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鱼精
就如同青林预想的一样,他跟程海山的接触很顺利。
唯一的难题就是程南京感染了血吸虫病。
血吸虫主要是通过水体当中的“钉螺”作为中间宿主,由阳性钉螺逸出尾蚴传染给人或者其他哺乳动物。
如果不是程南京感染了血吸虫病,并转为慢性期,程海山也不至于小小年纪就辍学去南城干又脏又累的临时工。
还要在工休的时候回乡收购一些农、禽产品,私下里贩卖给相熟的工友。
青林马上把这个消息汇报给何小西。
何小西前世就知道程海山年幼时人生坎坷,只是不知道会如此坎坷。
血吸虫危害极大,五十年代以前是困扰百姓的重大疫病之一。得病以后如果治疗不及时,病人就丧失了劳动力。
针对血吸虫,伟大领袖曾有诗云:
绿水青山枉自多,华佗无奈小虫何!
千村薜荔人遗矢,万户萧疏鬼唱歌。
坐地日行八万里,巡天遥看一千河。
牛郎欲问瘟神事,一样悲欢逐逝波。
五十年代后期,国家大力整治虫害,基本遏制了血吸虫的势头,只有零星病例偶发。
程家也是时运背,屋漏偏遇连阴雨,程父居然感染这种病症。
何小西在电话里指示青林:“马上把人接到南城,送到军总院治疗,需要多少钱水洞村垫付。”
何小西这样做,不为施恩图报,只为前世主从一场的情意。
不论将来程南京接不接受水洞村的聘请,都会对年青时候的程海山施以援手。
青林对何小西一贯信服,马上不打折扣的执行她的指示。
通过褚凤雏在医院里的关系,调派了一辆救护车,专门远赴程海山家把程南京接过来治疗。
国家对血吸虫病免费医治,所需药物吡喹酮免费发放。
但是大医院的医疗水平,必然是乡下赤脚医生没法比的。治疗一些日子,程南京的病情得到控制,有所好转。
程南京觉得身体状况好转,就不愿意再住在医院里了,极力要求回家。
此时的他因为过往的遭遇,一如惊弓之鸟,处处小心,一点风吹草动就胆战心惊。
无功不受禄,他儿子只是厂子里的一个小小的临时工,他弄不明白对方有什么所求,这样照顾于他们。
中午十分,褚凤雏从家里拎了午饭过来。
“褚大夫,我觉着好多了,是不是可以出院了?”程南京问。
“我问了你的主治大夫,他建议最好再治疗一段时间,你这种情况出院也干不了什么活,你们村不会催你回去的,
就安心在这些再多住一些时候吧。”褚凤雏劝道
程南京嘴角噏合,却没有再追问。
这些天他一直追问褚家是受谁所托照顾他们,褚家的回答一直都是“故人所托”,就是不说是哪位故人。
联想到自家的情况,程南京就不敢再追问了。
“你的身体状况,病好了一时半会也没法再从事体力劳动,”褚凤雏坐在床边说。
程南京吃饭的动作慢下来,神情黯然。
褚大夫说的没错,他就是治好了,也只能拖累家里人。
他是家里的罪人,当年受人蒙蔽,为坏人所驱使,犯下罪行。
连累全家被下放到乡下。
如今又得了这样的病,把刚刚有些起色的家庭再次拖向深渊。
第984章 书生意气
程南京拿手捂住眼睛,泪水依旧顺着指缝流出来。
一失足成千古恨。
这种情况在盛世算不得什么,解释清楚就能免于责罚。
在动荡刚刚平息的建国伊始,就是重罪。
乱世用重典,难免受到重罚。
不仅重罚当事人,家人也受到连坐。
褚凤雏劝道:“先吃饭吧,没有过不去的坎,总有办法。”
又问他:“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程南京擦擦眼泪,回答:“我是孵蛋大学化学系五三届的毕业生,毕业后分配到南城化工厂……。”
把自己的履历原原本本的跟褚凤雏说了一遍。
听得褚凤雏眼角直跳。
心说:这个程南京估计是读书读傻了,居然没有一点防人之心,就因为他们这点小恩小惠就把自己的老底和盘托出。
亏得他们不是坏人,若是坏人,他这次估计还得上当。
所以说,程南京之前被利用,偶然之中也有必然。
这样书生意气,可不是最好的靶子?
门外,程海山也听得脸色铁青,一脸恨铁不成钢。
他父亲太单纯可欺了。
程海山进了病房,就听到褚大夫说:“这样啊,真是巧了,我老家那边刚刚建成一间化工厂,就是不知道还要不要人。”
看到程南京满脸希冀,又道:“我回头帮你问问,如果要人我再来告诉你。”
褚凤雏本来想直接告诉程南京水洞村的化工厂要人,但是因为程海山进来了,他就改了口。
跟他父亲那个傻书生不同,程海山虽然年纪小,但是处事练达,听到褚凤雏提到化工厂就一脸警惕。
所以褚凤雏只好迂回了一下。
亏得程海山如今还小,褚凤雏这样一迂回他就打消了疑惑,若是再过几年,程海山历练一番,只怕早就猜出他们的目的了。
“你们聊,我先回去了,”褚凤雏站起来说。
程海山送他出去。
回到病床前晃了晃暖瓶:“你先吃饭,我去打壶热水。”
儿子他们这里住的不是单人病房,屋里还有其他床铺,他若是当众说,他爹肯定会不以为然,不仅听不进耳朵,还会反驳他。
以往的经验告诉他,他说了也没有用,不仅没有用,还会在父子之间发生争执。
他爸就是对外人深信不疑,而认为家里人说什么都是抓着他的过错不依不饶。
褚凤雏离开程南京的病房,回到办公室就给何小西打了一个电话。
听了褚凤雏的叙述,何小西终于知道程海山前世为什么很少提起他的家人,日子好过了也没把父母从乡下接出来。
这样脾气性格的老子,真没有什么好说的。
“小西,这样的人用起来得小心点。”褚凤雏劝道。
“我会让大家注意的。”
他们是急着要用人,没有选择的余地。
以斗争为纲的年代也快过去了,小心一点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何小西权衡了一下利弊,说:“程南京的病治好了以后,抓紧让他过来报到。”
褚凤雏:“好,他现在情况已经好转不少了,很快就能过去。”
何小西挂掉电话,无奈的摇摇头,这个程南京就属于那种一把好牌打得稀烂的人。
倒是有些同情起程海山来。
既然他们准备接手程南京这个不确定因素,对窦磊的处置方案就得做相应变化,不能再被动的等待了,得主动下手整倒他。
从范良玉查到的窦磊的社会关系上分析,竟然是当初她让何大毛拒绝对裕山村的那个知青法外容情埋下的祸根。
是无法缓解的大仇,就更不能掉以轻心了。
“小西,大姑到了,你快回家。”何小东过来喊她回去。
何小西把这些事先放下,回去陪大姑。
何小西进门,就听到何大姑的大嗓门:“这些孩子都这么大了,只看孩子长大了,也不知道咱们自己得老成什么样了。”
“可不是,我们家大宝的孩子都这么大了,咱们这一脸褶子得多遭人嫌弃,站的地方都没了,站门后边都遭人嫌。”阴阳怪气,不是闫氏又是哪个?
何小西揉揉鼻子,装听不到。
真跟她一般见识,得把自己气吐血。
“大姑,你可来了,我们这没爹没娘的,受了气都没人给撑腰,亏得还有大姑和哥哥,不然门后头都没地方站。”
何小西也会说这些盐不咸醋不酸的闲扯淡的话。
何大姑看看侄女一脸的戏谑,再看看侄女的婆婆打翻颜料盒的脸,哪里不知道她们婆媳打的什么机锋?
照着何小西的上臂作势打了两下:“你这丫头,瞎说什么呢!
你婆家大哥大嫂再通情达理不过了,拥军又有出息,哪里就能没有你站的地方了?”
安顿好了大姑他们,何小西问何大毛:“你打听的窦磊那边都是什么情况?”
“手伸得太长,底下人意见都不小。”
窦磊抢了何大毛的位置,如今正是四处捞好处的时候。
要说以前没有实权,其他人还能有个盼头,盼着把他拱上位跟着他吃香的喝辣的。
现在他上了位,总有个分赃不均的情况,必然有分歧。