下放的人去中学教书。”乔晏叽叽喳喳的跟乔昱报信。
乔昱小少年抿着薄唇，一脸严肃。
何小西事事处处尽量避开跟他们这些下放的人接触，小少年早就有所察觉。
就连在保育班做饭的徐奶奶，何小西也是丝毫不假以辞色。
据晏晏回来说，有一次徐奶奶做饭做多了没吃完，何小西还当众把徐奶奶给训斥了一通。
她这次请他们这样的人去教书是什么意思？
乔昱认真思考的样子让乔晏很紧张。他大哥每次这样子，肯定就是要出大事。
听大姐说，最早那次大哥这样子，他们家很快就被从家里的洋房里赶出来，来到这里。
那时候他还小，不记得。也不知道洋房跟他们现在住的房子有什么不同。
但是从大姐的描述里，他能听出来，他们家原来的洋房很漂亮，住得很舒适。来到这里就好像是从天上掉到地下。
上次大哥这样子，第二天就不去上学了，回家帮爸爸挣工分。
乔昱让乔晏仔仔细细的把当时的情形给他复述了一遍。
思考了一会，舒了口气。
看到晏晏规规矩矩的坐在他跟前的小板凳上，大气都不敢出。
摸摸弟弟的头，说：“今天看到的，听到的，别跟别人说。”
担心他小孩子嘴巴没有把门的，吓唬他：“你要是跟别人说了，咱爸就不能去教书了，就是去教书了，你要是告诉了别人，也可能再被赶回来，
所以不能告诉别人，听到了没有？”
乔晏点头，捂着嘴巴：“哥，我谁都不告诉。”
中午乔可勋夫妻俩回来了，一脸喜色。
跟孩子们报喜：“今天上午小学校的陆校长找到我，请我去学校教书。”
他不觉得劳动丢人，工作不分贵贱。就是他实在不是干农活的料，别人半天能干完的活，到他手里两三天都干不完。
作为一家之主养不了妻儿，让他太沮丧了。
如今好了，他去学校教书，工分按最高级计算。他又能养家糊口了。
乔晏看看哥哥。乔昱摸摸他的头。兄弟俩对视一眼，乔晏冲他大哥笑笑。两个人共同保守一个秘密。
时局越来越紧张。
乡里工作队半夜三更下乡检查工作。家家户户的劳力都不能回家，半夜三更都得在田里干活。
好在水洞村地利得天独厚。检查的人想要进村，必须得从渡口那儿摆渡过来。
何小西让人在渡口放了暗哨。只要检查的人过来，就给地里干活的人报信。
没人来的时候大家就在地里睡觉。
就连何小西这样大肚婆都不能安生，都得在地里坚守岗位。
“快快快，赶紧起来，检查的人来了。”前来报信的人喊着。
大家赶紧起来。吆喝起号子：“人有多大胆，地有多高产。”
“刮风当电扇，下雨当流汗，小雨不听工，大雨加油干。”
……
口号喊得震天响，让远远打着手电筒过来检查的人十分满意。
等手电筒的光晃动着越走越远，何小西放松下来，坐到田埂上。
突然觉得肚子一阵疼痛。
因为已经生过一胎，所以何小西有经验，知道这是又准备要生了。
抱着肚子对旁边的人说：“我肚子疼，可能是要生了。”
检查的人往村子方向去了，他们这时候肯定不能回去。回去的话说不定跟那些人会碰到一起。
这帮人都疯了。说不定就会拿这件事找茬，给他们自己加戏。彰显自己工作认真。
所以何小西不能放松警惕。
柳氏也怀着孕，不过月份还没到肚子不是很明显。赶紧大声喊着何小东，让丈夫过来。
“大家不要慌，该喊号子的接着喊。”何小西吩咐。
因为有一胎的经验，知道妇人生产不会太快。从开始疼，怎么也得几个小时以后才能生下来。
何小东过来，看看地势。抱了一捆干草到旁边的大棚里，放到角落里。
天热，蔬菜大棚的棚顶都拆了。但是在这里总比露天强一些，能挡住风，也能挡住大家都视线。
或许是孩子知道她这个当娘的辛苦，不容易，很快就顺利的生了出来。
顺利的超乎大家想象。
就是体重有些轻。
何小西看了看，是个男孩。比小糖球那时候小多了，大概只有四斤左右的样子。
手指头又瘦又干巴，小鸟的爪子似的。
虽然何小西在怀孕的时候一直在给自己放宽心，但是事情一桩接一桩，不可能对她一点没有影响。
何小西叹口气，生在这个年月的孩子，苦！
第二天一早，何小西母子才被送回家。
马氏称了一下新生儿小糖果，果然只有四斤重
第801章 脱水的小白菜
小糖果虽然瘦了些，也基本算是足月生产。所以身体状况没问题。
最让人欣慰的是，何小西虽然在孕期体重增加不多，不过奶水充足。小糖果的口粮算是不缺了。
不然在这种情况下，根本没办法弄到营养的给他贴补。
家家户户的灶台都给扒了，还有专人监督不让各家生火。想给孩子冲杯奶粉，都没有办法烧热水。
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小糖果就吃不饱了。
何小西把持着村里的粮食、食堂和保育班。疤瘌眼那帮人虎视眈眈盯着呢，就等着何小西出错把她拉下马。
所以何小西现在规行矩步。做事小心翼翼，难免显得束手束脚。
道德和社会秩序，是一把双刃剑。在保证社会正常运转的同时，也保护那些时不时冒出头恶心人的老鼠和蟑螂。
只要他们不犯大错，不犯法，何小西还真就拿他们没办法。
社会不发生动荡的时候还好，那些人能夹着尾巴做人。一旦有风吹草动，那些人就蠢蠢欲动。
大食堂的饭暂时还能保证温饱，但是想要营养就别想了。所以何小西的奶水越来越少。
小糖果的胃口却随着长大越来越大，每天都处在吃不饱的境况里。虽然心疼，何小西却无计可施。
不仅是何小西越来越瘦，小糖果也越来越瘦。还有村里的一些孕妇，除了硕大的肚子，身上其它部位骨瘦嶙峋。
陈丰年和陆爱国因为工作不利，已经处于被半架空状态。
许多工作已经不是他们说了算了。
水洞村的情况还是好一些的，毕竟他们的粮食是由上级调拨过来。
只是周边的村子情况更加糟糕。所以经常有人潜入水洞村偷盗大田里的蔬菜。
何小西吩咐陆友湖和陆友江兄弟：“抓到有人来偷菜的，赶走就算了，不要打他们。”
一个人为钱犯罪，这个人有罪；一个人为面包犯罪，这个社会有罪；一个人为尊严犯罪，世人都有罪。
陆友江点点头。
“把猪留几头过年吃肉，其它的能够卖掉的都卖掉，兔子留够种兔，剩下的杀了风干……。”何小西还有其它话要说，但是不知道怎么说才合适。
“联系一下肉联厂，问问他们明年要不要冰，不要冰的话今年咱们就不储冰了。”
温饱都没办法保证了，奢侈的享受更让人不敢想象。
这个时代已经有人造冰在使用。但是人造冰的造价比天然冰造价要高。所以为了降低成本，许多人还是更青睐天然冰。
陆友湖点头，表示听到何小西的吩咐了。又问她：“要不要让食堂给你加点营养啊？”
何小西之前在坐月子，不好见外人。陆友湖觉着，一阵子没见，何小西已经从原来的一把鲜亮的小葱，变成脱水的小白菜的。
何小西之前欲言又止，想说的就这个。不过这是在为自己挣福利，他们家两个符合条件需要加营养。她若是提出来怕有人为反对而反对。
如今陆友湖提了就好了。若是有人蹦出来反对，何小西可以做最后裁决的那个人。多一点回旋的余地。
“村里所有的孕妇和产妇，还有两周岁以内的孩子，都专门提供营养餐。”何小西说，
“你们合计一下，如果情况允许，两岁到六岁的，六岁到十岁的，六十岁往上的，也可以适当加一点营养，你们合计好了报村部研究决定。”
何小西把她的想法说了一下。
何小西之前给水洞村做了那么多积累，是到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按年龄推行的营养餐正式执行下去。
到了年底的时候，浮夸风愈演愈烈。大河堰上堆起大大的土堆，跟一个个大坟包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