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鱼精
一个女人大声喊她家男人:“娃他爹,这根横梁是咱家锅屋的,你拴了挂篮子的绳子还在上面呢。”她家男人上去一看还真是。喊了他家人就要抬走。
有人带头,其他人也开始翻找起来。场中秩序更加混乱起来。
齐麻子家偷鸡不成折把米。这么老些人蜂拥而至。他们家那些人拦也拦不住。也有人趁火打劫,不是自家的也往外抬。反正木头上又没刻上谁的名字,谁抬走就是谁的。正乱着呢小驹去叫的村长他们来了。先把乱哄哄的场面制止了。见陆家人站在场外,过来打招呼,问问是怎么回事儿?
何小西瞅着机会说了一句:“要我说就全部都收上来,谁家东西归谁家,说不定村部的房梁也能找着。”
村长正为村部的房梁找不着,村里账上还没钱买着急呢。听了何小西的话,心里一动。心说:是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一招,就那么办。
站在何小西旁边的屈伯娘看她一眼,然后眼观鼻鼻观心,双手握在身前,再不吱声了。
巴掌大个村子,村头放个屁,村尾都能听到。就算东西村加起来也就是俩巴掌大。谁家原来有几间屋有几根梁,大伙都门儿清。一样,谁家捡了几根木头回来大家也都知道。
房子塌了没找够房梁的人家欢欣鼓舞。主动充当劳力去各家把东西收上来。有房子没塌的人家捡了的,眼看着人家来找了,也不能说什么,只能乖乖的交出来。
找了一块空地,一字排开。各家上前认领各家的。
不是后世那种流水线产品,一个妈生的都长一个样。现在的梁柱都是手工做出来的,没一个重复的。有些人家的还是自己上手亲自做的。很快就分了个七七八八。
毕竟是经过灾害的,不可能一个萝卜一个坑都对上。分到最后,有些人家没有找到自己的就有些急了。尤其是之前那些已经找齐的现在又变少了的,更是不愿意了。胆子大的开始闹腾,胆子小的蹲地上愁容满面。
实际这样分下来,差的数量比之前陆友富他们预计要捐赠的还要少得多。
没她什么事了,何小西也学着屈伯娘的样子,两只手握在身前,眼观鼻,鼻观心。
陆友富看看时机,也该是他粉墨登场的时候了。迈步来到场中央:“大家安静一会,听我说两句。”场内嘤嘤嗡嗡的讨论声停下来。大家看向陆友富,听他说什么。
“我陆家上下得乡邻多年照顾,无以回报,家中父祖曾谆谆教诲,若有余力,必要造福桑梓,富无日不敢或忘,日前侥幸偶得一些梁柱之物,愿意捐出部分,补乡邻之损失。”叽里呱啦一阵,底下村民面面相觑,听得似懂非懂,不知道说的究竟是不是想的那样。
待陆友富说完,陆友财带头噼里啪啦鼓起掌来。何小西一边鼓掌,一边扭头到一边去偷笑。屈伯娘也是眉头直跳。其他人包括村长等人,虽然心里仍有疑惑,也只得跟着鼓掌。
水洞村这个地方没出路,稍有点能耐的人出去能谋个差事糊口就不会再回来。也就是陆友富被底下一群弟弟妹妹绑着走不了,不然也早离开了。作为现在村里学问最高的人,虽然讲的话大家听不太懂,但也不妨碍大家不明觉厉去崇拜。
村长陆友强一边鼓掌一边探头问陆友财:“嗳,你哥说的什么意思?”陆友财在家经常听他大哥跩文,回答:“不够的我们几家给补上。”陆友强之前听懂了一部分,就是不能确定。如今被陆友财证实,赶紧也站出来说:“大家尽管放心,有谁家不够的,友富兄弟他们会给大家补上的。大家鼓掌谢谢。”
突来的惊喜,让大伙激动起来。围着陆家的人和何小西问是不是真的。领了各自的建筑材料,村里的灾后重建正式拉开序幕。
屈氏回到家,叫住陆友富:“以后说话,不要这么文绉绉的跩文,就说大白话就好。”这么多年了,做为成年子侄,屈氏没事一般不这么直白的教训他们。陆友富被说的讪讪然。
屈氏怕他老大不小了难为情,又夸奖道:“十三的亲事定的不错。”何小西现在的脾气性格,特别对屈伯娘的心思。自认为跟她年轻的时候一样一样的。特别欣赏。
这儿女亲事是女人的责任,这样夸他还不如不夸呢。屈伯娘走了,留下陆友富在原地苦笑。陆大嫂在旁边不远处围观了全场。看他这样,偷着乐:该,看你还有事没事跩文瞎嘚瑟不。
同一时间,途经小城的火车停靠进站。一位老人带着一个中年人和一个年轻人上了火车。这三人,正是陆友富之前要盘下的那家估衣店里钟掌柜祖孙三代。
他们之前要把店铺出兑给陆友富,就是因为他们家在沪城的亲戚,来信说如今开厂做西药生产青霉素能赚大钱。让他们酬钱入股,大家一起发财。所以祖孙三代就带着钱,踏上去沪城的旅途。所有的钱都用一个布包装着,放在一只藤编的手提箱里。
因为事关重大,这可是一大家子的全部身家。三人一路上都小心翼翼的盯着手提箱,不敢有丝毫轻忽。
火车还不是后世那种提速了的,特别慢。不仅慢,还逢站必停,一路上小站又多。就见那火车“哐嘁哐嘁”到了一站,呼啦啦上来一群人。人人都提着大包袱小行李,有些扛着大麻袋,更有提着鸡鸭鹅笼的。有上的也有下的,呼啦啦一群人下车。
也有人是久坐疲乏,下去透透风。总之是上车的比下车的人多。车厢里越来越拥挤,空气越来越污浊。
哐嘁哐嘁声中,火车走走停停到了邻城海城。这里是个大站,火车停的时候久一些。钟掌柜年长,加上车厢里空气污浊,久坐不舒服,面色有些难看。中年人关心的问他:“爹,我陪你下去透透气吧。”
旁边几个人,一听这话,立刻精神一振。钟掌柜有气无力的摇摇头:“不用,再坚持坚持,到了就能安心休息了。”年轻人也劝:“这里离沪城还远着呢,还是去透透气吧,不走远,去站台上走走。”
钟掌柜就是固执的坚持己见。抱着手提藤箱就是不撒手。把旁边那些人气得暗暗咬牙:老不死的老东西,死要钱。
伴着长长的汽笛声,火车再次缓缓启动。走了一程,钟掌柜动了动,终于忍耐不住了,跟中年人说:“扶我去一趟厕所。”
那些人暗暗交换一下眼神:人有三急,任你再谨慎、再老奸巨猾,也有顾不上的时候。几双眼睛在暗处黏在藤箱上,看着它从钟掌柜的手里,被递到年轻人的手中。
钟掌柜嘱咐年轻人:“我们去去就来,你看好东西。”
有人使了个眼色,就有两个人先于他们分别去了车厢前端和后面的厕所。待钟掌柜父子刚刚离开,就有人一屁股坐到原来他们坐的位置上。年轻人提醒:“这里有人,去厕所了,一会就回来了。”
“马勒戈壁的,不就一个破位置吗,坐坐怎么了?”那人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上手推他。年轻人气急:“你怎么骂人呢!”“骂你?老子还要揍你呢!”旁边就有人嚷嚷:“对,揍他,空着位子不让人坐一会,心太黑了,揍他。”
混乱之始,年轻人抱在怀里的藤箱先是被他放在面前的桌子上。一群人上前推推搡搡他的时候,桌子上放着的藤箱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钟掌柜父子去了车厢前端的厕所。在他们之前,已经有了五六个人在排队。其中一个人,足足在厕所里呆了好几分钟。外面的人实在等的着急,使劲拍着门。那人才一脸便秘样的捂着肚子出来。
等钟掌柜从厕所出来的时候,车上的乘务员就过来锁厕所门了。这是火车马上就要进入市区了,进入市区的时候厕所要禁止使用。
中年人扶着钟掌柜回到座位去。远远就看到儿子伏在座位上。走近一看,年轻人嘴角被打破了,正往外渗着血。看到他们,想说话先疼地咝咝叫。钟掌柜大惊失色:“宏达,怎么了?谁打的你?”
突然想起什么,扫视一眼座位上,问他:“箱子呢?”年轻人指着面前:“箱子在……,”面前空空如也“刚刚还在这儿的呐!”也顾不得疼痛了,起身左右寻找。
再看看周围,刚才跟他争吵的人全都不见了,恍然大悟:“那些人是贼。”
跟他祖父和父亲解释事发的经过。旁边刚刚给那人帮腔的也明白过来,这就是针对祖孙三人做下的套。
三个人赶紧去找乘务员。此时,火车缓缓进站。待他们从拥挤的人群里挤过去,找到乘务员的时候,下车的,上车的人早乱哄哄挤作一团。哪里还能找到那些人的踪影。
一生的积蓄啊,全没了。
钟掌柜状若癫狂,痛哭失声:“钱,我的钱,我的钱啊,没了,全没了。完了,全完了。这些该死的贼,这些杀千刀的贼。全完了。”
站起来,对着孙子一顿拳打脚踢之后,晕倒在地。多亏旁边他儿子见势不妙拉了他一把,才没摔得头破血流。
乘务员和乘警也非常同情他们的遭遇。但是,这流动的火车上,每天被窃的财物不知凡几。能找回来的微乎其微。
第110章 挑墙拉锯,请都不去!
钱没了,再去沪城也没有意义了。三个人在下一站下了火车。
到邮局给亲戚发了电报。买了回程的车票,惶惶然如丧家之犬一般回转回去。
快到家的时候,钟掌柜捋捋胡须,道:“此行宏达表现不错,再历练历练就能独当一面了,我钟家后继有人啊。”
钟宏达被夸得不好意思的笑笑,扯动唇角的伤口痛地咧嘴。
钟掌柜问他:“知道这样做的目的吗?”钟宏达知道这是考验他呢,谨慎道:“是不是因为小心驶得万年船?”
他祖父和父亲都满意的颔首。钟掌柜再次慎重叮嘱:“这件事关系重大,除我们三人之外,不能告诉任何人,记住了吗?”
两人点头表示记住了。
祖孙三人回到老家,又如此这般表演一番。彻底坐实钱物丢失的事实。
却说火车到了宿城站,一伙贼人随着拥挤的人群出了火车站以后,马上四散逃窜。
盗得的钟家的那个藤箱子,由团伙的二号头目钻天豹和他的亲信拎着。
到了僻静处,钻天豹找了块石头把藤箱上的锁头砸开,把钱拿出来,准备装进事先准备好的麻袋里。
等拿出来傻眼了。这一袋子哪里是钱啊,分明是一捆草纸。
钻天豹知道,他这是落入别人的圈套里了。他倒是没怀疑是钟家祖孙三人坑他,想的是同伙里有人坑他。
若是他们在车厢里留了人手的话,就能猜到是钟家的人设的局。
如今,他脸色铁青的看着那一捆草纸,牙咬得咯吱咯吱的响。
让他如此不淡定的原因是半年前团伙里发生的一件事。当时他还是团伙里的第四把交椅。
因为没有扒窃的特长,就算是凭着心狠手辣,也有人不服他。尤其是二号、三号头目的人,专门跟他过不去排挤他。
于是,他给团伙里的二号和三号头目设了个局。就是跟今天钟家的人设的这个局类似的一个局。
找人扮成肥羊,带着装着草纸的箱子。他们一伙人得手后,这二人不放心钱放在别人身边。他们两人自己带回去的。
回去以后,从箱子里只拿出一捆草纸来。
大头目在他的撺掇下,对两个人上了家法。任两人如何叫撞天屈,还是被三刀六个洞清理了门户。
钻天豹啐了一口痰,恨恨地想:奶奶个熊,给老子下套也不换个花样,这不是明摆着告诉老子你们要算计老子吗?
看到旁边站着的亲信,觉得这事已经不是秘密了想来不能善了。
有前头监守自盗被清理门户的先例在,这次他就是不死也得脱层皮。
这地界是没法待了,得想办法把以前藏了的钱想法子取出来。然后离开这里远走高飞。
就是可惜了这几年在团伙里混出的名头。而且这条铁路线,实在是发财的风水宝地。
不过跟性命比起来,还是保命要紧。
亲信拉着衣袖蹭蹭鼻子,问他:“豹哥,咱们怎么办?”
钻天豹抓抓脸,回答他:“先回去再说。”
亲信也想起半年前的事情,心里直打鼓,问他:“回去怎么说,不会出事吧?”
钻天豹装模作样的叹口气:“没办法,只能豹哥出点血,拿出些钱把这次的窟窿堵上了。咱们这回是让人算计了,你回去可别说漏嘴啊。”
亲信忙不迭的点头,保证一定守口如瓶。
钻天豹眯缝着老鼠眼,心里阴测测的冷笑:谁特么知道你是不是别派来的,只有死人才可靠、能守口如瓶,怨你自己命不济,哥哥自身难保,就只能对不起你了。
钻天豹长了一双单眼皮的老鼠眼,眯缝着眼睛,显得眼睛更小了。却依然闪着幽光。
若是此时亲信回头看一眼的话,或许能看出他不怀好意来。
只可惜这人太过信任他,仍旧往前走着,丝毫没有察觉死神已然降临。
他们的老窝在海城,距离他们现在所在的宿城几十里地。
钻天豹做事谨慎,每次得手后极少再坐火车原路返回,都是陆路靠腿着回去。
他若是做事不是这样谨小慎微,当初营地被屠的时候也不能死里逃生。
这次不算是得手,身上没有赃物,坐火车回去也没有风险。可他谋划着要杀人灭口,还是走回去,这一路僻静地方多,更容易找着机会下手。
月亮升起来的时候,两人走到一处秫秫地中间的一块坟地里。
钻天豹看看四周,不错,人迹罕至又隐蔽。
兄弟,哥哥也算对得起你了,给你找了块好地方送你上路。
两人就在坟堂子里找了个干净的地方睡下了。躺着的地方也是钻天豹精心挑选的,头顶正好是有一棵歪脖柳树。
待四周万籁俱寂,装睡的钻天豹睁开老鼠眼。悄悄从身旁的麻袋里拿出绳子,勒在亲信的脖子上。
之后把人吊到上方的歪脖柳树上,做成上吊自杀的假象。
连夜潜回海市,取出往日藏下的钱财开始逃亡。
没有去火车站,钻天豹不敢坐票车。而是去了郊区的一个小车站。
因为小车站跟前有个货场,还有一些专用线。停着许多货车。钻天豹准备去爬货运火车。
在一户人家偷了一身破衣裳,又顺手拿了一个破毡帽。爬上了一辆运煤的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